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本学年第一次校内排名赛落下帷幕，这也意味着地区预选赛即将到来。
不二阖上部活室储物柜的门，伸了伸懒腰。今天连续打了好几场比赛，但运动量并不算大，倒是让他看到了一些有趣的事物。
为防止在每组两个名额的内斗中丧失能够与外校对抗的中坚力量，校内排名赛往往会把原正选成员分散到不同的组别，既保留校队正选主力力量，又给予想要进入正选的成员以堂堂正正选拔入校队的机会。已经连续好几次了，选拔出的正选成员都是几近相同的一批人，原有正选成员也少有掉队的情况。
然而那名新来的一年级生越前就像是千里之外突如其来的飓风，倏地搅合进这一池维持着微妙平衡的春水——如此轻易地打破海堂引以为豪的蛇球攻击陷阱和乾天衣无缝般的数据网球，实是令人不可小觑。
这令他更是对今年的比赛充满了期待，地区预选赛、都大会、关东大会、全国大赛，这一次，青学会走到哪一步，会不会终于有资格成为立海的对手。
想到立海，不二的脸上不自觉地便露出了微笑，背上网球包，走出部活室，取出手机拨下一个熟悉的号码：“喂，精市。”
电话那头很快响起了熟悉的嗓音，轻声细语的：“周助，听你的声音今天好像很开心，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是呐，地区预选赛要开始了。”不二停顿了下，带着笑意卖起了关子，“精市，我们今年可是来势汹汹哦。”
“嗯？”不二难得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幸村显然好奇。
“这我可不能再说了，等我们在赛场上遇到你就知道了。”
“呦，周助，这么自信啊。那我就拭目以待咯。”对不二微带挑衅的话，幸村自然不以为意。
“是啊，今年总觉得会不一样呢。”不二的话语里有憧憬之意，然后话锋一转，带上了埋怨的意味，“说起来，精市，我们好久没见面了，最近还是不准备来东京吗？”
“……我们也在准备分区预选赛，等预选赛结束看看吧。”
“好，那就说定咯。”不二的声音很快恢复了雀跃。
不二放下手机，看到了咫尺之外一直跟着自己的手冢，便轻微收敛了嘴角的弧度，走过去与他并肩而行。
手冢张了张口，似乎在犹豫要不要问什么，但最终开口说的还是：“不二，你对越前怎么看？”
对此，不二微感意外，笑眯眯地说：“手冢，还以为你会问我其他问题呢。”
“……”
盯着手冢哑口无言的样子，不二好笑地摸着下巴，说出的话却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味：“越前的话，总觉得会带给我很多惊喜呢。”
“嗯，不二，你也发现了吧。”手冢沉声道，微微眯眼，目光透过狭窄的街道仿佛望向了辽远的远方。
病房里的幸村放下手机，仿佛失却了全身的气力，无力地瘫倒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盯着医院雪白的天花板，手机在他手中被攥得死死的，像捏紧一只濒死的飞虫。
“这次……应该也瞒过去了吧。”幸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方才他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嗓音显得轻快和正常，想必不二应该没有听出来，然而毕竟是欺瞒，心底仍存着隐隐的恐慌。
幸村恍惚觉得，从这个谎言拉开帷幕开始，他似乎就踏上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去掩饰，而越是掩饰就越容易被人发现端倪，带来的后果或许也越严峻。
更何况，如果真如不二所说，青学和立海在关东大会上相遇，到那时，一旦自己再次缺席，长久维系的谎言就到了避无可避被揭穿的时候了。不二对自己又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呢？幸村不敢想。
医生是怎么说的？
目前有两种治疗方案，一种是保守治疗，情况乐观的话可能恢复到近似与常人无异的状态，再想回到赛场却是毫无可能。另外一种则是手术，成功率整体不高，可能只有两三成，但如果手术成功复健给力，他的身体完全有可能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他也能像过去一般在网球场上展现傲人的实力。
就现阶段而言，治疗方案是一致的，首先让身体状态恢复到相对乐观的水平，那么之后呢。此前自己提出要做手术，主治医生反复劝他再考虑考虑，可是如果不能打球的话，他又和废人有什么区别呢？
他何尝不想再见到不二，可是他不能，他绝不能让不二看到他现在这副废物般的样子，千疮百孔，脆弱不堪。
“周助……”他低声喃喃，“他会怪我吗？”
【二】
“幸村，分区预选赛已经结束了，立海以一分未失的成绩获得了优胜。”真田还穿着队服就风尘仆仆地赶来和自己报讯，甚至连颊边的汗都还没来得及擦，但说出的话仍是他习惯性的义正词严，神色也十分严谨认真。紧跟着他的则是眯着眼睛的柳，额前的刘海亦沾染了些许湿意。
幸村挪了一下身后当作靠垫的枕头，望着这一幕欣慰地笑起来：“其他人也来了吗？”
“他们去买东西了，等下就到。”
“这回赤也应该有人带着吧，可别又迷路了。”幸村带着笑意说。
“幸村你就别担心这担心那了，这边有我和弦一郎。”柳不由得开口说。
“好，那就麻烦你们了。”幸村轻微收敛了神色，略一犹豫，“……莲二，你知道……东京那边的分区预选赛情况怎么样？”
柳微微睁眼，仿佛在辨别幸村的用意，但随后又迅疾地咪上了：“你指冰帝还是青学？冰帝那边没什么悬念。青学这边好像听说比赛很激烈，有不止一人受了伤。我也是听网球月刊的井上前辈说的。”
“对了，他还说了，青学今年真的不一样，实力全面提升，又有新人冒头，他非常期待青学今后的表现。但我认为从整体配置上还是冰帝更有威胁。”
在听到那句“受伤”以后，幸村放在被子上的手不自觉攥紧了，柳后面的话都没有听进去。
“幸村？”柳不由得唤了一声。
幸村这才回过神来，沉声道：“我们只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立海全国三连霸是没有死角的。”
“嗯，我们会的。”
不得不说，每番真田笃定的语声都给了他极强的安全感，立海交给他，自己是非常放心的。
紧接着，大老远地便听见切原在嗷嗷叫：“丸井前辈，就让我看一眼你到底买了什么好东西，到时候给了幸村部长又见不到了。”
“哼，不给，谁让你上回给幸村部长送了那种东西……”指的是之前送盆栽的事。
“哎哎哎，我知道错了嘛，我保证不会再犯了……”切原被戳中痛点，开始挖空心思恳求。
还未见到人，幸村便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喧嚣一直持续到了病房门口，两人在见到幸村的同时止住了打闹。
“赤也，别闹了。”真田半回过身，冷声呵斥。
“真田副部长，我错了。”切原立即露出小兔子般无辜的眼神摸了摸后脑勺，小心翼翼地瞄着他和幸村。
短短月余不见，出现在自己视线里的大家似乎都变得成熟了，只有切原的孩子气一如既往，他们都围到病床前嘘寒问暖。
“部长，这次预选赛我们没有一个人失分哦。”丸井一边把礼品盒放到床头柜上一边凑上来说。
“幸村君，最近身体怎么样？有好些吗？”柳生抬了抬眼镜。
“部长，我们都等着你的回归呢。”是桑原发自肺腑的表达。
幸村心头不由得漾起暖意，即便自己离开队伍好几个月了，他们也仍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自己，以立海关东十六连霸全国三连霸的目标为准绳而付诸努力。
又是一番吵吵嚷嚷。
众人离去后，原本热火朝天的气氛很快冷下来，沁出点滴寒意。幸村仍维持着坐着的姿势，有些失神地看着房间里逐渐凉下来的空气，感慨自己何时才能够回归到这支所向披靡的队伍中。
等到晚餐结束，不二的电话还没有过来，这似乎不太寻常。自己上回有含糊地允诺他见面的事，不二按理来说是会主动来找他的，但他同时又希望不二忘了这回事，让自己不必为这件事惴惴不安。
然而他的确对受伤的事很是在意，以不二的性格，只要他不问，不二肯定不会主动告知。哪怕这个概率落到不二身上该是很低才是，但他就是不放心。幸村捏着手机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咬咬牙拨出了那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了起来，闹哄哄的样子，但这其中有个沉定如水的声音异常地清晰：“抱歉，这边有点吵，等下。”
“好。”那边紧接着便传来了离席的声音，喧闹渐轻渐止。在近乎窒息的安静中，幸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仿佛密集的擂鼓，在凝滞的空气中泛起清晰可见的波澜。
“精市？”电话那头终于再度传来那道柔韧的嗓音。
“我在。”
“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幸村轻笑着说，手却紧紧地攥着病号服，不自觉中将病号服攥出了一道深深的褶皱。
“当然可以啊。不过今天我们在地区预选赛胜出了，大家正在寿司店庆祝，要是不急我晚上回去拨给你，回去太晚的话明天再找你，精市你看可以吗？”
“……听说你们有人受伤了？”
“是呢，阿隆差点伤到手腕，越前眼睛受伤了。唉，大家都太不让人省心了，不过经过治疗以后都没有大碍了。”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护士小葵走了进来，正准备开口：“幸……”
幸村连忙打手势给她，拜托她不要发出声音，小葵面上稍有疑惑，但很快反应过来退了出去。
“精市？”许是见幸村许久未说话，不二又喊了他一声。幸村很喜欢不二叫他“精市”时的发音，轻微的鼻音带起婉转的语调，有时候还有些小调皮，给人以亲昵的错觉。
“哦，那就好。”幸村松了口气。
“你们预选赛应该更是顺利通关了吧。”
“那当然，而且是一分未失。”幸村的语气显然有些小得意。
“果然，那就恭喜你们咯。”
透过不二欢快的语调，幸村仿佛都能想象到他带着笑意的神色，不禁有些许宽慰。
“对了，精市，不是说好预选赛结束要见面的嘛。能抽出时间来吗？”
“可以哦。”幸村不自觉地脱口，说出来才发现自己太过草率，不二明明给自己留了余地。罢了，实在是不忍忤逆他的好心情。
“不如就明天吧？正好明天下午想翘了部活去看莫奈及印象派大师的展览，马上就要结束了，还一直没抽出时间呢。”幸村无奈地说，“等看完展览我在老地方等你？”
“那我也要去看展览，本来还想跟你一起去的，拖着拖着就忘了。”不二顿时有些不爽地嘟囔着。
“那部活？”
“跟手冢请假就好啦，手冢肯定不会说什么的。”不二说着说着便有了些笑意。
“啊，那就好。”
“那就说好了哦。我迫不及待要见你了。”不二的尾音依旧带了点小调皮，看来是真的很期待了。
“嗯，明天见。”
“明天见。”
不二挂断电话回到座位上，菊丸凑过来扑到他身边：“不二去了好久Nya！是谁打来的电话呀？”
不二拈起一枚芥末寿司，笑着说：“一个朋友。”脑中却已情不自禁地开始遐想会面，就连菊丸随即过来借作业也心情很好地答应了。
与此同时，幸村放下电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拿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落，他，可以不让不二失望吗？
1.在日本，探望病人送盆栽是很不礼貌的，切原送盆栽这件事来自公式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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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章 比赛伊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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