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随着沙漠气温逐渐下降,从酷热难耐到尚在人能接受范围内的高温,等到九月中旬,最后一批部队出发的日期也如期而至。和国王一同出征的将领包括雷纳德伯爵,贝里昂以及盖伊,前两者都已各自带领自己的兵马先行出发,至于盖伊……
“他怎么敢!”
暮色降临,一处刚刚搭建的临时营地中,盖伊狠狠地把头上的毡帽摔在帐内的地上,左右手下默契地低下头,保持沉默。
没错,鲍德温四世对他所说的“重要职务”就是运粮官。说是运粮,可部队消耗的大头早就运抵了各个要塞,鲍德温四世又是率领一小批骑兵轻装简行,所以现在随军所带大部分是……马匹的口粮。
他环顾四周,头脑冷静了些许,知道周围都是鲍德温四世的亲信,他咬了咬牙,挤出一个笑容,“走,跟我去看看储粮的大车。”
不远处的主帐。白色的顶篷耸起,四周以毛毡和木篱笆围成,防风且易于组装,帐内几个架起的火盆维持着明亮。
一阵马蹄声响起,以太放下手中的书籍,鲍德温四世掀开门帘,抬手下压了几下示意他不用起身,拿起挂在右侧的水壶,侧过身略微有些迟疑地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半晌还是摘下了,仰头喝了两口。
以太本来拿出今天的药物后就一直在发呆,眼神盯着随风微微晃动的纱帘,余光忽然瞥到桌上的一个东西……嗯怎么那么像……?!以太一转头,正好对上鲍德温四世同样偏头看过来的视线,只是这次以太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那双眼睛上——他满脑子都是:史书诚不欺我,王上确实长得很好看啊。
对视了几秒,鲍德温四世忽然笑了笑,是真的笑容,而不是平时那种从声音推测出来的笑意,开口时还是一贯的语气,“怎么,不打算说话了?”
以太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整理了一下表情,起身靠近鲍德温四世,在两人之间已经几乎没有空间时停了下来,他伸出手,鲍德温四世下意识向左偏了偏头,却没有后退,“你别……”
然而以太表情严肃,不依不饶地向右移了一小步,食指摸过太阳穴靠近发际线的一处皮肤,尽管并不是太明显,但是表皮已经出现了红肿和脓包。
“……什么时候出现的?”以太闭了闭眼,由于鲍德温四世比他高出半头,他干脆让对方坐下以进一步查看情况。
“就在三天前……或者更早。”鲍德温四世端正地坐在桌前,依稀能感觉到以太指尖的触感。
观察了半晌,以太皱起的眉头放松了些许,直起腰,叹了口气,想起这些天减少入账的命运点,“意料之中。我猜您一定没有遵照医嘱在用药之后卧床休息……嗯……”
鲍德温四世静静听着,面容像是凝固的一具塑像。
以太打开列表翻找了一番,不多时,从袖口拿出一支针管,鲍德温四世抬眼看了一下,见怪不怪的样子。
“伸手。”以太又拿起一旁药盘中的消毒碘伏和棉签,注射式的药物他并不陌生,只不过之前时间充裕,他认为口服治疗也来得及,现在看来——鲍德温四世今天似乎格外沉默,嘴角抿着,看到他动作迟疑,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以太忽然读出了他的担心,尽管从表情上没人能看出来,可以太就是能肯定他在忧虑。
“别担心。我又不会责怪你,而且治疗过程中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而已。你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以太露出了那个熟悉的笑容,在小臂上涂上碘伏,拿出针管时又顿了一下,“如果不放心,您可以祈祷。”
鲍德温四世的眼神落在尖锐的针尖和陌生的器材上,摇了摇头,“我并不受祂的眷顾。”
“那……向我祈祷。”以太没有抬头,一只手将针尖稳稳推入静脉后注射完毕后,才抬起头,“我是你的神使,不是吗?”
帐内的火焰晃动,明灭不定,映在年轻的君王脸上,跳动在向上微微扬起的唇角,似乎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间,他点了点头,唇瓣开合,“我很荣幸能拥有你,无论……你是否有神使的身份。”
以太低下头整理着桌面,“我们今晚吃什么?我听后勤官说因为快到下一个要塞,准备的干粮可能……”
鲍德温四世起身,以太才看到略微染红的银色盔甲。
“是吗?”鲍德温四世重新戴上面具,若有所思道,“盖伊……别担心。今天的餐桌甚至会比往日丰盛的多。”
以太脑海里掠过汉尼拔食人族等等一系列前世耳熟能详的电影,下意识脱口而出,“即使他有问题我们也不能吃了他……”
“什么?”鲍德温四世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我是指狩猎所得。”
“哦……”以太端起药盘边往出走边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了这是晚上依然要用的口服药物您不要耽搁我就先回营帐了晚上再来”
几乎算是落荒而逃了。
鲍德温四世笑起来,似乎这段时间笑的格外多。他抬起手端详着,上面那些原本狰狞可怖的伤口已经大部分结痂生疤,攥了攥拳,从未如此真切的触感提醒着他这不是他的幻觉,曾经那么遥远的东西如今近在咫尺。
他并不害怕死亡。疾病是他的十字架,但同时也是防护栏——从那里获取力量而拒绝软弱。他也并不惮于付出代价,即使是痛苦和舍弃。
狂风和严寒无法撼动苦行者,但太阳和温暖可以。鲍德温四世意识到自己的城墙在后退——更准确的形容是——在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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