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山，平沙莽莽，人迹罕至。
马蹄奔驰而过，扬起一片沙幕，蹄印点点，又很快被流沙抹去痕迹。
保持着这样的高速行进，很快耶路撒冷城就变成了背景里的一员，和周围的小山丘远看并没有什么不同，建在圣殿山山顶的建筑群形成了一个凸起的尖顶，向下是灰黄色的建筑□□错，以及层层加筑的城墙。
鲍德温四世控制着马匹减速，又将缰绳递回以太手中。身下的两匹骏马大约也在慢悠悠地溜了一天后为这次突然的驰骋兴奋不已，打着响鼻，马蹄依旧不安分地踏着，以太感受过刚才的风驰电掣，信心和胆量一下增加了不少，慢慢拉着缰绳调整好姿态。鲍德温四世的眼神这才收了回来，掉转马头，和以太并驾而行。
细微的风声掠过耳畔，沙地上的蓬蓬草已经全部干枯，团成球状滚来滚去。
“耶路撒冷，在阿拉伯语和希伯来语中都是和平之城的代称。”
鲍德温四世眼神落在城市的轮廓上，语调轻柔，却让人听得十分清楚。
以太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默默点头，他难道要告诉面前的君王，在他死后，这座城市再也没跟和平这个词搭上边吗。
“我知道，这个名字听起来更像是不切实际的希冀。”鲍德温四世却好像看出他的未尽之言，接着说道，“我的家族能够建立王国，世代传袭，也是战争的结果。”
“您和他们不一样。”以太摇了摇头，“和现在这片土地上的其他贵族更不一样……”以太犹豫了一下，正好对上鲍德温四世看过来的眼神，心莫名一颤，还是说道，“我知道您不想延续战争，更不想穷兵黩武……”鲍德温四世移开了眼睛，
“但那正是国家/时代所需要的。”
两人的声音交叠，彼此都愣了一下，然后以太确信鲍德温四世非常明显的笑了笑。
“说说积极点的事情吧，修建要塞筹备的怎么样了？”
闻言鲍德温四世摇了摇头，“这些人，命令签发下去了不假，可一个个借口托词都不少，加上置换粮食众多，辎重物资都不在少数，近日我亲自督促，大概也只能勉强在原定日期出发。”
这话让泰伯瑞思听到一定会翻一个巨大的白眼（在心里），贵族们确实有的举棋不定，可架不住王上三天两头的以练兵的名义带着圣殿骑士在各个领地“演习”，最终还是如数奉上，今天这样说，不过是……
果然，以太皱眉，语速都快了几分，“那您打算带多少人出发？沙漠中行军，水和粮食必不可少，如果勉强，可以推迟几日再出发。”
这下鲍德温四世的回答倒是不假迟疑，“这倒是不必。这次只带骑兵三千，步兵五千。新旧士兵混杂，能加快训练速度，还减少了后勤负担。你的医师队伍怎么样？”
“理论和基本的清创技巧算是掌握了，至于其他的大型手术我也尽力让他们学习，可是没有实践机会，卡在了瓶颈期。”
鲍德温四世点头，并不意外的样子，“那就让他们一并随军，这次恐怕少不了‘实践’的时候。”
以太侧头，“您是打算……？”
鲍德温四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只是做好最糟糕的准备。”
以太没说话，毕竟记载这段历史的史书有限，虽然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萨拉丁直到要塞修建完毕才能腾出手对付这处不大不小的钉子，可以太不相信在这漫长的半年就真的相安无事，不然历史上国王也不会御驾亲征。无意识的摸了摸马鬃，鲍德温四世一偏头，想起什么似的，“耶路撒冷和埃及仍有通商，前些日子一批埃及商人被扣留在城中，我下令释放了他们，不过他们的货物留在了宫中。其中有一只埃及猫豢养在笼子里，前日据说逃出去抓伤了一只孔雀……”
以太的耳朵竖了起来，埃及猫在现代不仅数量稀少，更是埃及的特产，价格昂贵，与之相匹配的是优美的体态和皮毛，以及一双极为特殊的会随着心情变化颜色的绿色瞳孔，天知道他多想养一只！
鲍德温四世顿了顿，说出了以太翘首以盼的那句话——“你这么喜欢动物，送给你养好了。”
“好耶！……嗯，感谢王上恩赐。”
鲍德温四世露出来的眼睛弯了弯，内心想着，鹰类向来桀骜难驯，即使被人驯服，也不是以太这么一个骑马都勉强的初学者能应付的动物，相比之下本就作为宠物的埃及猫就合适的多——看以太的反应确实也是如此。
就在他们不紧不慢的回城时，物资转运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由于本次军队调动主要在王国内的地区，所以粮草基本已经运抵了途中的大小驿站，而不必随军押送。
“哎听说了吗，王上这次是要在北边开战了！……”
“不对不对，告示上不是写了是要筑城吗？还招募工人和技师呢……”
“让一让，让一让——这可是军粮，不能延误——”
满载着大袋粮食的运粮车缓缓从人群中穿过，首尾相连，长长的队伍直至城外被装上驮队才停止，土地上被压出几条深深的车辙，行人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讨论着城里的消息……随着命令一道一道下发，这座古老的城市正在有条不紊地运行，每一个部分都如同精密的齿轮，繁忙中透着秩序。
此刻，不安而躁动的气息才真正蔓延到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的意识到，这将是王国的又一个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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