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天边的云浓稠得像冰淇淋。金发女人走进镇长大人的办公楼，地板亮堂堂的，行政人员低着头匆忙地经过。
“Swan女士。”穿西装的男人撑着他的拐杖，缓缓走到她的面前。他的神情较之先前已经柔和了不少，但眸子还是氤氲着古怪灰蒙蒙的黑色。他举止得体地向她微笑。
Emma微微点点头，但她还是有些戒备地看着眼前这位戈登先生。朗普笑了笑，“你似乎对警长竞选的事有些忧心，不如——我们再做个交易？”
镇长女士此时正从办公室走出来，她听到那声“交易”，不悦地蹙起眉头，上前将金发女人拉开。她冷冷地对朗普说，“这里不欢迎你，野心家。”
“Regina。”穿着西装的男人嗤笑道，“你还是这么粗鲁。我在和Swan女士讲话呢。”他看向Emma，“你觉得呢？”
“这么说，你带了你那剪得层次不齐的长卷羊毛协议书？”黑发女人冷着脸嘲笑道，“她不需要你的交易，我会帮她。”
“Regina！”金发女人睁大了她那双浅绿色的漂亮眼睛，“你今天早上说……”
“闭嘴！”镇长大人瞪她一眼，她不悦地冲朗普说道，“您也许该离开了。”
穿着西装的男人怪笑一声，他皱了皱鼻子，“真令人遗憾。”
见那位戈登先生远去，Regina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她眸中还有些愠怒，但对金发女人的语气已经柔和下来，“你明早写份演讲稿给我看。”
Emma有些惊讶地点点头，黑发女人踩着高跟鞋走进办公室，她走了两步，回头认真地嘱咐道。“还有，千万不要和戈登有任何交集。”
翌晨，Emma趴在电脑前，疲倦地敲打着演讲稿，厚厚的帘布被拉下，室内的光线有些黯淡。Regina握着一杯巧克力进来，她把遮窗板拉开，在金发女人肩膀上碰了两下。对方回过头，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她用胳膊肘支住上体，开始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黑发女人递过来的巧克力。冬日柔和的阳光照进房间，窗外天色明亮，空气里有一股舒适的暖意。她披落着的卷发像金子被织入一束束阳光，又像是奇异琥珀中挑出的颜色。
Emma站起身，镇长大人坐在她坐过的位置审阅那篇竞选演讲稿。座垫上还残留着温热的感觉。金发女人双手支撑在一旁的乌木桌子上，一眨不眨地看着在认真修改的年轻女人。许是等了很久，对方的视线也没从电脑上挪开，Emma拿起桌上Henry的游戏机，决定帮男孩打通几关。
镇长大人抬眼，有些不满地把沉迷游戏的人喊过来。Emma在她身边坐下，听她讲解要改的地方。半个小时后，镇长大人让她在下午前再写一份给她。
金发女人摊在椅子上，可怜巴巴地向Regina抱怨道，“好累啊。”
年轻的黑发女人沉默了，就在Emma以为她会继续什么也不说时，Regina微微勾起唇角，丢下一句鼓励就离开了。
Emma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愣愣地笑起来。
午餐后，金发女人将重新写好的演讲稿拿到Regina的房前。她没想过一份竞选演讲会这么复杂，她本来只是随手把稿子给黑发女人让她帮忙看，结果对方拿去认真地勾点圈画挑了好多刺，她从来没有哪一次对自己写出来的东西这么沮丧过。
当她得意洋洋地告诉镇长大人过去自己在学校学习语言取得的成就时，对方毫不留情地说，“嗯……语法过得去，但过得去也就只有语法了。”
Emma站在Regina门前，她紧张地检查了演讲稿好几遍，生怕有什么缺漏。当她敲门进去时，发现对方正在等她。Emma一脸忐忑地看着黑发女人。Regina终于抬起头，金发女人肩膀紧绷，一脸紧张地等着她开口。黑发女人没说什么，把稿子还给她，“今晚好好睡一觉。”
“没问题了？”Emma不可置信地看着黑发女人，接过了她手中的苹果汁，有些飘忽地喝下去，她一口气喝完了玻璃杯里全部的苹果汁。Regina走到她面前，一手捏住她的下巴，语气里充满了调笑，“警长大人。”
“有何吩咐，镇长女士？”
“嗯？”Regina的嗓音特别好听，压低的声音说不出地，神秘地飘过她耳畔，弄得她耳朵有点痒。
黑发女人看着愣在原地的女人，深棕的琥珀色眸中溢出笑意，像蓬勃的向日葵流动的阳光。
“要叫镇长大人。”
Emma仿佛听到盛开的紫罗兰伴随着六月潮湿的雨水，轻轻扑打小窗。当她向窗边看去时，只有槭树摇曳打碎的冬日阳光。
Emma拿着Henry的游戏机躺在沙发上，男孩有些不满，但也无可奈何。镇长女士淡淡瞥她一眼，“Emma，你明天的演讲准备的怎么样了？”
“啊——我再玩一关！”
“你先在我面前讲一次。”
“就一关！”沙发传来女人懊恼的声音，接着就是游戏重启音。黑发女人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打算什么时候练？”
对方聚精会神地打着新的boss，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
“Emma Swan！”镇长大人有些愠怒了。
金发女人抬头看她一眼，“Regina，你是不是没穿胸衣？”
一边偷听着的Henry此时憋出笑来，Regina黑着脸，她冷冷地说，“你要是再耍流氓，我那里还有很多文件没整理完。”
Emma将游戏暂停，腾身坐起来，乖乖跟镇长大人上楼。上楼时她不忘向楼下喊一声，“帮我存个档！”
男孩快活地笑着的眼睛向她眨了眨，比了个OK的手势。
Emma简直要被对方折磨疯了，等好不容易折腾出来后，金发女人疲倦地倒在镇长大人那张柔软舒服的大床上，打了几个滚。
“Emma！”对方不满地看着她，“不要穿着外面的脏衣服就到我床上，把你那件红夹克脱掉。”
金发女人闻言把红夹克脱下来，“我裤子也有很多灰。”
对方恼羞地瞪她一眼，拽住她羊毛衫的领子，把她从床上拎起来。“你给我下去。”
“累死我啦Regina，有没有犒劳啊？”
Regina从水果盘上拿起一个蜜脆，塞到对方嘴里。Emma接过苹果，咬了一口，向她抱怨道，“皮好厚啊！”
镇长大人瞪她一眼，懒得理她，“挑三拣四，就你事多。”
Emma眸中笑意盈盈，“Regina，你房里这床这么大这么舒服，我今晚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别跟我耍流氓。”
“我没耍流氓，我是真的想和你一起睡。”
Regina摁住她的肩膀，把她往门外推去。Emma被她推得踉跄几下，等她瞥见对方耳根的红晕，瞬间大笑起来，“你是不是害羞了？”
嘭的一声，镇长大人的房门被猛地关上。
Emma搭黑发女人的顺风车去议事厅时，突然开始紧张起来。小男孩坐在后面，他把游戏机带出来，正兴致勃勃地打着游戏。
Regina听着她口中念念有词，唇边不由浮现一个微笑。
“Regina，我的竞争对手厉不厉害？”
镇长大人微微一愣，“还行。”见Emma有些紧张，她安慰道，“不过肯定没你厉害。”
Emma沮丧地耷拉着脑袋。Regina看她一眼，调侃道，“昨天耍流氓的勇气都去哪了？”
对方笑嘻嘻地眨眨眼。
Regina猛地踩住刹车，巨大的引擎停止声掩盖住胸膛剧烈的心跳。
议事厅到了。
-
Emma艰难地做着深呼吸，希望缓解自己的紧张。厚重的红色帷幕让她看不到前面的演讲台。
没关系的，你已经熟悉了那么多遍稿子。
她把帷幕拉开一条逢，悄悄探出一个脑袋，Regina和Henry坐在下面，一脸认真地听着Sidney的演讲。Emma露出一个微笑，又悄悄把帷幕拉上。
念到她的名字，她掀开红色帷幕，站上演讲台。窗外的阳光照在雪白的墙壁上正刺眼，瓷砖地板亮堂堂的，大厅里坐满了人，她只能够看见Regina和Henry，黑发女人看向她的眼神包含坚定和信任，小男孩稚气的唇边弯起一个大大的弧度。紧张和忐忑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她清咳两声，抛下了拘束和紧张，信心十足地开始了她的演讲。
“镇民们：
我充满敬意地站在这里竞选警长这一职位。
FBI最新资料显示，去年美国大城市的凶杀率提高了15%，为45年来最高。一月至今，已经有超过3000人在芝加哥被枪击。华盛顿的凶杀率上涨近50%，而巴尔的摩上涨了60%多。去年，整个美国，所有城市，无论大小，整个凶杀率上涨了10%……”
意料之中，大堂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黑发女人双手抱在胸前，唇边还露出一如既往的骄傲的笑容，她边拍掌边对金发女人微笑。
Emma怔了怔，随即向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
“嘿。”Regina走进外婆家，边笑边将锃亮的警徽扔给坐在柜台边的金发女人，“警长？”
Emma接住她扔来的警徽，“愿意效劳，镇长女士。”
黑发女人在她身旁坐下，拿起对方手中的热可可喝了一口，暖意驱散了雨天的寒气。“我来开车接我们的警长，走吧，Henry和一桌庆功宴还在家等你。”
“在家吃？”Emma挑挑眉毛，惊讶地看着她，“你哪来时间做？”
“当然不是我做的，镇长大人日理万机……好吧，也不是Henry，是我在外婆家订的。”
Emma耸耸肩，“我就知道。”
“别抱怨了。”镇长女士打开车门，笑着示意她，“请？”
镇长女士的车开在街道上，沥沥的小雨缓缓落着。Emma坐在副驾驶位，她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
“以后我可以留在这了吗？”
Regina转身看了她一眼，突然怔住了。金发女人微微仰头，看向窗外的样子和多年前一个熟悉的场景巧合地重叠在一起。她记得Jennifer也正是坐在她旁边，她们愉快地聊着她的小镇。
但她们最终没有找到童话镇。
镇长女士回过神，她扭转方向盘让车子转过了拐角，在Emma的注视下微微点了点头。
“……我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Emma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她看着窗外的雨景，水雾朦胧地糊在玻璃上，“我疯狂工作，不让自己有空余时间……我根本不敢让自己有空余时间，时间一空下来，一大堆问题就会向我涌来，怎么填充时间，我享受什么？我一无所知，就这样活着。”
Regina轻轻叹了口气，对方沉默一会，突然抬头看向她，“还好我遇到了你和Henry。”
Regina不敢直视她的双眼，她熟练地操纵着方向盘。车外雨雾茫茫，Emma神情有些疲惫。
“累了吗，睡会吧。”Regina突然开口，她知道身旁的人有多么累。金发女人眨眨眼，毫无征兆地将头靠在了Regina的大腿上。
Regina猛地一愣，她依旧面无表情地操纵着方向盘。救世主毛茸茸的脑袋埋在她的小腹边，她身上的热量传到了她的腹部，那种温暖而异样的感觉萦绕着她。Regina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好闻的味道，那味道让她闷热，喘不过气来。于是黑发女人将头微微一侧，但救世主的味道还是紧追不舍，像张巨网将她紧紧裹在。
Regina依旧在专心开车，金发女人安静地枕在她膝上，她的呼吸已经变得均匀而悠长。黑发女人放缓呼吸，生怕身体的任何起伏会惊动到她。
黑发女人想伸手揉揉那金色卷发，但她还是忍住了。车内的冷空气让她头脑保持清醒。她抬头瞥了眼Emma刚刚靠过的窗边，水雾上浮现出几个字母。Regina怔住了，她感受着救世主的体温，窗外的景物模模糊糊。Regina觉得时间有些难挨，她希望Emma能快点醒来，好让她的大腿恢复自由。但她又沉浸在这片刻的安详中，放缓了呼吸。
玻璃窗上几个字母重新变得模糊，但仍能隐约看清：
REGINA
……
Regina推开戈登先生古董店的大门，潮湿阴沉的气味弥漫在鼻尖，臭名昭著的黑暗者撑着拐杖从里屋走出来。
他穿着斯文的黑色西装，扯开一个笑容，“你好，镇长女士。”
Regina开门见山，“我要我的苹果。”
“我不明白。”朗普将双手相搭，“如果你觉得外婆家的苹果不太美味的话，找我做什么呢？”
“别装傻！”Regina低声咒骂，“你敢说不是你在苹果树上做了手脚？”
黑暗者缓步走到她的身后，“My dear，我真希望能帮到你，但那的确不是我干的。”
“有人在我的苹果树上施了魔法。”Regina仔细看着他每一刻的神情，缓缓说，“一种把人扔到另一个世界的魔法。”
“我当初怎么没想到这么做？”朗普调侃道，“听着真像是我的风格，在你的苹果树上下咒好早日打破诅咒。”
Regina打量他几眼，黑暗者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你说的魔法是种古老的禁术，需要的原料只有在魔法森林才找得到。据我所知，还有一个人会，而且还是我亲自教的。”
黑发女人心中已经隐约猜到了答案，朗普以抑扬顿挫的语调吐出那两个单词，“你妈妈。”
Regina深吸一口气，朗普吟诵般地说：“多么令人潸然泪下，母亲为了尽早打破诅咒与宝贝女儿相聚——”Regina打断了他的赞美，“你的意思是这种魔法的原料在这没有？”
“的确。你需要这种魔法？”
“和你无关。”镇长大人冷冷地回答，“听着，朗普。我不管你当初利用我施下诅咒有何目的，但现在除了我之外，谁都不能出小镇的结界。如果你想得罪我，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她转过身准备告辞，黑暗者拦住她，“我这里还有最后一瓶药水，能在另外的世界进行短暂的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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