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身后传来阵阵杂乱的马蹄声。他们回头望去,看见古汉阳已经跃下马背。
“汉阳哥哥?”
“若萱妹妹,在这遇到你太好了。”
“若萱,他就是你的未婚夫?”
“是的。”若萱勒住马,跨下马背,来到古汉阳跟前。
“我终于赶上你了,若萱妹妹。”古汉阳的身后是黄湘和小珠儿。萧廷站在若萱的身后。“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黄湘,和小珠儿。”
“这是我若萱妹妹。”古汉阳对黄湘说。
“你就是他那位……”小珠儿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黄湘在一旁给她使眼色。
“这两位是——”古汉阳看着萧廷和砚台问若萱。
“他是萧廷萧大哥,这位是砚台。”
“幸好有人和你同路,我为你担心了一路。”两人牵着马走在前头,将分别以后发生的事大概说了说,然后两行人同路。
这天,经过一座断桥,上面坐着个人,头戴斗笠,像个钓鱼翁。
“谁?”古汉阳拿着剑挡在面前。
“你猜我是谁?”那人两指夹着帽沿,故作神秘的反问。
“哈哈,我一听你的声音就知道你是谁了——大丸子!你也来了。”
“师兄。我终于找到你了。”两人兴奋的执手跳了起来,转了好几圈。
“你怎么也跑来了?还跑到我们的前边去了。”
“我一路上按你的标记。我磨师傅让我来给你作伴,你不在我可无聊了。不过——”大丸子看了看他身旁的人,说:“我看你最不缺的就是伴。”
大丸子的到来,使得这支队伍更加热闹。小珠儿和大丸子像两只吱吱喳喳的麻雀,一路打着嘴仗,两人自是互不甘拜下风,事事都要争个输赢。
“师兄,你的未婚妻很美。你高兴吧。”
“你别乱说,让人听到就不好了。”
“怕什么,你们是未婚夫妻。”
“不是,唉,你不懂的。这里面不是你想的那样,很复杂,现在跟你一下说不清。”
“师兄,你不知道我要来,那你这一路上的标记是为谁留的?”
“我和若萱妹妹中途分开了一段日子,怕她找不到我。”
话说因为大丸子的到来,这支行进的队伍里一下有了两个活宝,一言不合便你来我往怼个不停,往常古汉阳因为黄湘的缘故,而若萱因为萧廷不能言说的暧昧,气氛很微妙。这次反而因为大丸子的到来,让这些微妙被覆在热闹之下不易察觉。人还是不自觉分成了两队,若萱更愿意和萧廷、砚台在一块。古汉阳呢,觉得自己夹在黄湘与若萱之间,不好表现出对哪个更亲密,可是黄湘又日日杵在跟前,他根本没有机会单独和若萱相处,其实他又很在意自己的未婚夫的身份,不想让若萱有疏远的感觉,所以,他左右为难。
大丸子留意了几天,发现了一点异常,若萱无事并不主动来找古汉阳,两人之间显得生分,并不像一路同行培养感情的夫妻,她却和萧廷走得颇近。他心里替师兄不平,又见古汉阳像个石头一般没有察觉半分,忍了几天,终于还是忍不住来找古汉阳。
“师兄,你有没有长心的呀?你的未婚妻跟你不亲近,却跟别的男人亲近。你没有反应呢?”
“大丸子,你别乱说。若萱妹妹不是这样的人。”
“你白长眼睛了,都不知道你看哪去了。莫不是你……也另有心思不成?”
“我说了,这事跟你不是一两句能说得清,你别管了。”
“你以为我想管吗?我不是怕你吃亏吗。我以后也不管了,我管那么多干嘛,要管,我还不如把心思放在小珠儿身上。”这两人日吵夜吵,倒是吵出了感情。
萧廷心烦意乱,每当他面对若萱的时候,嘴里有许多话情不自禁要脱口而出,却因心里的理智苦苦挣扎着。每次看见若萱,他总是忍不住想靠近,站在她的身边,哪怕不说一句话,只是闻着她的味道,心里便有份甜蜜。他一面幸福着,一面又挣扎着,强廹自己不去靠近她,不给她亲近的感觉,也不给自己沉沦的机会。他时时告诫他自己:你和她不是同路人。当下便深深叹了叹气。
“唉!”他听见一声叹气。是古汉阳,他想着,怎么遇上了他呢。心里正烦着呢,他偏偏又是若萱的未婚夫。萧廷便想走开。
“哎,萧大哥。”古汉阳也看见了他,叫住他:“喝一杯,怎么样?”
萧廷只好又转回身来,对他笑了笑,说:“好。”
“大丸子给我带了好酒来,我想喝,正愁着没有伴。正好你来了。”古汉阳的身边放着2只酒罐子。
萧廷在他身旁坐下,笑着问:“你有心事啊?”
古汉阳递过来一罐酒:“萧大哥,你也看出来了?”
“是感觉。”
“我心烦,若萱和黄湘都在,我一下不知道如何是好。跟哪个近乎些,好像都不妥,你知道我是个不善演戏的人,可难为死我了。”
“你这是齐人之福,可不是人人都能享的,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萧大哥,你还有心思打趣我。我正跟你说我的烦心事呢。”
“好好好,你说吧,我认真的听。也许不能替你分担,作个听众还是可以的。”
“萧大哥,你就别自谦了,你是我遇到的人里面最聪明的。我相信,你肯定能给我拨点迷津的。”
“你还是别抱太大希望才好。说吧,我听听。”
“你知道,我和若萱有婚约吧?”萧廷没有说话。古汉阳又说:“这是从小父母之命,按说我不该对此有其他想法。若萱妹妹以没有爱情为由,让她的父母和师傅,还有我的师傅都同意了我俩结伴出游,他们的目的,估计是希望我俩能在这一路上培养出爱情,然后再顺理成章的成亲,这样,若萱对这桩婚事就不会再有意见,而长辈们也履行了承诺,一举两得的事。谁知,这路上的旅程并不是他们预想的那样顺利,意外频发,让我遇见了黄湘。而在与黄湘的相识相遇后,我们相爱了。现在,这段感情里面有三个人,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你是说,你想要黄湘,是这个意思吗?”
“是,”古汉阳忙摆摆手说:“也不是。这正是我苦恼的地方。”
“这有什么好烦的?你爱黄湘,你就跟若萱说清楚。挺容易的事。”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就是提不起勇气去跟若萱谈。”
“几句话的事,你为什么会纠结?”萧廷想了想,又说:“难道,你心里也有若萱?”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看着湘儿打打闹闹,我觉得和她在一起很快乐,很幸福。和若萱妹妹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内心的焦燥会平静下来。她让我心里很安宁。我弄不明白,这是什么感情。如果这不是爱情,我怕自己负了她、伤了她。如果这也是爱,我同样也怕自己会错过她。”
“你这不是耍流氓吗!”萧廷提高了声音,冷不防把古汉阳吓了一跳。
“萧大哥,你怎么生气了?”
萧廷马上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笑着掩饰道:“没有。那你觉得若萱对你是什么感情?”
“若萱是个很传统的人。”
“我倒觉得若萱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如果你对她说,你爱上了黄湘,她肯定会成全你们的。她希望你们都能和相爱的人成亲,而不是为了一纸婚约娶她。”
“这个我懂。现在我的困惑是我还没捋清自己的感情,需要点时间。”
“这就是你自己的事了,我可爱莫能助。不过,你可不能伤害了若萱。”
“谢谢你听我啰嗦了这一大堆,说出来,我心里舒服多了。”
“不用客气,我也没帮上你。”
“喝酒,喝酒。”
“这酒还真是好酒啊。”萧廷望着远处沉默了。
“萧大哥,你也有心事?”古汉阳问道,这会他的心情轻松了许多,说话的语调也轻快了。
“没有。”
“萧大哥,你有没有定亲或成亲?”
“没有。哪个好女人愿意嫁给一个盲人呢?不是好女人,我也不会要啊。”
“天下的女人总归不会是一个样的。一定会有的。”
“是有一个呢。”萧廷低声喃喃自语道。
“啊?”古汉阳没听清他说什么。
“哦,没什么。我们喝酒,借酒消愁,一切尽在酒壶中。”
……
半夜,萧廷推开房门。
“公子,夜深了,你去哪了?”砚台扶着有些醉意的萧廷,关切的问。
“古汉阳找我喝酒,我陪他喝了一罐,不想有些醉了。”其实,他心里是清醒的。
“公子,是不是古汉阳他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要不要……”
“无事。哼哼”萧廷一阵嘲笑,“他不过是为情所困而已,幸福的男人。”他的语气里竟有一丝掩藏不住的醋意。
“公子……”砚台也觉察到了他异常的情绪,不安的问。
“我要睡了。”萧廷连外衫也顾不得脱下,直挺挺倒在床上,不一会就没了动静。砚台上前给他脱去鞋袜,将他的脚挪到床上,再盖好被子,叹了叹气掩上门而去。萧廷转了个身,侧身面向着墙,睁着眼不由的也叹了叹气,脑袋忘不了古汉阳说的话,心里又泛起一股愤怒:“古汉阳,你凭什么!”
第二日,若萱遇见了萧廷,见他脸色难看,便上前关心的问:“萧大哥,你昨晚没睡好吗?”
萧廷侧头朝她笑了笑,便径直往前去。若萱不解,也不好问,只是一步一回头,慢慢走远了。
萧廷听着她的脚步声,放缓了脚步,站在那不动,空气里有若萱的味道,他抗拒不了。
“萧大哥,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若萱忐忑不安的问。
“为什么这么说?”萧廷抬眸望着她。
若萱在这双眼里看不见一丝情绪。“我觉得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你好像……”
“若萱,”萧廷打断了她的话,说:“若萱,你不必时时留意我的脸色,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萧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只是……”若萱有点语无伦次。
“若萱,你听我说。你不要这样对我,我怕我会控制不住爱上你。你和我保持距离,我才能保持清醒。你是有婚约的人,我不能有非分之想。”萧廷低语道:“我还是个眼盲之人。”
若萱怕萧廷再说出些伤害他自己的话来,一时激动握住了萧廷的手:“萧大哥,你知道我并不介意。你又何必这么说呢?”
“若萱,我是个坏人。你终有一天会离我而去的。”
若萱觉得一定是眼盲对萧廷影响太大了,若是能治好他眼睛就好了。她想。笑笑子!忽然她想起了笑笑子前辈。
“萧大哥,我们找个大夫给你治眼睛吧?我认识一位神医,他应该能治好你的眼睛。”
“真的吗?”
“他叫笑笑子,是个神医,我前不久才和他分别。我们返回再找他,现在不算太远。不知道你是否愿意试一试?”
“我听你的。”
“那我们找汉阳他们商量一下,看看他们有什么打算。”
这天晚上,若萱来找古汉阳,恰好黄湘也在。古汉阳看若萱来了,使眼色示意黄湘离去,而黄湘看着他的表现,气不打一处来,小性子上来了,嘟着嘴,偏不肯走。若萱也不介意,大方的说:“汉阳,我来找你商量点事情。正好黄姑娘也在,一起商量吧。”
“什么事,若萱……妹妹。”古汉阳往黄湘那瞟了一眼。
“我打算带萧大哥返回去找笑笑子前辈治眼睛。你们有什么打算?”
“哎,我们好不容易才到这,又要返回去,那这些时日不就白走了?”黄湘大大咧咧的说:“反正你们目的地也是往南的。我们接着往南,你们治好了眼,赶过来就是了。何必都倒回去?再说了,我血姐姐也快到了,我们要是也返回去,她又该找不着我们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汉阳,你呢?”若萱问。
“那我们在南边等你。”古汉阳说。
“好。”
次日,一起用过早饭,两方相互辞别。若萱和萧廷、砚台返回去找笑笑子。而古汉阳、黄湘、小珠儿和大丸子则继续往南走。果然,第三日,血凤凰便到了。
“哎,湘妹妹,你不是说瞎帅哥也在这吗?怎么不见他人呢?”
“血姐姐,你来晚一步了。他们返回去了。”小珠儿满脸遗憾的打趣她。“你要是早两天到就能见上面了。”
黄湘看血凤凰脸上的失落,揽着她的肩,安慰道:“血姐姐,你现在虽然错过了,但是,不久后你就可以见到一个眼睛复明的大帅哥了。这不是更好吗?”
血凤凰闻言,又喜上眉梢,乐不可支的说:“还是我湘妹妹更懂我心。我且耐着性子再等等。”
这边,若萱和萧廷、砚台一路驰马赶路。到了黄昏,才找了个客栈投宿,疲累了一天,无话。
连赶了2天路,他们远远看见有辆马车相向而来。这马车外驾车的是个小姑娘,她远远看见几人骑马朝她的方向奔来,原本也不觉得有什么,这路上总能偶尔遇上几个人。只是,她远远的看见一人一头银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不觉被吸引了目光,多看了几眼,才发现那人一旁还有个女子,一身粉裙,看着有几分眼熟,再仔细看看。恰好,骑马的人也正往她这望来,四目相对,彼此认出了对方。在要擦肩而过的时候,双方都发出了一声雀跃的欢呼。
“若萱姐姐!”
“小浮萍!”
“吁。”小浮萍停下了马车,朝马车里喊了一声:“爹,是若萱姐姐。”
若萱勒住了马,跳下,两个丫头手握着手高兴的叫着笑着,一时高兴得忘了形。一旁的萧廷和砚台也下了马,笑着看着这两姑娘重逢的喜悦。
笑笑子撩起帘子,探出头来,问若萱:“若萱丫头,你怎么又走回头路了?”
若萱脸上的笑停不下来,拉着小浮萍的手,对笑笑子说:“前辈,我正要去找你们呢,正好在这遇上了。你们这是要去哪?”
“你问这个鬼丫头。”笑笑子对着小浮萍努着嘴,说道:“我是拿她没办法。”
“小浮萍,这是怎么回事?”
“若萱姐姐,这事先不说。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哦,是了,我都光顾着高兴了,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若萱指着身旁的萧廷和砚台,说:“前辈,小浮萍,这是我朋友萧廷大哥和砚台。”
“晚辈见过前辈和浮萍姑娘。”萧廷和砚台上前拱手作揖。
小浮萍走上前看了看他俩,好像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说道:“这位帅哥的眼睛……”
萧廷笑笑说:“在下从小眼盲,若有礼不到的地方,还望姑娘多多包涵。”
这时,笑笑子发话了:“若萱丫头,既然你们是来找我们的,那就上马车一起走吧。”他又对小浮萍说:“丫头,调转马头吧。”
“爹,我们是回去,是吧?”
“你说呢?真多废话。”笑笑子在马车上敲敲烟嘴,又举起烟杆作势往小浮萍头上敲去,吓得小浮萍赶紧低下了头,躲去若萱一旁。
小浮萍先跨上马车,再将若萱拉上,两人坐在外面架着马车,笑笑子还是坐在马车里面。萧廷和砚台则骑着马随在身后。小浮萍贴着若萱,笑不拢嘴。惹着若萱好不自在,以为她将她和萧大哥联系到了一起,便压低声向她解释道:“小浮萍,我和他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小浮萍知道若萱会错了意,也不着急跟她解释,想借故逗一逗她:“若萱姐姐,我们才分别十来天吧?你身边怎么一下多出个帅哥来?是不是你的护花使者?”
“小浮萍你别说笑了,小心萧大哥听见就不好了。”若萱急得脸都红了。
“你看你都脸红了。”小浮萍看着若萱一脸的窘廹,也不好再逗她,便说:“好了,我不逗你了。咱们说正事。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我……我想请前辈帮萧大哥治眼睛。”
“他不是说他从小眼盲吗?”小浮萍问:“难道他从没有找大夫去看过吗?”
“看你说的,天下神医能有几个啊?一生人能遇到一个就算天大的幸运了。”
“若萱姐姐,那你是幸运了两次了。”小浮萍这话让若萱有些困惑,她不明所以的看着小浮萍。
“你不记得了?加上帮你看病的那位‘神医’不就是两位神医了吗。”若萱恍然大悟,不住的点点头。
身后的萧廷一路听着她俩的悄悄话,脸上原本露着笑意,听到这里,他才知道,原来若萱身上也有重疾,他的脸色不由的一敛,难过了不少。
若萱又凑近小浮萍,小声问道:“你说,前辈会不会答应啊?”
“他若不答应,我帮你!”若萱闻言,心想,这肯定是笑笑子不愿意了。这得怎么跟萧大哥说呢?他肯定是抱有期待的,这下,他……
小浮萍看着若萱一脸的凝重,知她心思细,肯定往坏的方面想了。便说:“若萱姐姐,你别担心了,我爹要是不愿意,怎么会让我调头带你们回家呢。你放宽心。”她又在若萱耳边低语道:“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小浮萍这副模样,弄得若萱怪不自在的,好像她真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小心思似的,她脸一下臊红,推了推小浮萍,说:“这有什么秘密的。”
“是你说不是秘密的,那我就不遮着腋着了,我是问你和那位帅哥是什么关系。”
“你用得着这么大声吗?”若萱忙伸手掩住了小浮萍的嘴,小声说:“没有什么关系。”
“我不信,你这么紧张他,还想着帮他治眼睛,若说没点其他的,不可能。”
“哎呀,真的。”若萱只得将路上遇到萧廷的囧事一五一十给道了出来,绘声绘色说得小浮萍笑了一路。
“你这出丑出的大了。”当然,她并没有说出后半段故事,萧廷抱着她泡温泉和她穿上萧廷衣服的事,那时候她正昏迷,也不知情。
“对了,小浮萍,你还没说你来这的原因呢,我记得你们是要回无忧谷的啊。”
“还不是怪你说的太美,我廹不及待想跟着你回潼关见你爹娘。所以,想着跟你一路,到时一同回去。”
“你该不会是怕我言而无信吧?”若萱逗她说。
“那不是啊,你给我构出那么美的一个家的画面,我很向往。”
“小浮萍,”若萱双手握着小浮萍的手,认真的说:“即使前辈不给萧大哥治眼,我对你说的这事,也是认真的,十分的认真。我也是把你当我的妹妹,说要带你回去见我爹娘,也是为了表示郑重其事,对你的重视,不是你我随意结拜可比的。”
“我信你,就是太相信你了,所以才廹不及待。”
“这一去一回,可得花不少时日呢。现在我们先姐妹相称,等回了潼关见了爹娘,为这名份加一个名正言顺的仪式。好不好?”
“好。”
马车里的笑笑子感慨万千,抚须笑了。
“若萱姐姐,我们无忧谷很美的,还有天鹅呢。你一定会喜欢的。”
“嗯,我喜欢。”
无忧谷。四面环山,一小条路往里伸延。往里去几里,一大片芦苇湖,微风拂过,湖面波光粼粼,掠过几声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嘶鸣声。经过湖边,再往里去,一栋两层带院的小楼便出现在众人面前。前院一角,一棵老树,歪歪斜斜朝院里散着树枝,另一丫树枝越出院去,零零落落的点着几朵花儿。后院种着棵枣树。两层都是住人的,厨房在后院。
小浮萍带若萱,边走边说:“若萱姐姐,你先选你想住哪间房。”
“小浮萍,我和你一起住就好了,咱俩可以说说话,多好。”
“我就是这么想的,又怕你不习惯,才问你。”小浮萍可高兴了,又说:“走,我们去看看萧大哥他们的房间。”
笑笑子已经给萧廷和砚台安排好了房间。
“萧大哥,你住这可好?”小浮萍问。
“我和砚台漂泊惯了,住哪都是可以的。谢谢。”砚台扶着萧廷坐下。
“等会,我下厨作几道拿手菜,你们试试。你们先休息一下,吃饭的时候我来叫你们。”小浮萍说着,转身出去。
“小浮萍,我给你打下手。”砚台也跑了出去。
房里就只剩下若萱和萧廷。
“萧大哥,如果……”
“若萱,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萧大哥,我是说,如果前辈……希望你能耐住性子,万一前辈说话难听,请你包涵,别往心里去。前辈没有恶意的。”
“若萱,我会的,你别担心我。”萧廷握住若萱的手,说:“若萱,你知道如果我眼睛复明的话,这世上我第一个想看见的是什么吗?”
若萱看着被他握着的手,羞红了脸,低头说道:“我怎么会知道呢?”
“这世上我最想看见的人就是你。”
“这世上美好的东西太多了,又何止我一个。”
“可我最想看见你,看看我心中的仙女长得什么样子的。”
“你这么想的话,你可能会失望的。”若萱将手从他的掌心中抽出。
萧廷倾过身靠近她,沉醉的闻着:“你身上有着最独特的味道,我不会失望的。”
自从回到了家,笑笑子除了下楼吃饭,便是躲进房里闭门不出,一连好几天。连小浮萍也很少搭理。若萱弄不清笑笑子的意思,又不敢冒然上前打扰,溜到厨房,拉住小浮萍问:“小浮萍,前辈是不是不愿意给萧大哥治眼睛?”
“若萱姐姐,你再等等。”其实,小浮萍也纳闷,以她对她爹的了解,若是不愿意,她爹连带他们回来都不可能。那为什么现在又不闻不问呢?她打算去问个清楚,给他们沏好茶,便说:“你们先坐着,我去看看我爹。”
“小浮萍,好好和你爹说,别惹前辈生气了。”
“若萱姐姐,我知道。”小浮萍端着碗茶上楼去。房里两人开始还好好的,慢慢声音越来越大,好像吵了起来。若萱扶着萧廷也上了楼,才听清楚里面在争吵什么。
“你知道吗,要给萧廷治眼,就要有人作出牺牲,献出自己的眼睛。你说,这是容易的事吗?”
“您也不能不说啊,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要怎么猜您的心思呢?不管怎样,做选择的是他们,他们有知情的权利。”
“你这个傻丫头,眼睛对谁都是很重要的。说了,不是为难他们吗?”
“他们不是您,您也不是他们,您不能替他们作决定。”
“我担心的是若萱这个傻丫头。”
“这怎么说?”
“你真看不出来若萱对萧廷的感情?”
门外的若萱偏过头去,心想,这么明显吗?自己对萧廷的感情。正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旁的萧廷清了清喉咙。房里的父女俩打住了话,小浮萍打开了门。
“若萱姐姐,你们都在啊。你们都听见我爹刚才说的话了?”
“嗯。”若萱轻轻应答着。
“你们进来吧,让我爹好好跟你们说清楚。”
“前辈,刚才您说的,我们都听见了。如果为了我眼睛复明,要牺牲别人的眼睛为代价,我宁可不治。”
“萧大哥。”若萱阻止道:“也许前辈还有别的办法呢?”
“没有,”笑笑子断然的说:“若萱,除了这个办法,别无他法。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就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吧。”
萧廷房里,他正在窗前抚琴。砚台端着沏好的茶推门进来,看向他,一边默默放下茶盘。
“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萧廷问,他收拢琴弦上的手指:“除了要把眼睛捐给我这件事不要提之外,其他的事情你尽管说。”
砚台双膝跪地,恳切的说:“公子,您对砚台恩重如山,砚台一直没有机会报答您的恩情。现在机会来了,您就成全砚台的报恩之心吧。”
“砚台,你我之间,名为主仆,实为兄弟,我们之间只有兄弟之情,谈不上什么恩情。所以,你根本就不必有什么报恩之心,而且”萧廷自嘲的笑了笑:“我也瞎了这么久了,不也活得好好的吗?干嘛非要复明不可。”
“但是——”
“好了,没有什么但是。你给我记住,这件事情,永远不许再提起,否则……”他嘴角一咧:“我们非但做不成好兄弟,我更不需要你留在我的身边。”
“公子……”
“起来吧。”
“是。”
这边,若萱来到笑笑子的房间。“你……真的……愿意为萧廷的复明捐出你的双眼?”
“是的。”
“你不后悔?”
“不后悔。”
“你看看吧,”笑笑子指着若萱,对小浮萍说:“我没说错吧,我就说这傻丫头会这么做。”
“若萱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想帅哥也不会答应的。”
“我知道他一定不会答应的,所以,我求求你们,在完成手术之前,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你能告诉我,是什么理由让你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呢?”笑笑子问。
“我现在说不出理由,这只是我内心的想法,好像对他,我什么都愿意为他做。我觉得我一定是欠了他的。”
“若萱姐姐,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我不知道。但是我求你们能成全我。”若萱激动得欲给笑笑子下跪行礼,被笑笑子抬手拦下了,他无奈的叹气道:“好吧,我答应便是了,你不必行此大礼。但愿萧廷能不辜负你对他的这一片心。”
来到院里,小浮萍又拦下了若萱,忧心的问:“若萱姐姐,你对萧大哥的情意,他知道吗?”
“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他又怎么会知道呢?”
“怎么会这样呢?”小浮萍喃喃自语道。
“小浮萍,你知道吧,每次我面对着萧大哥,我心里就觉得有一种莫名的亲切,好像我们认识了好久好久,对着他,我的心就平静不下来,激动得呯呯乱跳。”
“萧大哥太帅了,风流倜傥,人也好,是很惹人喜欢的。”
“不全是这个。反正我也说不清。你记得要替我保密。”
又过了几天,笑笑子忽然对萧廷说:“明天准备做手术了。”
萧廷不解的问:“不是要别人捐出眼睛吗?谁的眼睛?”他看了看砚台,又看了看若萱。
“是这样的,这附近有位年青男子,伤重不治,可以捐出他的眼睛。你不必担心。”
“哦,这样啊。”萧廷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一旁的小浮萍却一脸难过的扶门而去,被砚台看在了眼里,他随着出去,拦住小浮萍,问:“浮萍姑娘,前辈说的是真的吗?到底是谁的眼睛?”小浮萍不说话,只是抹着眼泪。“难道……是若萱姑娘?”
“你不要再问了。”小浮萍甩开砚台的手,跑回了房去。
深夜,大家都睡去了,笑笑子的书房里还亮着光。砚台悄悄推开门,一进门就给笑笑子跪了下去。
“你这是干什么?”笑笑子吃了一惊。
“前辈,请您把我的眼睛给公子,不要用若萱姑娘的眼睛。”
“你也有你的理由?唉,我也不问你了。这样吧,明天你来房里,我为你检查一下,看看是你的眼睛合适,还是若萱的合适,哪个合适就用哪个的。这样总可以了吧?你们也别让我为难,好不?”
砚台无话,只得默默起身离去。
第二日清晨,砚台伺候萧廷梳洗后,来到了笑笑子的治疗室。若萱也在里面,砚台和她对视着点点头。
“萧大哥,手术用不了多久的,别担心。”若萱安慰道。
“我不担心,我相信前辈。你也别为我担心了。”
“好了,萧廷,我要为你麻醉,你会睡过去几个时辰,等你醒来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小浮萍端来一碗药汤。“这是麻沸散。”
萧廷一饮而尽,躺在床上慢慢失去了意识。一旁的砚台也做了准备,笑笑子检查着他的眼睛,用银针扎在他的头顶和眼周,说道:“你也休息休息,一会就好了。”随即,他便昏睡了过去。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等萧廷醒来的时候,他手摸到了盖在他眼睛上的纱布。
“前辈医术真是太好了,我竟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真是不可置信!”
“你的药汤里有少量的麻沸散,止痛麻醉的效果很好,况且,我还用银针扎了你的穴位,让你的痛感变钝了。你7天后便可以拆纱布了,这些天你注意休息。”
……
“萧廷,你可以扯下纱布了。”笑笑子说。
萧廷慢慢的,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拿开纱布,眼睛看得很模糊,他抬手揉了揉眼。
“你先一点一点适应,从远到近,从暗到明。别着急。”
远处的门和窗都看清了,桌前的烛台看清了,眼前的笑笑子和小浮萍也看清了。他扭头看向一旁的砚台,咦?砚台的眼睛怎么也蒙着布?难道……是……他心里一急,上前一把扯下砚台眼睛的纱布,看见他只是睡着了,眼睛安然无恙着呢。他便松了一口气,又环顾四周,发现没有看见若萱。他着急的问小浮萍:“若萱呢?”
笑笑子叹了叹,不言语。小浮萍抹着泪,说:“若萱姐姐,她在芦苇湖那里。”
难道笑笑子前辈是骗他的?根本就没有什么重伤不治的男子!给他捐眼的,其实就是若萱?!
萧廷崩溃喊道:“是不是若萱的眼睛?你们太过份了!若萱……”他夺门而出,踉踉跄跄冲向湖边。
身后的小浮萍揽着笑笑子的肩膀说:“爹,你这招可真够损的。”
“你爹我是谁!我吃的盐都比他们吃的米要多,治他们有的是办法。”
这时,砚台也醒了,满眼朦胧,只看见站在门外勾肩搭背的笑笑子父女俩,却不见萧廷和若萱,他想了想,心里一慌:莫不是我的眼睛状况不好,用了若萱姑娘的眼睛?他连忙起身,站都站不稳,他心想:我这是睡了多久,头昏脑胀得厉害。他跌跌撞撞来到小浮萍身边,问道:“我家公子呢?”
“他出去了。”小浮萍随口答道。
“去哪了?”
“湖边。”砚台抬腿便往湖边赶去。小浮萍忙上前拽住他,却被他用力甩开了。
小浮萍一跺脚,嚷道:“人家谈情说爱,你凑那干嘛去。”
谁知,心急的砚台根本听不见她说的话,一心飞奔过去。
萧廷来到湖边,黄昏下的湖边在一片斜阳的余辉下熠熠发光,习习的微风吹起满湖的波纹,整个湖,连同那些茂密的芦苇,都笼罩着一层温柔的光韵。他远远便看见了若萱站在那团光韵里,静静的,美极了。她在这副画里,就像天使般,那么温柔,那么神圣。他有些不敢靠近,伫足在若萱的身后,那么近,他却感觉又那么的遥远。这时,从远方的天空,飞来两只白天鹅,在空中展翅飞翔,在临近湖面时,侧身滑翔着缓缓落向湖面,如诗如画,萧廷当下便心生惊叹,那抹斜阳和共同翱翔于天地间的白天鹅,是他复明以后看到的最美的画面。而这一个震憾他心灵的画面,是他二十多年来贫瘠的内心从未有过的想象。若萱起身,风吹起了她的秀发、她的纱裙,却看不见她的眼睛。萧廷心里很焦急,想确认若萱的安好,又生怕会看见她美丽的脸上的残缺,若她真为了他残缺了,他也不再需要这双眼,一同做残缺的人便是了。终于,萧廷轻轻来到了她的身旁。此时,若萱的目光依然被湖面那两只优雅的白天鹅吸引着,完全没有留意到她身旁的他。萧廷缓缓伸出手,在即将触碰到她肩膀的时候,听见若萱呓语般说道:“即使它们那么相爱,也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才不伤害到彼此,又形影不离。我是不是也应该?”那一刻萧廷的心生生疼了起来,冲动的想要将她拥在怀里,紧紧的,不再放开。可是,最后的一丝理智控制了他,是的,他和她无法在太阳底下长久拥有,如果失去是最后的底色,那么,这表面的颜色也不要太绚丽,越灿烂越伤痛。于是,他压抑着内心的澎湃,只是轻轻将手放在了若萱的肩上。若萱转过头,对上了萧廷那双含情的眉眼,顿时涌起了泪水,盈满眼眶。我不是木头人!萧廷的内心在呐喊。他抵挡不住若萱那双荡着秋波的眼,微启的红唇,他闭上了眼,脑海里的若萱与眼前的她完全重合,她的模样一直就在他的脑海里。片刻,萧廷睁开眼,凝视着若萱,不说只言片语,伸手默默的抚着她的脸。若萱噙在眼里的泪终于掉下,滴落在他的手背:“你的眼睛!”
“若萱,我终于可以清楚的看见你长什么样子了。”
“这是怎么回事?砚台的眼睛也在,你的眼睛也在,那是谁给我的眼睛?”
“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小浮萍只是让我出来散散心。”
远处的砚台停下了脚步,远远看着这一幕,找了个树叉欣赏风景去了。
“这一幕将永远印在我的脑海里。”萧廷说。
“什么?”
“你站在湖边,远处飞来的天鹅,天边残阳的余辉,构成的这个场景,是我见到的最美的画面,深刻得无法忘怀。”
“你记住这对天鹅就好。”
“正好相反,我要记住的是你,一个有着独特的清香淡雅味道的女人。”
“是不是你眼睛好了,口才也变得溜了?让我刮目相看啊。”
“嘴巴只有在喜欢面前才控制不住。”
“你又说好听的话逗我开心了。”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想回去了吗?”
“再看看吧,这景色太美了。”
若萱抱膝坐在草地上,萧廷坐在她的身旁。落日的余辉从身后将他俩的影子拉得长长,投影在湖面上,他们的身体都不自觉往对方倾斜,恰好与游来的天鹅相辉映,一双情意缱绻的有情人,一对耳鬓厮磨的天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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