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好在最近身体状况还不错,除了有些许无力外,四肢的麻痹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只是脸色太过苍白,身形也比之前瘦削了不少,不好好掩饰的话,一定会被细心的不二看出端倪。
上回很有先见之明地让妹妹偷偷帮自己拿了妈妈落在柜子角落没想起来用的腮红,这下总算可以派上用场了。
幸村站在洗手台前小心翼翼地抹着腮红,脸色果然看着红润了不少,又特地选了件略显宽松的深色外套,从各个角度审视了一番,整整衣领、捏捏衣摆,终于满意地笑起来,嗯,笑容也无懈可击。
之所以选在工作日是因为他只有今天没有治疗。下午放学时间点后过去的话,天色稍晚便可提出离开,被发现的概率会小很多。再者就算真的被发现人不在,也可以找借口说是在医院花园的角落散步之类的。
这么想着,幸村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溜出了医院。
他到达美术馆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不二已经背着网球包等在门口了,本来微微低着头盯着脚尖,旋即仿佛是心有灵犀般地便朝他所在的方向望过来,脸上顿时露出开心的笑容。
幸村原本紧绷的心在见到不二的这一刻全然瓦解,他深深地凝视着数月未见的人,微笑着加快脚步朝他走过去:“周助,让你久等了!”
“我也是才刚到。精市,好久不见。”
“是啊,几个月没见了。”幸村盯着不二弯弯的眉眼,将他从上到下扫视了一番,然后满意地点头,“看来周助最近几个月吃得不错。”
“精市,你倒是好像瘦了。”
幸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抬手捏了捏不二柔软的面颊:“只是没像你的这么圆润罢了。好了,不浪费时间了,先进去吧。”
这次展览的展品都是法国巴黎玛摩丹莫奈博物馆里珍藏的真迹,其中包括久负盛名的《睡莲》系列,十分具有观赏价值——光线与色彩仿佛在画中流动,睡莲宁静地徜徉于波纹微漾的水面,碧色与水色交织融合,渲染开唯美静谧的意境。
临近闭馆,馆里参观的人并不多,心照不宣地保持着安静,只有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和间或的小声讨论在偌大的空间上方回荡。
幸村喜欢印象派的画作,更何况能够近距离地目睹真迹,此番却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一方面是再次见到不二心情有些激动,另一方面也在担心医院那边是否一切顺利,但看到不二被画作吸引全神贯注的样子,原本漂浮不定的心也渐渐沉定下来。
在他们走到一副名为《紫藤》的画作面前时,幸村久久地停住了脚步,画作中并没有明确地展示出紫藤花繁叶茂的样子,更多地用一片接一片深浅不一的紫气所替代,然而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这大片斑驳的紫色所吸引,想象花园被那肆意攀爬肆意生长进而铺天盖地地覆盖住他物的紫藤所笼罩的场面,它们看似是那般的渺小,却又是那般的有力。
“周助。”他不禁唤了一声,迫不及待地想将自己的心情传达给不二。
“精市,你也很喜欢它吧。”不二笑眯眯地说,不过只言片语,钻进耳朵里却拉成了细细密密的长线,狠狠地叩击了他漂浮在半空中的心弦,“亨利·马蒂斯说过,某种色彩的雪崩是没有力量的。只有色彩被组织安排得配合了艺术家强烈的感情时,它才获得了自身充分的表现。”
“周助,你果然是懂我的。”幸村叹息着说。
他们一直观赏到了闭馆才在管理员的催促下走了出来,正好也到饭点了。幸村便打算和不二吃完晚餐后再回去,他们选定的是附近的一家拉面馆。
“精市,前几天我们不是聚餐嘛,手冢又被当成老师了。”
“真田也是,之前和小侄女一起出去还被当成是爸爸。”
“不知手冢和真田站在一起是什么样子。”不二想象着画面笑了起来。
“或许今年会有机会?真田可一直很想和手冢对战。”如果青学的单打一是手冢的话,大概率能对上吧,毕竟自己……幸村心里不免有些滞闷。
“那恐怕我们得努力了。接下来马上就是都大会了,会碰到冰帝和山吹,这可是名副其实的硬仗。”虽然说着是硬仗,不二脸上却是有恃无恐的神色。
幸村了然道:“话说周助,青学是不是有什么训练秘籍不能透露给我们?”
不二摸着下巴想了想,想到了新出炉的乾汁和乾兴奋到不断反光的镜片:“当然有,青学肯定不会输的。”
“嗯?”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二卖着关子摇头。
正聊得开心,陡然听见不远处的街头网球场里吵吵嚷嚷的,其中有个大嗓门喊了一声:“神尾,注意啦,好机会!”
不二脸色一变,拉着幸村往那边走去,幸村一眼看到了球场一边穿着冰帝校服坐在地上的迹部和他身后的高个子桦地。冰帝一贯是立海在关东大会上最大的对手,如果是迹部的话,很有可能会知道他住院的事。
幸村脑子一转,拿出手机假装看了看,然后叫住了不二:“周助,我刚刚收到短信,家里今天要来客人,我就先回去了。”
“这么突然?我送你去车站吧。”不二微微皱眉。
“球场另一边的是你们部的部员?快去吧,不用管我。”幸村将被不二拉着的手腕抽出,摆摆手退开了。
不二无奈地挥手:“那你注意安全,到家后记得给我发消息。”
“那当然。”
目送幸村走远后,不二才继续往街头网球场走,比赛似乎已经结束了,神尾和桃城正在互不相让地拌嘴,杏在向他们道谢并试图缓和气氛。
“看来已经结束了?”不二笑眯眯地走过去。
“不二前辈!”桃城一激动脱口道,“你不是家里有事才没去部活的吗?怎么会出现在……”
“办完了不行吗?”不二随意地应了一声,“发生什么事了?”
“哼,刚刚冰帝一个叫迹部景吾的人欺负橘的妹妹。”桃城愤愤不平地说,“不过被我给打跑了。”
“怎么是你的功劳了?要不是你太蠢,我早就赢了。”
“好了好了,别吵了。”
“哦,是吗?”不二微笑着眯眼,目光转向辽远空旷的天空。冰帝,又要再度在球场上相见了呢。
幸村回到医院后便迅速换回了病号服。不久护士小葵来给他送饭,幸村观察了一会儿终于确认她似乎不知道自己出去过的事,一切并无异状,长长地松了口气。
吃完饭后,他疲惫地躺在床上。明明只出去了一下午,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如今他的身体这般不堪一击了吗?他还能再拿起网球拍吗?
脑子里陡然又浮现了不二温暖的笑容和莫奈那副壮观的《紫藤》,明明是那般渺小的事物,却可以倾其所有打造一整个世界,那么渺小如他,是否也足以赌上所有抗衡命运。
是的,他要倾其所有抗衡命运。
幸村慢慢地闭上了眼,眼前仿若又浮现了那个年幼又乖巧的男孩子,手里抱着漂亮的古董相机,面对着他露出纯然清澈的微笑……
【四】
幸村和不二的相识在国二那年的初夏。
那时,背着画具从学画的老师家出来,准备去坐新干线回家的他,在走到一座桥上的时候,发现远处朦胧的山映着清澈的水,溪流欢快地奔涌,在阳光下闪动着明媚的光芒。两岸的草木并非初绽,却也不过分茂盛,透着淡淡的嫩绿色。一枚小木屋则安静地伫立在河道边,既不喧宾夺主,也不妄自菲薄,只是静静地绽放着属于自己的宁谧安详。
陡然被这一景致打动的他,从背包里取出画板和铅笔,准备快速地画下这一面令人心动的景致。色彩和细节方面自然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兼顾,只得先让其初具形貌,届时拍下照片回家再慢慢琢磨。
幸村专注地低下头描摹了一会儿,再抬头看风景时,陡然发现自己的视线里闯进了一名少年。他有着一头半长的栗发,阳光将发丝勾勒出璀璨的金色。他半蹲在水边,双手举着一枚样式一看就很古老的深褐色相机,正专注地按着快门的位置。
幸村鬼使神差地手一勾,那名少年的形貌已潦草地呈现在自己的画板上,如此一来也不用多想了。幸村自嘲地笑了笑,继续勾勒迷蒙的远山和水边的木屋。
“就这么侵犯我的肖像权不用跟我打招呼吗?”耳边陡然传来带点埋怨带点调笑的语调。
幸村被吓了一跳,手中的笔一抖,差点在画板上勾出一道煞风景的痕迹,如果不是少年适时地握住了他的画笔的话。
“这个……”他转头看到了一张眉眼弯弯的脸,原本紧绷的神经也倏地放松下来。
“你好,我是不二周助,很高兴认识你。”少年露出纯然清澈的笑容,向他伸出手。
“幸村精市,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他将画板和笔都放到左手,腾出右手与之交握。
一见如故的笑容不约而同地浮现在两人脸上。
1.幸村喜欢的法国画家雷诺阿就属于印象派。然后我是真的不懂艺术,都是凭感觉写的,要是哪里写得有问题的话可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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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一章 比赛伊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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