军训刚结束,一整个四月,程馥都处于忙碌之中。
忙于参加新生杯辩论系列赛事的校级和跨校联赛。
四月之后,她参加了a大80周年校庆,法学系建系70周年广场庆祝活动、法学本科生法律文书写作大赛、全国高校杯模拟法庭竞赛……
新学期琳琅满目的活动太多,一时太过新奇,就算了算日期,把能参加的都给参加了一遍,顺便把英语六级也给报名了。
在这些活动里面,程馥觉得模拟法庭竞赛最有趣,因为基本上都是以现实案件为基础原型,不会像之前的辩论赛那样完全是‘纸上谈兵’。
以赛代练,很有利于巩固基础知识。
既然是要准备模拟法庭竞赛,程馥在家的时候,临简雾少不了会听到程馥和一些同学连麦谈案子,谈的眉飞色舞。
临简雾一般在这种时候都会让自己下意识忽略这一切,因为她觉得她在这方面了解的不多,程馥也是在忙自己的事。
但那个案子她听着听着就被吸引了兴趣,一个没注意,把整个案子都听完了。
案子的内容其实很简单。
讲的就是一个男孩子网上认识了一个女孩子,两个人聊了很长时间,觉得彼此都比较聊得来,后面就线下约着见了几次面,吃过饭看完电影,有一次很水到渠成地就发生了关系。
发生关系后,他们日常还是保持了联系,也在聊天软件上**,感情有那种升温的趋势,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两个人闹翻了,女孩子就报警,告这个男孩子强/奸,这个男孩子就被抓了,硬生生地被判了三年。
听程馥的意思,男孩子的父母后来不断地上访控诉,换来的结果也不过是一纸维持一审原判的判决书,就还是要坐三年的牢。
程馥说,要她是现在的男孩子,她肯定不谈恋爱。
谈恋爱肯定也不敢和对方发生关系,万一被下套关进去了怎么办?
期间要是自己脾气不是很好,言语但凡有些不妥当,很可能就会被主观认为是pua,会被判虐待罪。
结婚呢也不安全,毕竟还是有婚内强/奸这码子事的。
电话那头的女孩子就说要她是法官,对于那些明明事前同意发生关系,事后却控告对方强/奸的行为,一定要定一个诬告陷害罪。
可惜这种判例就从来没有过,因为捏造事实、诬陷他人不必遭受任何法律的制裁,以至于现在很多女孩子有恃无恐地花恋爱对象的钱,中间闹了一次不愉快,就以告强/奸,把对方送进监狱里相威胁。
一通电话结束,程馥注意到临简雾在听,就问:“你说为什么现在大环境都是在鼓励生育、鼓励多生孩子、鼓励结婚,但法院在这方面的判决却总是偏向于‘结婚的坏处,不结婚的好处’,让大家恐婚恐育呢?”
临简雾觉得是法律立法的滞后性,就像是实验室里的实验手册,每一条都是以血与泪的教训写就的,前提就是要产生那样的血与泪,尔后才会有相应的实验室规定。
现在生育率一路走低的恶果还要数十年才能完全得到展现。
“有这部分的原因吧。”程馥的语气并不是很赞同,“但我觉得这是因为,这对于国家来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这还能有好处的?”
“有啊。”程馥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抱着杯子说,“解决就业问题了,而且还是一次性解决了俩。”
临简雾不懂了。
“笨!”程馥有点得意地看着她说,“这有什么不懂的。一个拿了高额赔款短期内不用担心工作,一个被保送国家机关三年包吃包住。不就是解决了两人的就业问题吗?跟现在大学不停扩招当托儿所是一个道理。”
临简雾很诚心地问:“你指的被保送国家机关是?”
“监狱啊。”
还有这种脑回路?真是思路清奇。
“可坐牢就坐三年,而且有案底,出来后不是更难找工作了吗?”
“三年和社会绝缘,想要在短期内再融入本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如一直犯罪一直给自己三年续期。”程馥话说的很是天马行空,“女性消费能力强,可以带动消费,男性不停踩缝纫机,也可以创造价值。”
“你有看过监狱里的囚犯作息表吗?”程馥凭着记忆说,“早上六点起床洗漱,七点早餐,八点开始工作,十二点到下午两点用于吃饭午休,然后六点晚饭,七到八点还有电视看,十点熄灯睡觉,还有休息日……不用买房租房就有房子住,不比一般牛马舒服很多吗?”
不等临简雾回答,程馥把思绪拉得更远,认真地思考起了坐牢的事:“但强/奸犯在监狱里的地位太低了,很可能在院子里放风的时候,走着走着就被人放狗追咬……哦,我总算知道现在人脸识别那么发达,为什么那么多人抢劫金店明知道跑不掉也要抢了,抢劫金店不造成人员伤亡,一般也就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刑期,不是跟强/奸罪差不多吗?”
临简雾叹气:“你这学法学的也太魔怔了!”
真正蒙冤入狱的人在出了监狱之后,很难要求他们做到和故意犯罪坐牢的那些人一样的,对于现状的心态平和。
她记得程馥写的那本有关于越狱罪犯和小学生的故事里,那个越狱罪犯从监狱里跑出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屠了仇人的满门。
也许这对于程馥来说,也算是一种解决就业的方式,因为需要就业的人变少了……
临简雾觉得程馥可能不大适合做律师。
程馥自己也这么觉得。
为了能够更好地备赛,她和一群同学跟着一位院里的老师去法院旁听了几次庭审。
那个被告律师在发表质证意见和辩护意见的时候,她很着重地观察了庭上的公诉人和法官,等到被告律师后面发言的时候,她发现这个公诉人和这个法官有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根本没有在听被告律师的话。
公诉人只是在宣读他的起诉意见、质证意见和辩论意见,从头到尾都是面对法官说尊敬的审判长怎么怎么样,没有对被告律师提出的辩护意见作出任何针对性的反驳。
法官也基本上是那种程序性的主持庭审,偶尔问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两个人民陪审员就在那坐着,很傻很傻的那种样子,整个过程完全就像是在听天书。庭审毕竟是要录音录像的,不能玩手机,所以他们也就只好不停地抠手指来打发无聊。
程馥想,要是允许玩手机的话,那两个人民陪审员在那上面肯定恨不得从头玩到尾。
说自己想要说的话却根本不受重视。
程馥想象了一下自己若是那个律师,一定会处于极端的愤怒:你能不能和我辩论一下?能不能和我battle(战斗)一下?我为了这个案子准备的那么充分,你为什么不听我说?你为什么就只是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甚至内心想着此时要是能玩手机该多好!
她不知道其他地方的法院是不是也是这样,但在这里,大家都只是穿上法官袍、穿上公诉人的服装、穿上律师袍在走过场。
那个坐在中间戴手铐和脚链的被告人,就只是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具放在那里接受审判……从头到尾,站在庭上的那几个人都没有一个人用眼角余光看他。
这种景象看在眼里,程馥打心底里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
她跟带队的老师说了,老师却让她不要太放在心上。
“作为辩护人,每一个刚刚开始执业的律师肯定都会认真地听公诉人说的每一句话,清楚公诉人是在说什么,然后马上在脑子里浮现出如果发生了什么样的状况,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但现实毕竟不是什么港台律师剧,很多时候公诉人和法官都不会听你说话,如果你只是那种出身不怎么样,名不见经传的小律师,他们理都懒得理你,就是那种‘你说吧,随便你说,接下来我该怎么判就怎么判’的态度。”
“很多案子在开庭之前就已经定好了结果,然后在法庭上进行表演,这样的事情从来都不少。”老师笑道,“你还没见过更好玩的,很多律师,其中不乏红圈所里一些收费几百万的大律师,对案情对案件对证据对材料……甚至连当事人信息也不了解不知道,只是在开庭前一天由助理写了一篇辩护词,然后当天就当着法官公诉人的面念一下、问一下,表演给当事人看,这几百万的诉讼费就算是到手了。就是你判你的,我辩我的。”
“咱们只要自己的所作所为无愧于心就好了。”老师安慰她说。
但程馥可不愿意把一件事的成功或失败全寄托在他人的心情好坏上。
没两天,临简雾发现程馥又在看那个《反贪风暴4》。
这片子这几天程馥都在翻来覆去地看,都快看烂掉了。
里面张继聪对古天乐说的那句‘坐牢,是香港年轻人唯一的出路!’,临简雾听的都有点无感了。
突然。
她听到程馥的一句话。
“其实想一想,当一个官员知道自己努力工作30年赚死工资,无非是赚个几百万,但贪污几千万顶多就是被判一二十年,甚至自杀之后财产还能保住,为了家人生活过得富足,选哪一个是很显而易见的吧。要是我,我也要贪。”
临简雾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程馥的肩膀就开始使劲摇晃:“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站在罪犯的角度思考问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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