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中一年级九月，爱歌所在的学校岩手国中组织了一场修学旅行，将修学旅行目的地定在东京。
对从小在岩手县长大的爱歌来说，这消息简直像做梦一样，她终于能亲眼看看那个听闻过无数次的繁华都市了！
山彦号新干线在九月的晨光中滑出盛冈站，爱歌坐在位置上，把书包抱在膝头，鼻尖贴着冰凉的车窗，看窗外麦田快速被钢筋森林吞噬。
新干线速度很快，三个小时后，车厢广播循环播放着到站音乐。
爱歌难掩兴奋，发送消息给雾岛歌。
[妈妈！从岩手县的盛冈站到东京原来只需要三个小时呢。]
[新干线速度好快！]
岩手地广人稀，出门除了开车就是自行车，爱歌还是第一次乘坐这么快的新干线。
车子停稳，所有同学有序的下了车。
其他人都是三三两两的小团体，只有爱歌是一个人，她早习惯独来独往的生活，对此并不在意。
爱歌走出新干线，看到新宿站的人流，整个人都被震慑住了。
因多家铁路公司在此交汇，日均吞吐400万人次的新宿站相当繁华，来往车次远不是岩手县可以比拟的。
这里不仅人多的让她头晕目眩，电子屏更是到处都是，JR线的发车音乐与皮鞋叩地声编织成密不透风的声网，就连空气带着大都会特有的灼热感。
喧嚣的、热闹的，是啊，这就是东京。
咖啡、香水的味道，偶尔还有奇怪的臭味……总感觉和爱歌之前想的不太一样。
[妈妈，我到了新宿站了哦！]
[这里人好多好多！]
爱歌正愣神间，甜美的香气扑面而来。
迎面走来两个踩着厚底松糕鞋的女孩，百褶裙随着她们行动翻出精致的蕾丝边，肩膀背着的迷你双肩包一看就价格不菲，上面挂着的三丽鸥玩偶可可爱爱。
乡下少女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镜面广告。
大屏幕的LED屏映出一个土里土气的女孩：普通的校服裙，为了旅行特意化的妆不如人家可爱自然，领结歪歪扭扭地挂在脖子上，书包也是最普通的款式。
没有由来的，她感觉到局促。
爱歌低下头，伸手去把领结扯正，耳尖的红晕顺着脖颈蔓延到校服领口。
在她愣神这段时间，人潮像汹涌的海浪，把她推得踉踉跄跄，爱歌肩膀缩起作出防备的姿势，被后面的人流裹挟着走入地下通道。
每个擦肩的行人都带着明确的目的地，只有她漫无目的、随波逐流的站在梦想的东京土地上，没有实实在在的处在这个环境中。
也是在这瞬间，爱歌发觉自己渺小的可怜。
总觉得眼前都是虚幻的，有特别不真实的感觉，她自然而然对自己不自量力的想法生出怀疑。
刚刚路过她的两个女孩子比她可爱多了……
她真的能在这个城市生活下去吗，真的能赚到钱帮妈妈分担负担吗？
“小姐——小姐你在听吗？”
喊醒爱歌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小姐？是在叫我吗？”
等爱歌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可她完全想不起来是怎么走到这里的了。
“对对对，就是喊您！”
男人围了过来，邀请的递出名片：“小姐，您真的非常漂亮。”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递名片的手指修着圆润的甲缘，这一身看上去比爱歌还要整齐。
“有兴趣来工作吗？能赚很多钱哦。”
“很多钱？”
爱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指着自己不确定的问。
“你是说，我能赚很多钱？”
她像是在征求认同般，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疑问：“我也能赚很多钱吗？”
男人恭维的声音像浸了蜜：“当然，小姐你这么漂亮，一小时五万円不是问题！”
现实不是偶像剧，真正漂亮的人是很明显会感觉得到自己的优势，没人夸奖爱歌“可爱”，但确实有很多人夸过爱歌漂亮。
无缘无故流传的爸爸活谣言里就有人说她“长成这样，肯定赚很多”；她被学姐按在体育馆的水池边，冷水灌进衣领时，对方也说过“不就是漂亮点，装什么清高”。
夸奖爱歌的外貌不会让她反感，即使美貌让她遭遇痛苦，那也是她最大的优点，包括爱歌本人，也自认为除了美貌之外一无是处。
这个人说的可是一小时五万円啊！
可以交下个月的房租，可以给妈妈买治疗病的药，可以让妈妈休息一段时间。
“小姐，试试看嘛！”
似是看出她的迟疑，男人兴奋的继续游说。
“赚到钱可以为家里节省负担，还可以买漂亮的衣服、化妆品，打扮一下你会更漂亮，能赚到更多钱哦。”
胸腔里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但爱歌还是很警惕，很快想到不合理的地方。
“什么叫做一个小时，是模特，还是偶像艺人？”
感觉星探话语和评估的眼神不对劲，她又开始觉得恶心和寒冷，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雾岛歌工作辛苦，却总是教导爱歌要有心气和自尊，学校周边人常做的爸爸活之类事情，更是提都不准她提。
【爱歌，有些事情永远不可以去做，有些路，走了就回不了头。】
爱歌也是这样认为的。
男人神色不变，小声说：“是夜间工作。”
恰好此时，雾岛歌休息时间给爱歌回复了信息。
[到了东京真是太好了，爱歌要玩得开心，一定要注意安全哦。]
“犯法的事情我不会做的。”爱歌为自己被五万円的诱惑感到羞耻。
“哎呀，小姐，您误解了，夜间工作当然不犯法，做这一行的人可是很多的！”
“您去哪找这么赚钱又简单的工作呢？”
爱歌连连摇头，猛地后退几步，差点撞上旁边的行人。
“对不起、对不起……”
她连声向着路人道歉。
然后爱歌转过身，逃跑一样跑掉了。
她把星探递来的名片扔掉，跑了很久，直到看不到那个人才气喘吁吁才停下来，感觉自己安全了，爱歌先回复了妈妈消息。
[我会注意安全的，妈妈。]
发完消息，她看着上方密密麻麻的指示牌心慌得厉害。
这时候，她发现了更加不妙的事情。
新宿站有JR、私铁、地铁等 9 条线路交汇，地下通道就像巨大迷宫，她在这座迷宫彻底迷失了方向。
“不好，迷路了。”
本来想出去地面上看看，结果完全迷路了。
可恶，为什么一个地下通道要建的这么复杂啊！
爱歌按照指示牌往前走了一段时间，在线路月台偶然撞见了熟悉的校服。
穿着和她同校岩手国中校服的人胸前的学生卡上写着“山下智”，站在月台边低头看着手机。
“竟然是这个恶心家伙……更烦了。”
爱歌都快忘记这个人了。
霓虹学校不支持个性化发展，讲究上下级重视社团活动，一个人不加入任何社团或者消极对待社团活动很容易被视为孤僻，不参加任何社团的学生很容易被霸凌。
爱歌因经常需要打工，出于个人爱好加入了轻音部。
不巧的是，山下智就是轻音部的部长，被她拒绝多次依旧纠缠不休。
将爱歌按在水池边的学姐，就是山下的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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