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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何必用情将我折磨

在外3年后,萧廷一无所获而折返。小满留在了血月神教,在他的身边贴身照顾。只是,他俩经常回天鹰老人那短住,彼时的他,开始不再执着江湖,天鹰老人那番提前告别的话,触动了他的心,他身边的亲人仅剩师傅了,而这仅有的亲情,也会在肉眼可见的时光里失去。

这天,吴堵破天荒的只身来血月神教求见萧廷。

萧廷既意外,也意料之中。他料想他们之间会有一场见面的,只是,这时机是取决于吴堵,他是不会主动见他的。至今,他心里都无法原谅是他——吴堵,纠结众人引起的天水崖一战。若萱的死,他脱不开干系。

他让人晾一晾他。侍从将吴堵带入正厅,上好了茶,就没人理会他了。在他耐心慢慢耗尽时,萧廷才慢吞吞的出现。

“是什么风让丐帮帮主给引来我这了?不是‘正邪不两立’吗?你们正道从来不屑于我血月神教。让我猜猜,你这次来的目的。”他偏偏头,闭目故作思索的样子,嘴角却带着笑,不一会说道:“嗯,我还真想不出来。还是请吴帮主给我揭晓吧,我洗耳恭听。”

吴堵听着这带着嘲讽的话,并不生气,淡淡的说:“你在嘲讽我,我知道,我并不生气。若在早几年,我可能还会血气方刚与你掰扯半天,论个对错。可现在不是当年啰。我也没那个气性来和你争辩。”

“那你这次来找我,又是什么目的啊?”萧廷缓缓坐下,端起茶呷了一口。

“很久以前,我就想和你聊聊。但我知道你和我都静不下心来沟通。所以,推迟了几年,现在才来。我想,今天的你我应该能心平气和的说说话了。”吴堵喝了口茶,又说:“我知道,在你心里,一直都认为是我们害死了若萱,对我们一直耽耽于怀。这要是放在几年前,我肯定立马反驳你。没错,我开始认为,若萱的死,完全是你杀戮过重导致的咎由自取。前几年,我的的确确是这种想法,认为你不该将若萱的死归咎在我们身上。这一两年,我的想法有了些改变。我们操之过急,想灭了你血月神教,没有审时度势,也不懂欲速则不达。”

“其实,你们这些正派也没有打算和我血月神教和平相处吧?”

“那时的确是,那会心里想的全是‘正邪不两立’、‘邪不能胜正’。这也不能全怪我们,是你血月神教在江湖制造了太多不利你们名声的案件了,造成百姓们惶惶不安。”

“那你们却不觉得黄湘、血凤凰、小珠儿该死,同是血月神教的人。说到底,其实你们对亲近的人很宽容而已,与什么正邪没什么关系。就如,当初的仙姬绿母,她做的事可比我血月神教更甚,在你们眼里当时也是恨不能立马杀之而后快。可结果呢?当你们知道她是黄湘的亲生母亲时,你们是怎么说的?说什么‘她毕竟是黄湘的亲生母亲’、‘她们才刚相认’,立场立刻就大不同了,好像这话还是你吴堵自己说的。最揪着我血月神教不放的也是你。你这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吗?只为突显自己武林正道的形象?”

吴堵被他驳斥得一时无言以对。

“我问你,如果我提前和你们坦白我就是阿卑罗王,又和你们一起解救小孩,对付仙姬绿母。是不是你也会对我像黄湘她们一样宽容?”

“你真是让我见识了一个人的多面性。”吴堵感慨的说:“可见,你是一个城府多深的人哪,善谋略,真是玩弄人心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我们所有人都完全被你蒙骗得从来没有丁点怀疑。”

“我心计深?哼呵!我如果心计够深,我就应该一直用萧廷的身份,找到天剑,然后得到天剑,再明面上收服血月神教,由你们拥护成为武林盟主。这样是不是更容易完成我的一统江湖?”萧廷玩弄着手中的手帕,歪着头问道。

“哎,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确如你所说的那样,可是你为何偏偏没有这样做呢?”

“说到底,我并不在意你们怎么看我,我自认为对付你们一盘散沙的武林正道易如反掌。我所在乎的,从来都只有若萱一人而已。只是我没想到,若萱是如此的不原谅我、不接受我的身份,既使我们彼此深爱,也抵消不了她对我阿卑罗王这个身份的恨。我最大的错误,只是错判了若萱对我的反应。否则,事情又会是另一种发展了。”

“难道你就不认为自己有错?”吴堵问。

“什么错?什么对?不是正派就必须是错?还是正派就一定是对?你推崇有加的武林盟主平静师太,设计陷害我被武林追杀,她是正派,那她是对是错?你与她为伍,你是对是错?同是一个人,萧廷就是正的,阿卑罗王就是邪的,结果你们又与阿卑罗王联手,那你们是正是邪?是对是错?阿卑罗王与你们联手对付更邪的仙姬绿母,那他这会是正,还是邪?”“你们武林正道真是够双标的,对你们有利的,就是对的。和你们作对的,就是邪的。什么都由你们一张嘴说了算。我的错,是我不能骗若萱,我应该骗她就让她永远不知道真相。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相爱相伴,我也不用像现在这般痛苦。”萧廷深深叹了一口气,满腹的惆怅。

“你真不愧是人称‘文剑武书生’,论口才,我说不过你。可我也不完全赞同你所说的。就单论若萱,宁死也不肯原谅你,你就是错了。”

“哼!你还有脸说这个!”萧廷闻言,脸色陡然大变:“若不是你们欺人太甚,急于彰显你们正派,逼得若萱要在你我之间选择,她也不至于一死。但凡你们不来挑衅我血月神教,要决一死战,我和她之间总有办法缓和,总不是死路一条。在若萱死的这事上,你们就是该死的推手。再说,若不是因为若萱,我早就可以血洗武林无所顾忌了,完全不必一个门派一个门派去清剿,那么费时。一锅端难道不是更快更省事?”

“我想问你,如果没有若萱求你,你会放过我和古汉阳吗?”

“你说呢?肯定不会啊。你也不会放过阿卑罗王和血月神教。我和你,从开始就不是同一条道上的人。你不会放过我,我也必杀你。我们之间的区别是,你没有能力杀我。但凡你有,你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除掉我。”

“唉,你看人心真是眼太毒辣啊。”

“恰恰是因为我之前二十年的眼盲,才将人心看得透透的,我是用心去看人。我就是为了天剑花费太多心力和时间筹谋,才一条路走到黑,连最深爱的人也牺牲掉了。你们没想过一个瞎子的执念,而我——”他越说越轻,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他在嘲讽他自己:“我是没想到,没了若萱,这人生会这么无趣。”

“那你就心甘情愿因为若萱,放过我们?”

“不甘心。可我愿为了若萱作出妥协和让步。如果当时你们不来挑起事端,天水崖一战可免。只是,我也不确定,你我会在哪一天开战。也许,我也料到你们终会耐不住吧。我也绝无可能看着你们消灭血月神教的。”

“那为什么,现在若萱已不在了,并且,你也恨若萱因我们而死。为什么不动手除掉我们?这理由不是更充分吗?”

“就是因为若萱死了,才让我明白她才是我心里最重要的。我再大开杀戒又有什么意义?你们不来犯我,就这样相安无事吧。”

“谢谢你这么坦诚面对我的问题。”吴堵站起身:“告辞。”他走到门边,一脚已跨出门槛,又停下来,一手扶着门框,侧着头,问了一句:“在你心里,有没有将我曾经当作朋友?”“由始至终,我只有砚台和小刚。”

萧廷冷冷的说道:“只有他们永远不会背叛我。”

吴堵已走远。

“公子”,小满看着吴堵消失的背影,疑惑的问:“他过来只是为了问这些陈年旧事吗?想问,为何要等这么多年才来问呢?这有什么意义?”

萧廷无语。他心里在想,是不是当初的那个‘萧大哥’太完美,所以,让所有人都接受不了萧廷就是阿卑罗王?只是,我是萧廷,更是阿卑罗王。我讨厌将真实的自己戴上面具。从小生活在面具的阴影底下,不能释放自己真实的情绪,不能流露害怕、恐惧,甚至哭泣。我想要真正的在太阳底下做我自己!让每个人都清清楚楚的看见我的模样,我的表情,不是同情,不是惋惜,不是遗憾,但可以畏惧。

在这之后的几年后,吴堵离世,这是后话。至今他也不确定吴堵那天来找他聊的真正目的,在得知吴堵死讯后,他也回想了一下这段对话,也许,在吴堵心里,对与‘萧廷’的这段交情,是很惋惜的,情感复杂。最有可能,这或许也是吴堵的告别方式,到底还是意难平啊。

自从,废了古汉阳的武功,隔三差五就会有人来汇报他的现状,他们虽几年不见,对他也了如指掌,无非是整日与酒为伴,钓鱼,种地,单调又平常,耍不出什么花样来。自吴堵来找萧廷聊过后,他忽然间想去看看古汉阳,看看那俩人的山野村夫的生活。他并不担心古汉阳会背着他搞小动作,今日的他,对谁都不惧。依他对他的了解,古汉阳对权势并不在意,他想要的,倒还真和若萱是一样的,若没有他和黄湘的存在,他俩也许也是一对佳偶,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若萱这样的女孩,谁和她在一起都会幸福的。这一点他并不否认。

这天,萧廷和小满来到古汉阳住的山谷。时值秋季,山谷里的绿草微微枯黄,稀稀疏疏的,不复往日的葱绿。树叶染上金黄,秋风吹过,片片枯叶随风飘落,有一份愁绪,一份萧瑟。

萧廷出现时,古汉阳和大丸子正在坟前除草。有几年没见了,他俩的身形倒有几分瘦削佝偻,脸上也胡须拉渣,身上粗布衣,一副不修边幅的随意。古汉阳看见萧廷,怔了怔,神情很快就平静了。倒是大丸子,还是那副德行,非要逞口舌之强,讥讽几句少不了。

“哟,萧大教主,百忙之中还能想起我师兄弟俩呀,真是劳你费心惦记了。你是来看我俩死没死的吧?真不好意思。我们还活得好好的,十年八年估计也死不了,就不劳你为我们费这个心了。我们受不起。”

萧廷两声轻笑,并不恼怒。那是无能的人才有的反应,“随你说。”

古汉阳沏好茶在小屋外的小桌上。他的日子过得寡味,每日早晨去黄湘坟前除草,黄昏依着她的墓碑和她说说话,其他时间,要么下地干活,要么他和大丸子煮茶相对无言。既不热情,也不死水,像池潭水,丢下块石子,看得见波纹,听不见回声。他在茶桌上倒好了4杯茶,说:“坐吧,来了就一起喝杯茶。”

小满搀扶着萧廷坐下。

“吴堵来找过我。”萧廷手里把玩着手帕,不经意的说。

古汉阳浅尝着茶水,说道:“吴大哥,找你能有什么事。无非是些陈年旧事,或者,他心里有疑问想当面向你求证。”

大丸子说:“触衰!吴大哥怎么想着找你这大魔头,自触霉头。”

“大丸子,你这些年还没长进哈。”萧廷冷冷说道。

“长进?我要长进干什么?我又不想要什么权势。我唯一的错,就是不能亲手杀了你。”大丸子朝地上啐了一口,恨恨的说。

“大丸子,具体到你个人,我和你有什么仇?是我杀死了小珠儿吗?你师傅是因仙水宫而死的吧?还是,你也认为为了武林正道,我就该死?你真要为小珠儿报仇,你应该去杀仙姬绿母啊,你又没这本事。最后还是我血月神教杀的仙姬绿母。因为这,还让黄湘叛了教。说到底,你欠我血月神教的。我都不知道你哪来的资格这样和我说话。”萧廷唇边一抹冷笑。

大丸子被呛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悻悻坐下来喝茶。

“大丸子,你提这些往事做什么?”古汉阳叹了叹气说:“往事不堪回首,说来不是让自己难受吗?你原想着出言伤人,反倒只会让自己更伤。”

“萧廷,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说要让我尝尝失去最爱的人的滋味。我现在已经知道了。所以,我也知道你心里的感受。我不说,你不说,可我们心里都明白,往后,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的人生都是残缺的,而且,永远都填补不满。就这一点而言,你,我,都是输家。”

萧廷闻言不由的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他认同古汉阳说的这句话。

“说句大言不惭的话,以事论事。我认为你的处境比我难受。”古汉阳望着不远处黄湘的坟茔,片刻后说:“正常人,通常以貌取人,可以为女子的美貌动爱慕之心。能爱上一个人,自然也能爱另一个人。这是人之常情。而你不同。如今你眼盲,你没了这种可能,你只能从气味上去辩别,而气味是独一无二的,只有击中你心底的味道才会让你动心。这也意味着,没了若萱,你几乎不能再从气味上爱上其他女人了。所以,我现在也能理解你心里对我们的恨。恐怕,你心里对你自己的恨更深也未可知。你看你现在没有天剑在手,也不妨碍你称霸江湖。可知,你是何种心情了。”

不知古汉阳这番话是出于何种目的,幸灾乐祸,还是伤口撒盐。听者有听者的理解,说者有说者的用意,是不能一概而论。但是,于萧廷而言,他说的都对。

“我除了黄湘,谁也不想要了,心甘情愿的守在这里度过残生。我的余生且长且不长,黄湘死的那天,我的人生就已经结束了,现在是为黄湘活着。”

此时,夕阳西下,红红的落日圆圆的在青山的那头,余辉漫着,看不尽的青山隐隐。萧廷起身凝望着,半晌,示意小满,离去。

萧廷走后,大丸子埋怨的说:“师兄,你干嘛跟他废话呢?像他这种残暴的人,我多一句都不想跟他说。你倒好,滔滔不绝的说了这么一大堆,还掏心掏肺的。真是无法理解。你不应该是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吗?”他一下站了起身,忿忿的一拳捶在桌上。

“唉,大丸子,你始终不明白,同自己和解,并不是要原谅他,只不过是放过自己罢了。萧廷又何尝不是。”

“师兄,要不,我和你一起离开这里,去云游四海吧?”大丸子靠近古汉阳劝慰道。

“我没有心力去云游了,走不动了。”

“可你现在这样,状态不好啊。我很担忧。”

“生无可恋,是吧?人生常态。说到底,我们是幸运的,很多人,终其一生都不一定会有爱人,就这样规规矩矩的过完一生,都不知道爱是什么。”

“也是,生死嘛,人总有一死,或早或晚或你早一步,我晚一步而已。只是你认为幸运,他人却觉得是悲哀,倘若不懂爱,倒是可以心安理得的庸庸碌碌,安安稳稳的过平常日子。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而已。师兄,我只是觉得,这样过完一生,太过悲凉。前面太绚丽,像彩虹。后面太悲苦,像毒药。为什么命运的安排就不能中和一下呢?”这师兄弟俩再无对话。

另一头的萧廷也是彻夜无眠。命运的安排真是残忍啊。原以为是命运怜惜我年幼太苦,悄悄给我藏了颗糖,原来不过是颗砒霜夹心糖!情是摧毁我的武器。如果不曾试过甜味,或许我可以一直麻木的苦下去,可现在……给我的又拿走!既然是给我的,又为何要再拿走?既然要拿走,当初为何又要给我?让我万劫不复。命运啊,你太残忍了,何必用情将我折磨?如果不曾拥有,我不会去渴求。现在你又该如何从我心里抹掉她的存在,还我宁静?生活已困顿在一片迷雾里,心却还在挣扎不休。

一晃,距天水崖一战转眼已过去十年。漫漫长的十年,几千个日日夜夜啊,萧廷感慨着,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捱过来的。回头望去,时间似乎溜得太快,像抓在手心里的沙,从指缝间漏下,掌心里留不下什么。往前看去,似乎一眼就看尽了这世界的尽头,又觉得距它遥遥无期。

一天,小满忽然想起一事,发出一声惊叫,对正在郁郁寡欢的萧廷说:“公子,我记起一事来。”

“你说。”萧廷百无聊赖的说。

“那年我们去潼关,在山上的老庙里,我记起来,墙上好像挂着一幅好旧的画。当时觉得是一幅平常的山水画,应该是装饰用的,没有什么特别,并没有太在意。可最近我想了又想,越觉得不太一样,那画上画的,像是师傅之前提起的‘空中阁楼’。”

这话里的‘空中阁楼’四字着实让萧廷吃了一惊,顿时来了精神,喜出望外的问:“你确定吗?你还记得那画上画有什么吗?”

“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也不太确定,只隐隐记得是一座山,好像还有瀑布。那山像……像是悬浮在空中。整幅画很朦胧,像泛着成片的水汽。我那会好奇,怎么会有山悬着的?就特意认真细瞧了瞧,隐约看里面好像还有人。其他的细节记不清了。”

“这么说来,师傅说的‘空中阁楼’是真实存在的?师傅为什么会突然的、特意提起它呢?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可惜师傅现在也下落不明,要不然我们还可以请教一下他老人家。”小满惋惜的说。

萧廷按耐不住了:“我要再去潼关一趟。”

小满说:“公子,要不,还是我先独自去找一趟吧?您就不必奔波了。”

萧廷问:“你还记得具体位置吗?估计不好找啊。”也是,当时他俩是随意拐进那条小巷子的,小满未必会特意留意,如果没有留意,再去寻找就难了,俗话说,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世事是很微妙的,冥冥中有了安排,你错过了,再特意寻去,结局往往就差强人意了。

小满略有迟疑,他低头想了想,说:“我不太肯定,只是略有点印象。”

“那就难办了,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吧。两个人一起搜寻,相互印证。”

第2日,萧廷将教里的事务作了紧急安排,他俩就即刻起程去了潼关。

马不停蹄的赶了几天马车,终于来到了潼关。他们沿着那年在潼关的路线,又一次站在了潼关的街角,“我又来了。”他沿着城墙,踏着青石板路,搜寻着脑海的记忆:那天下着细雨,行人撑着油纸伞,脚步匆匆而过,伞沿碰着伞沿,显得格外的拥挤,路面湿漉漉,空气是潮湿的,他的心也是潮湿的。今天天气晴好,来来往往的行人竟然不觉得拥挤。

“小满,你找到路了吗?”萧廷显得有点焦急。

小满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看看前面,看看后面,又看看左右,四处都认真的看了又看,挠挠头,说:“公子,我记不起是哪条巷子了。但是,我确定就在这附近,因为那天这条路上就只有这一棵歪脖子树。”

“这就好办了。我走一遍就知道了。”小满搀扶着他从一个巷口一个巷口的走过。他一脸的凝重,仔细的辨别着气味。走了一遍后,他返回到第3个巷口,说:“是这里了。”

“公子,您是怎么判断的呢?”

“因为这条巷口缺少人的气味,我们那天走的巷子就是人迹稀少的。别的巷子弥漫着各种人体上的味道,唯独这里气味最干净。走吧。”萧廷嘴角带笑,终于没白费功夫。

果真是这条巷子,一条路走到底,没个叉路口,今天天气这么明媚,这路上也没个人影。走了半天,终于来到了山脚下的阶梯。拾阶而上,来到半山腰,栏杆还在,那口水井也还在,并且保持着很干净。这样看来,这里还是有人生活的痕迹。两人都面露喜色,顾不得这一路连轴奔波的疲累,急急的往上走去,就到了老庙前。老庙还在,只是更破败了,外墙黑乎乎的,还爬满了“爬山虎”,看情形像被火烧过,“爬山虎”倒像是为了修饰这些痕迹。

小满上前叩门。好半天才有人过来开门,小满看见来者,开心的叫出声来:“您是葆云前辈吧?”他还记得前辈的模样。葆云前辈还是老样子,只是脸上多了些长须,爬上了不少皱纹,眼睛也浑浊不少,腰也佝偻了些,不再是那年那位挑着2桶水也大气不喘的壮汉了。

“我是。请问施主是——”葆云有点二丈摸不着头脑:为何此人一来就唤出了他的名字?而他对他却没有印象。

“噢,冒昧了。前辈,几年前我和我家公子来过一次这里,那时还是您挑着水带我们到这借宿的。”小满给葆云说着那年当日他们相遇的情形。

葆云思索了片刻,一拍脑瓜子,恍然大悟道:“哦,我记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抱歉,过去好几年了。小施主记性真好,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年轻真是好啊。”他打开门,侧身请两人进庙。

葆云转身往里屋去泡茶。小满搀扶萧廷坐下,他自己则四处看了看,脸上突然变了色,一把抓住正端着茶盘出来的葆云的胳膊,指着墙上的一处,急切的问:“前辈,这里的画呢?我记得这里有一幅画的呀。”

葆云将茶盘放在桌上,叹了叹气,说:“有一年,风干物燥,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小心火烛,结果引发了火灾。你也看见了外面的墙都熏黑了。”他沏出3杯茶,又说:“那夜,我们在后院的厢房睡得很沉,火烧到后段才知道,等我们终于把火浇灭后,这厅里的东西基本都给烧没了。”

“那,画……”萧廷听着,忍不住开口问。

“施主,你稍等一下,我进去拿给你看就知道了。”葆云转身进了小门后院子里。不一会便出来了,手里捧着一卷画。

“公子,画还在。”小满高兴的对萧廷说。

萧廷听了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葆云将桌上的茶盏往旁边移了移,将画在桌面摊开:“施主,请看,被火烧成这样,只剩半截了。”

萧廷闻言,脸色一下子又阴沉了下来。“小满,你仔细看看画上都有什么,还能看出些什么信息?”

“前辈,这幅画,画的可是‘空中阁楼’?”小满问。

“这画的题词里的确是有‘空中阁楼’四字。”

萧廷问道:“前辈,请问一下这画的来历。”

“这画嘛,是我师傅的。据他说是一位老朋友赠送他作纪念的。师傅没说那位朋友的名讳。不过,自从我跟随了师傅,倒从没见过他的朋友来拜访过。”

“那,请问您师傅在吗?”

葆云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说:“发生火灾后,第二年我师傅就因病过世了。我见此画是师傅故交赠送,就把它取下收藏了。”

唉,没想到事情发展竟有这一番曲折。

小满端详着桌面的画,问葆云:“前辈,请问您还记得这画被烧前,底下这部分是什么吗?”

“其实也没啥,底下画的全是水,应该是一片海。其实这应该只是一幅寻常的山水画吧,哪会有山在半空中的?真是脑洞大开的想象,就是一块小石子也不可能停在半空中啊。”

理是这个理。可是以我对师傅的了解,他老人家是不会莫名的说无关紧要的事物,尤其是当时他们在聊寻找若萱的事情。当时他就觉得师傅的话似乎意有所指,只是怕是自己生性多疑就没有细究。葆云前辈说得也没错,一座山……悬在半空?怎么说也是太神奇了,或许真是自己太多虑了。萧廷心想。

“小满,你仔细看好,认真记下来。我们等会就回去。”

“是,公子。”

他俩辞别葆云前辈,下山来到街市,找了家客栈住了一晚,次日就启程返回了天罗宫。

“公子,您还找吗?”

“不找了,”萧廷像泄了气的皮球,疲惫的,焉焉的:“找了10年,我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哪都找不到,你说我还能到哪去找呢?或许……”

日子如常,没有一丝起伏。萧廷极其厌恶了这种无色无味的生活。

“公子,什么是情?是不是每个动了情的人都是这般欲罢不能?”

“呵呵,那天古汉阳说的,有眼睛的,是视觉动物。没眼睛的,是嗅觉动物。我的朋友很少,但是他们心里只爱一个人。应该也有那种随缘聚散的洒脱的人,毕竟人是多样性。重要的是清楚自己属于哪一类人。相比了解别人,反倒是了解自己最难,人对自己有太多的自以为是。”

这年夏天,萧廷已经很久没在教里露面了,没人知道他把自己自闭在哪里。教里的人不敢过问,血月神教的教规是不能揣度教主的旨意,不能过问教主的去向。

这天,萧廷召来小满:“小满,你跟我多久了?”萧廷年轻帅气的脸上满是倦意。

小满记得萧廷失踪前对他说了一句话,他说他要点时间想想怎么继续下去。他并不明白公子这话的意思,有点悲,有点莫名其妙。只是在他这话之后,他就消失不见了。今天召见他,想必是他已经有了答案吧。小满想了想,说:“差不多有10年了,公子。”

“噢,原来你跟随我也有这么长时间了。啊,时间真是经不起推敲啊,每一个脚印踩过的都是时光的印迹。”萧廷感叹了一句,又说:“小满,从今天起,你就不必在我身边了,你找我师傅去吧。”

“可是,师傅几年前不知去向,杳无消息,我……公子,您没事吧?您的状况让我有点担心。”

“我没事,我只是觉得你留在我这很无聊,浪费了你的年华。你还很年少。”他沉吟半晌,又说:“如果你想留下来,随你吧。你什么时候想离开,你可以随时离去。”

“公子,我不会轻易走的,当初师傅交代我的任务就是好好的贴身照顾您,当好您的眼睛。”

萧廷每晚都在他住的庭院里将自己深锁在夜色中,仰头向着夜空,天上有牛郎织女星,他们一年能相聚一次,好歹为了这一年一次的团聚而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和期盼,是生活的盼头。我呢?我坚持的动力是什么?生活的盼头在哪里?以前去寻找若萱就是我的盼头。可是,经过10年没有结果,我已接受了若萱不在人世的现实,那我剩下什么?我的身后空无一物。这晚,他对着清风明月喝了不少的酒,昏昏沉沉趴在石桌上昏睡了过去。恍忽间,看见一个袅袅的身影,一袭粉裙,远远的朝他走来,像跨过了千山万水,停在不远处笑盈盈的看着他不说话。他惊鄂半天,缓缓撑起身,踉踉跄跄的走过去,眼里含着泪水,嘴角笑得很开心,颤抖的伸手去抚摸她的脸,哽咽的说:“若萱,你来了,你终于来看我了。我等你等得好苦好苦啊。”她将手覆盖在他的手上,抬眸望着他,轻轻唤了声:廷哥。她终于又叫我‘廷哥’了,她原谅我了!萧廷欣喜若狂,激动的拥抱着她,任由眼里的泪水肆意的流,在她耳边诉说着他泛滥成灾的思念:“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我对你的思念没有一日停止过。这十年里,我满世界的找寻着你,你去哪了?怎么都不来看看我呢?我不敢奢求你原谅我,只求能见见你就够了,你连这都不肯吗?以后求你常来看看我,好吗?”

“廷哥,你陪我吧,我一个人很孤单,你不在我身边我很怕。”她身后是一片白雾,还隐隐传来轰轰的声音,分不清是仙境还是梦里,手心里她的触觉是那么的真实,似乎还能感受到她的体温。

“我陪你,天涯海角我都陪你,你要等着我,一定等着我。”萧廷紧紧的抱着她,一刻也不愿松手。

等他次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房里的床上,头隐隐作痛,脸上一阵凉意,他伸手抹了一把脸,手里一片潮湿,想来是他在梦里哭得太畅快了。平时憋闷的心,这会却舒畅了不少,昨夜尽情宣泄了一番,让这些年郁结的情绪有了个出口。

……

“辛弘回来了吗?”萧廷坐在血月神教的教主之位上问众人。

“回禀教主,大护法不日就到。”

“等他回来,让他和墨尘一起来见我。”

“是。”

这天,辛弘和墨尘一同来见萧廷。

萧廷正迎风站在一处凉亭。

“摩耶辣。”

“起来吧,两位辛苦了。”

“教主找我俩过来,不知有什么任务?”

“今天我有最后一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他指指一旁的椅子,说:“坐。”

两人坐下,心里暗暗有了担忧,教主同时召见他俩,这是头一次,是不是血月神教又有什么重大危机?难道江湖又要一场血雨腥风?

正当他俩在暗自思忖,听见萧廷缓缓开了口:“我想让你们两人接管教内所有教务,代教主之位。”

他俩一听,慌忙跪倒在地,辛弘俯身说道:“教主,我辛弘没有叛教之心,也没有窥探教主之位的异心。请教主明察。”

墨尘战战兢兢的说:“教主,墨尘对教主一向忠心耿耿没有二心。不知教主何以出此言?”

萧廷笑了笑,摆摆手,说道:“你们不必紧张,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我对你们还是很了解的,明白你们的忠心。起来吧,坐着说话。”俩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萧廷的用意,迟疑着缓缓起了身,坐下,心里七上八下,掌心里都是汗,双手不知所措的揪着衣角。萧廷察觉到了他俩的紧张,哈哈一阵大笑,端起茶盏喝了起来:“你们放松些,我说的话并没有恶意,全是字面上的意思。”他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揭着杯盖,脸色惆怅,低语道:“我只是心生倦意,想退去了。”

“这事我考虑了很久,思来想去,只有你们两位最合适,你们是跟我一同成长,为人处事我都十分了解,成熟稳重,又有能力,血月神教交给你们,我是放心的。我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才跟你们谈这事的,这个念头在我心里盘据了有七、八年,只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而已。现在我是真不愿意继续下去了,实话跟你们说吧,我觉得这些年里,我就像是行尸走肉,体验不到快乐,不知道生存的意义。所以,我知道是该离去了。”

辛弘说道:“可是教主,以我俩的武功,根本不能保全血月神教啊。只有您才能啊。”

墨尘赞同道:“辛弘大护法说的没错,万一江湖各派得知您离开血月神教,又来围剿,以我俩的能力是没办法护教周全的。到时我们血月神教恐怕就要覆灭了。”

“这些我都想过了,我只在教内说让你俩代教主之位。我行踪不定,江湖各派不敢轻举妄动的,江湖从来都是一盘散沙,这点不足为惧。再说,这十年里,其他各门派早就被我们解散的解散,削弱的削弱,打击得他们再无心力挑战我们。就连昔日‘天下第一帮’的丐帮,自从吴堵离世后,后继的帮主能力不够,现在也强不出头来。”他俩这下才相信,原来萧廷真是打定了主意。

“我不是在和你们商量,这是我给你们下的命令,是你们的任务。我也不会告诉你们,我会去哪里,你们也不必问,不要找,不用查。你们只须记住,做好你们该做的事,管理好血月神教。我不会隐身于江湖,这也有利于你们和血月神教。人在江湖,各种传说必不会少。我只是不在教内而已,你们有何担心的。”

辛弘与墨尘两人一个对视,双双俯身行礼:“是,属下谨记。”

当晚,萧廷召来小满。

小满稍早前就已经知道了萧廷的决定,他这会被召见,想着肯定是萧廷也是要把他给遣散了,正独自一人暗自偷偷的垂泪呢。他磨磨蹭蹭的过去,就看见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的萧廷站在正厅的一侧等着他。他赶紧悄悄的两手抹了一把泪,吸了下鼻子,垂手说道:“公子。”

萧廷听他的声音与平时不同,知道这小伙子肯定是躲起来哭鼻子了。他装作不知道,故作生气的说:“小满,你怎么这么拖拉,耽误我们出发的时间了。”

“我……我们?”小满一时反应不过来,疑惑的问。

“是啊,你不想随我一起?难不成你想留下?”萧廷戏谑道。

“我们!不,不,我当然要随公子一起啦。”

“那你抓紧时间回去收拾行李,我可等不了你多久的……”

“我这就回去收拾,很快的。行李我早就收拾好了的。”小满不等他说完,转身拔腿朝房间跑去,还不忘抬起胳膊擦了擦眼泪,嘴边的笑却抑制不住。

萧廷走向门口,背手伫立在风中,随风飘扬的银发,飞舞的衣角,无不在告诉世人,这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

不一会,小满便跑回来了,在距离萧廷还有几步时,停了下来,稳稳的走了过来,双手搀扶着他,说道:“公子,我们走吧。”

“嗯。”两人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教内的一侧,辛弘和墨尘各自在角落的一隅默默目送萧廷的身影远去,直至消失看不见。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竟然觉得这会教主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让他们无法理解,曾经一个多有雄心大志的男人,历经千难万险,最终得到的江湖霸业,却如此轻易的放弃了,这不就是否定了自己的过去吗?有心天下,却输给了一笔深情。这人哪,这情啊……说不明,道不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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