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好人”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那两个年轻的侦探是相当不错的练家子，即使面对一群僵尸也能不落下风，同时还在注意不让自己产生伤口。
我装模作样地挥舞着路边上拆下来的铁栏杆，照着反光的脑门来了一下，给摇摇晃晃靠过来的上班族敲了个趔趄。
身侧的女孩用一个很轻的力度拉了下我的衣角，我握紧铁杆反手砸回后方，
僵尸的体质意外地比普通人强上不少，能给一般人开瓢的力度也只是让他身形一歪。红月见状赶紧补上一脚把人踹飞出去，保龄球似的撞飞了好几个。
在需要瞻前顾后的被保护者减少后，从角落里破开一道突破口其实对他们而言不算太难。VV学院把他们教得很好，无论是身手还是思维在普通人里都是佼佼者。
——作为体质提升的代价，这些感染者的智力显然异常底下，被绊倒在地上都要好一会才能反应过来。但他们数量大还有身使不完的劲儿，他们这种手下留情的攻击方式根本吃不消。
“一会你往那边跑……”阿佑小声喘着气，把我向她身后挡，脸上挂了层细细的汗，“……请带这些人……出去！麻烦了……！”
她连头发都有点濡湿了，碎碎地贴在脸颊上。隔着眼镜我甚至能看见她的眼神并不是毫不畏惧的，一个和别人说话都脸红的姑娘，现在她整个人都正在微微发抖，但依然小心地提醒我们先跑。
她刚刚抓住我胳膊的手掌因为紧张和剧烈运动而潮湿冰凉，我沉默地把身边那个孩子抱得紧了些。
我是没办法去答应她的。
如果需要的话，在场的人都会成为僵尸潮中一朵小小的泡沫，一下就被吞噬了。
尤其是VV学院，堕天使对他们抗拒又深恶痛绝，即使不在今天……被盯上又没有第七感的人也很难真的活下来。
但是她试图救我，在生死危机前救一个……罪魁祸首。
他们两个体力消耗得很厉害，我领着余下几个人从转角拐出去前回头看一眼，他们已经落在很后面，还吸引了僵尸的绝大部分注意力，正在奋力抵抗且战且退。
稀稀拉拉的逃亡队伍里有个年轻的女孩子小声抽噎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没精力为别人哭泣了，因为前方冲过来的另一群僵尸又把我们这个临时的队伍给冲散。
我当机立断调头钻进岔道。
僵尸会精准定位的原因非常简单，我在琉璃出发前就把这里的位置告知过去，周围整片的僵尸都在朝这赶，而不断被同化的普通人会反过来攻击短短时间以前还是同类的人群。
尖叫声渐渐被僵尸的低吼取代时，我身边的人也已经只剩下那个有些奇怪的小女孩。
但是从一开始那个孩子就一言不发地抱紧了我，好像根本没被这种近在眼前的异变吓到，只是安静地当一个挂件。
说起来，我暗自得意体能提升得似乎还真不错，带着个小孩跑这么远还远远没到极限的样子。
我悄悄捏住了口袋里的短笛，特定的音调能在一定程度上驱散僵尸，但我总不能在别人面前使用这个吧？
把一个这么点大小孩丢在一堆僵尸里头未免显得我太丧心病狂，我纠结了一小会就被六亲不认的僵尸逼近了，赶紧提速乱跑，骂那“小卷毛一万遍虽说让他塞点人，这塞人也太狠了——
还有琉璃怎么还没结束！手机沉寂得和死了一样，等了半天都没反应。
但我现在还不是那么想把这孩子丢下。这个小挂件沉甸甸的，即使她实际上抱起来只比一小把骨头多上一点，但发出一种属于活人的温度，我抓紧了她。
我想，我们和那些好人的区别就在这里，她们大概根本不会有这么多犹豫，也不会感念于一个活人特殊的温暖。
这样下去只会是死路一条，要么我掉码要么送她去死——
她忽然说：“那边，姐姐，那里可以躲。”
墙壁尽头有个门，打开一看是个破破烂烂的杂物间，我心一横把她放下来，检查到空气流通没问题就扒拉扒拉东西把她挡住。
那双很沉静的眼睛依旧在天真地看着我，然而在一头乱糟糟的长卷发衬托下看上去有点呆。
“嗯，就那个你先在这等一下……不会有问题的，没事的。”我其实不太敢接着说下去，僵尸对活人有感知，我真的不确定她能不能安全等到我驱走他们。
不如说把她放在这里就是个对我的心理安慰，心安理得地丢下一个小孩，在这种地方。
她说：“姐姐，没关系的，谢谢你。”
她微微仰着脸：“下次……我给你占卜吧姐姐。”
后面的话被我关在那扇小小的门里面。
我反方向转了三个拐角迎面撞上僵尸的包抄，先是爆了两个头，他们倒在地上要起来得花一番功夫。
退到紧贴墙角处时冰冷的触感似乎给我发昏的善心泼了盆冷水，从头到脚都无比清醒地冷静下来。
细细的短笛能发出的声音简直贫瘠得没耳听，但他们的确减缓了些速度……
但也只是减缓了些。
但我想突围出去着实费力，还有可能受伤，我倒不担心感染，可是被咬下一块肉看上去就很痛啊！
实在不行就只能呼唤下属救场——但是很丢人，而且那小卷毛罪该万死没把这玩意说清楚，一个堕天使栽在损种手上简直、简直……
我咬牙切齿地捏着手机盲打，他们已经把包围圈缩得很小，一步步紧逼。
我几乎能闻到那种非活物发出的，死亡的气息，还听见隐约的水声。
水声?
我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去听，的确不是错觉。
像是水流奔涌的声音，从细微变得满溢，似乎在靠近了——
从管道冲出来的流水形成果冻似的壁障，有意识般悬浮着把他们层层叠叠地包裹起来，波纹叠起的壁障一圈圈地化解了他们拥上来的冲击，不能再前进一步。
水元素。
管道里的水都如同她意志的延伸，无比明确地汇聚，拧成整股庞大的水柱威慑地立在她身侧。
而挡在我面前的水壁，在他们挣扎的激荡中甚至没有一滴水沾到我身上。
说实话，这样强大的能力，当她作为同伴挡在你身前时真的很有安全感。
我悄悄对比了一下我们这边，想想选拔基数有点感慨，对老板的非酋程度有了一点新的理解。
八元素！他们VV学院！有三个！
很快短发的小女孩也蹿出来，踩着一个僵尸的头左看看右看看发现所有敌人都被控制住，撇撇嘴熄灭了手掌上跳跃的闪电。
她向我挥挥手：“那边那个，你安全咯，我们带你去避难所吧。”
我抬高了声音，说离这里三个弯的杂物间，还有个孩子在那里……还有之前有两个人帮我们断后，一男一女……
武曲眉头立刻皱起来，踩着僵尸的人头就从上边跑过去没影了。
“呵呵，那两个孩子不用担心啦，他们现在很安全。”橙色头发的女孩飘然落地，一副宽慰人的表情慢慢踱步过来，怎么看这种笑容都和外表的年龄相当违和。
一会武曲又跑回来，两手空空道：“不在，那边没人。”
她又补充：“我注意过了这边的僵尸，也没有你说的那样子的小女孩。应该……是走了，你也别太担心。她是你重要的人吗?”
我不认识。
她们好像有点惊讶。
我也很惊讶，我从来没意识到胸腔里跳动的那玩意，里面还有人性这种东西存在，会关心一个莫名其妙根本不认识的小女孩。
这是关心吗？
或者只是为了让我显得更不露破绽的虚伪?
但是我脑子里想着那个小女孩脸上小小的雀斑，关门前没说完的话，情绪奇异地低落下来。
他们说，琉璃伪装的那个少年被她们“救下来”和其他人一起等待前往避难所。
但在我们接到紧急求助赶到他们临时聚集处的时候，依旧是一片混乱的场面，又一帮僵尸正在袭击这里。控制住情况后红月脸色苍白地告诉我们：有不少人在混乱中失散了。
武曲跑了好一段距离一无所获，气得脸发红，泄愤似的把傻愣愣扑上来的僵尸电倒了一大片。
我没看见琉璃。
我知道她的任务已经将要完成了。
但是不管剩下几个人，我们都会前往避难所。我们在地下拐来拐去，所有人都显得很沉默。最终一个面相很和善的老警官接待了我们，很是高兴地看着我们这帮落汤鸡一样瑟瑟发抖的幸存者：“欢迎来到避难所，你们安全了，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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