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伊离开后,看到鲍德温四世并没有要和他们讨论下一步计划的想法,很快贝里昂和雷纳德也识趣的起身告退,把空间留给了格外受国王青睐的神使。
而以太来晚的理由并不是他对昨天晚上的事心有芥蒂,事实上他还有一点庆幸于鲍德温四世的后退。
今日清晨雷纳德伯爵上门,向他夸耀了一番带出的学生医疗水平是如何优秀,大大降低了“实战演练”的伤亡率,并且透露有一些伤势相对严重的士兵,旁敲侧击地询问他能不能亲自去查看一番。
以太本就对这一批学徒不放心,鲍德温四世坚持要带上他们作为随军医师的决定在他看来多少有些冒险,这下听到消息,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下来,幸好临时军营就在城门附近,他草草了解了一下情况,原本被确定为需要截肢的几个伤员被他重新处理了一番后保住了他们的胳膊或腿,又掐算着药量开了一些止血消炎的药物交给学生。这样一来时间不可避免的就延长了许多,他急匆匆地赶回城内,才算没有错过会议。
不过,以太脸上浮现一抹笑容,这并不是徒劳无功——他的理论是可行的。对于伤势较为严重的人,药物兑换所需的命运点完全可以被伤员自己的贡献抵消。不过也足以说明,如果没有这些治疗,他们死掉的可能性极大。想到这儿,他的嘴角又沉下来。
鲍德温四世观察着他一会儿微笑,一会儿又拧眉沉思的样子,敲了敲桌面,“怎么了?”
以太回神,“哦,只是,想到今后会有更多的人可以在接受治疗之后活着。真是一件好事。”
以太转头向鲍德温四世笑了笑,依旧很温暖,一如往常。
然而对方反常地将视线移到了别处,以太相信一旁的窗户上一尘不染,而墙上的挂画也绝没有什么值得国王特意留神欣赏的地方。
“如果你想谈谈……”
以太的话还没说完,鲍德温四世已经收回了目光,罕见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的确想和你谈谈关于瓦利德的事情。”
以太皱了一下眉,还是顺着他的话接过,“您是指关于他的处置?”
“是。雷蒙德伯爵走了一步好棋……”
想到这几天的连环布局,以太不得不赞同鲍德温四世的评价。这一计策的第一步是盖伊。作为老牌的政治家,雷蒙德伯爵清楚盖伊的性格以及和国王的旧有矛盾,在军中又有自己的亲信帮助,加上太巴列城的内应,原本盖伊的失势已是板上钉钉,可鲍德温四世见招拆招,不仅揪出了瓦利德,还借势磨掉了盖伊的气焰,连环的布局精巧而缜密。以太不得不对输掉的赌约心服口服。
接下来就是第二个棘手的问题——人是找到了,可没有实质性的证据,盖伊作为当事人,法理上讲他的话并不比瓦利德可信多少(即使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说的话是真是假)。昨夜一番对峙,局面僵住,只好收场。
以太想起鲍德温四世提过的两种猜想,又结合刚刚他的话,叹了口气,“您确定雷蒙德伯爵是背后主谋了?”
鲍德温四世起身,提前命令了所有人不得靠近议事厅,此刻厅内空空荡荡,他随手搭上一把精致的椅面,抚摸着上面的纹路,语气像冷泉汩汩流过岩石。
“今天他自以为聪明,其实是断绝了自己最后一条后路。”
以太没有接话,摇了摇头。鲍德温四世接着说道,“他本来有机会推说对此事并不知情,这样瓦利德的行为就与他无关。即使要追责也不会……”
以太心中有些茫然,他当然能推测出后面的一切——瓦利德今早改口,表面上是认罪,将事情了结;可事实上这样一位高级贵族的处决需要领主本人到场,而鲍德温四世临行前想要将雷蒙德伯爵留在耶路撒冷的意愿已经展露无疑,瓦利德改口的原因当然是雷蒙德伯爵授意,毕竟在城堡中,向瓦利德传递这样一个信息并不困难。
只是,接下来鲍德温四世会怎么应对呢?雅各要塞就修建在雷蒙德伯爵的领地不远处,如果建成,一定会归入其治下,这样的结果是一个想要加强手中权力的国王是不可忍受的。尤其当是这位臣子还表露了不顺从的意愿的情况下。
接下来就是清洗?是……内战吗?
“在的黎波里,雷蒙德与萨拉丁保持和平……”
“雷蒙德伯爵下了一步好棋……”
“他反应迅速,精力充沛,活力十足,天赋是沉着冷静,远见卓识。和一般人相比,他总是饮食有度。他对陌生人宽宏大量,慷慨大方,对自己的人却约束的很严格。他精于文学,多才多艺,因为他自然渴望的心态,帮助他在敌营被俘的时候,花大力气学得了很多……”
“……断绝了自己最后一条后路。”
以太闭上了眼睛。他听见鲍德温四世的问句——
“你支持我吗?”
好像几个月前,他也听到过同样的疑问,那时他可以做出肯定的回答,现在却踟蹰了。
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冰冷的面具,鲍德温四世蓝色的眼睛直视着他,像极了那些冰洞里的颜色,酷寒的,脱离尘世的。
“我不知道。”
他诚实的说。
然后就是沉默。鲍德温四世收回了目光,似乎陷入了思索。
“我会让他来,之后再做决定。(I shall let him come,and decide then.)”说完他没有停留,也没有再投来目光,径直向门外走去。
以太同样起身,正要跟在鲍德温四世身后离开,脚步忽然一顿,和前面的人拉开了些许距离。
鲍德温四世甚至没有回头就从脚步声中得知了这一事实。他同样一顿,然后加快了步伐,白色的披风翻飞,走在华丽的马赛克地砖上,背影颀长而挺拔。
以太没有尝试跟上,正当他以为鲍德温四世会直接离开时,那个身影停在门前,半侧过头,银面具的边缘逆着光,清晰,锋利。
“凡人大多担心自己所行善事多于本性中的仁慈,这样即是虚伪。而我……”
他停顿了一下,“作为一个国王,恰恰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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