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正中独立一座城池,城墙高耸入云,抬首只见日月不见尽头,为皇城,是旧朝新建,圣人拆废后宫与通天阁,与原先的天师府旧址合并,立为新的天师府,府中峨峨高门,飞宇云浮,仙人来,仙人留。
“姑娘,请下轿。”苏冉的声音从轿外传来,随后帘子被拉开,侍女两列排开,地上撒了一道的花瓣,花瓣尽头站着一位华发道士,背对而立,身姿挺拔如松,松散着头发,道袍也松垮。
东方白下轿,红衣与道袍格格不入,走过花瓣路,站在老道士身后,干咳两声。
老道士抬袖拭泪,轻叹两声,“玥儿,你要是真不想成亲,你可以跟我说,跟你母皇说,为何要离家出走呢,你知不道这些日子你母皇日日都肝火旺盛,在朝堂发完火还不算,回来还要痛打我……”
“老不死的,麻烦你睁开眼睛。”
苏天师睁开眼,看到是她,立马对苏冉说:“为师不是让你去请姑娘吗,你看她是姑娘吗?”
苏冉立即跪下,笑容收回,“弟子谨遵师命,带的确实是司徒少侠和司徒少侠身边的姑娘啊,请天师明鉴!”
“你来做什么?”苏天师怒指。
“我来结工钱。”东方白温婉一笑,“以及你们造谣我的精神损失费。”
“我不是姑娘?”东方白步步逼近。
“你是。”苏天师退后。
“我是断袖?”东方白微笑。
“不是。”苏天师摇头。
“我当街抢男人?”东方白一字一顿。
“诶,这个,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苏天师哈哈一笑,“都好商量,都好商量。”
-
司徒幺被领到一处气宇轩昂的宫殿处,带他来的宫人说,这里叫紫府丹阙,是圣人平时与大臣们闲谈的地方。
紫府丹阙内,一位身着玄色龙袍的妇人正坐高堂,侍女跪着为她倒茶,白雾氤氲叫人看不清她样貌,匆匆一眼,便低下头,留在脑海中的印象只有神秘。
司徒幺学着印象中父亲的样子行礼下跪,直腰挺背,端正有礼。
“司徒初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司徒幺的声音在殿内回荡,最后重重落在地上。
“平身,赐座。”
司徒幺起身,宫人带他在左侧最靠近圣人的地方落座,一位侍女为他斟茶。
“你父亲可还安好?”
司徒幺恭敬回答:“父亲的身体一如从前,不见大好,但已有好转。”
“都是这些庸医不中用。太医署新来了一位恭太医,医术了得,朕让他为司徒砚医治,再送些补品下江南。”
“草民替父亲多谢陛下。”司徒幺看了眼宫人提示的嘴型,努力辨认,结结巴巴道:“陛下隆……恩浩荡,承……蒙陛下厚……赐……”
“行了,场面话不必多说,朕听着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圣人摆手,让宫人退下。
司徒幺松了一口气,除了跪的姿势标准,其它礼仪简直是可以拖出去打三十大板的程度,他实在是不会说这些官话,又怕说错,在家时,他都不用开口,只需要照做就是。好在陛下平易近人。
“大胆司徒初。”五个字掷地有声。
司徒幺立马将到嘴的糕点吐进茶杯,一个顺滑平地跪下叩头,并竖起耳朵,不敢错过一个字。
“你竟敢诱拐公主。”
“草民没有,绝无此事,请陛下明查!”
“公主与你一道回的皇城,你还敢说没有?”
一道回的?司徒幺高声道:“陛下,那不是公主,是草民的一位朋友,姓东方。”
司徒幺低下头,不敢看圣人,心中暗道张子胥背后之人权术高超,无论进退,错都落不到他身上。
如果京郊决斗张子胥赢了,张子胥会带着公主离开京城,然后抗下杀害前丞相之子和诱拐公主的罪名,反之,则是司徒幺背负诱拐公主之名。
所幸,谁也没料到中途会杀出一个东方。
刚刚出去的那位宫人又回来了,在圣人耳侧轻言几句,扶圣人起身。
“你处变不惊,很不错,朕已明了。你在此处候着。”圣人缓缓走过司徒幺身侧,沉重的后摆带起一股寒意,刺得他后脑勺发凉。
司徒幺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本想挪一挪身子,但是看到周围还站着许多侍女,又老实端坐,那个带路的宫人跟着圣人走了,现在没人告诉他应该怎么做,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姐姐,我还要等多久啊?”司徒幺问其中一个侍女,她面色平静如湖面,波澜不惊,没有任何反应。
“姐姐?”司徒幺又叫了一声,还是无人应答,桌上的茶水被他一饮而尽,茶点好吃可惜是太少,他又问:“姐姐,这个吃的能不能给我再拿点?”
侍女终于动了,嘴皮子动了,她说:“公子,我们不能随意走动,望公子见谅。”
东方说对了,皇城比世家规矩还多,在轿子里应该多吃点的。
等了很久,外面走进来一个穿着赤金道袍的道士,头发黑的少白的多,皮相不似中年人横生皱纹与斑点,而是气血充盈,神采照人,一路走来步步轻快,气质清朗。
他一靠近,周围的侍女都纷纷行礼,道一声:“见过苏天师。”
司徒幺起身,弯腰作揖,“晚辈司徒初见过苏……”
“诶不用客气。”苏天师一把捞起他,笑呵呵道:“你就是司徒初,司徒砚的小儿子?真是跟他一点都不像,你更像你母亲。”
“多谢天师赞誉,长辈也常说我更像母亲一些。”
“坐。”话音未落,苏天师坐在司徒幺对面,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清茶。
司徒幺回到自己的位子,“天师,刚刚圣人走得快,晚辈还有许多疑问,望天师解惑。”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师门不严,让你见笑了。”苏天师轻甩袖袍,继续说:“子胥是个偏执认死理的孩子,我也不知道他是和政儿还是玥儿或者是他们两个串通好了要来害你,但无论如何,他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天师是要杀了张子胥吗,张子胥多次痛下杀手,死不足惜,但也是受人指使,到头来不过一把出头利剑罢了,若只罚他,未免不公,若要杀他,只怕太过。
司徒幺犹豫一瞬,开口:“张子胥虽蛮横无理,但也算忠臣,还请天师留他一条命。
“你替他求情?”苏天师脸色一动,明显没料到他会以德报怨。
“说来惭愧,我从未想过要他性命,子胥是故友之子,他父亲对圣人与我都有恩情。”
苏天师吐出一口浊气,轻叹:“这孩子一直认生,跟我们这些长辈不亲近,搅和进那兄妹俩的事儿也算意料之中,当了出头鸟也是活该,他们如何明争暗斗我不关心,陛下自有定夺,只是这孩子……”
“唉,张子胥既然下了狠心,代价一定是要的,我也是要给你个交代,我会废他功法,将他流放蛮夷之地,至于太子,陛下已下旨禁足他三月,等寻回公主,她也不会落下,不知道你可满意。”
太子居然只是禁足,司徒幺倒吸一口冷气,不由得唏嘘,差点杀了一个人,害得手下被废功法与流放,而自己只是禁足,恐怕公主回来也不会被罚太狠。
苏天师瞟他一眼,干咳两声,正色道:“你进京不是要寻你父亲故友遗孤的消息吗,我可以透露你一些,只要你不深究太子与公主之事。”
“好,天师请说。”司徒幺答应,毕竟就算深究皇城也会维护到底。
“子胥的父亲就是当年为江氏翻案的人,正是因为此案,前朝长公主被褫夺封号赶回封地,可惜他后来遭到报复,惨死荒野,无人收尸。”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江氏是否还有活口,毕竟我也算蒙江氏恩情,得了机缘,才有如今成就。”苏天师轻笑,“听说你父亲也是,我之前还以为他在学我呢,呵呵。”
“呵呵。”司徒幺干笑。
“总而言之,替我向司徒大人问好。”苏天师拍了拍他的肩膀,“跟我来,小司徒。”
司徒幺跟着苏天师来到一处放着许多卷宗竹简的地方,此处与刑部审讯犯人的地方仅有一墙之隔,还能模糊听见哭嚎求饶与鞭子触碰皮肉的声音。
苏天师拿下两筒竹简,对他说:“这个是当年江氏一案的记载。”
司徒幺匆匆看一眼,问:“那这个呢?”
苏天师:“这个是最近的。”
司徒幺翻开较新的竹筒,上面记载的是最近京城的伤人事件,受害者多是城卫与天师府弟子,伤人者穿红衣,自称江晓白。
司徒幺一惊,描述竟与鲁叔所说一般无二。
“伤人者在京城内有活动,被我们的人发现后就隐秘踪迹,打着江氏案受害人的名号行凶,只伤城卫与天师府弟子,轻功很好,只伤不杀。”苏天师说。
苏天师勾住他的肩膀,嬉笑道:“你不是正好也在找红衣女子吗,这巧了不是,又能全你父之愿,又能助朝廷锄奸,两全其美!”
司徒幺木讷回头,无奈道:“天师,我何时说过要找红衣女子……”
“哎呀,说漏嘴了。”苏天师还在笑,一副知错不改的模样。
天师府的人,怎么都是一副笑面虎的样子。
“是我让鲁飞蓬传信司徒砚没错,但信中字字句句绝无虚假,确实有红衣女子打着江晓白的名号在京城走动,是你父亲非要派你来一探到底。”苏天师加重“你”这个字的语气。
“现在线索给你了,找不找是你的事,你若不去,我们也可另寻他人。”
“我去。”司徒幺果断,“若成,我可否讨一件圣恩。”
“与公主相关?不想当驸马?”苏天师微笑,“当驸马哪里不好呢,公主美若天仙,虽然有些小脾气但也不是为一种情趣。”
司徒幺摇头,“我与公主素不相识,不知对方性情,仅因长辈意愿定下终身大事,对公主是一种不负责,也是敷衍,公主值得更合适的人,我并非其中人选,我另有志向,在四方不在京城,我愿做游侠更胜驸马。”
苏天师仰天大笑,“果然是年轻人。一旦是陛下决定的事情就很难改变,你大可一试,成了,我送你一件绝世神兵;不成,你当了驸马之后要给我磕三个响头。”
“好。”司徒幺心一动。
-
“东方,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一代宗师还为难我一年轻人,传出去也太难听了吧。”
“那天师同你说什么了吗。”
“他发现我不是他要找的人转头就走了,脚底抹油似的飞奔而去。”
赤瓦高墙下,一红一蓝两道身影并肩离开,远处,苏天师凭栏而立,脸上笑意更盛,他抬首,问:“陛下,小道都说了,司徒砚是在博取你的同情,意图不轨,这下你信了吧。”
“把下派南方的人撤回来。”
苏天师立马直起身,不笑了,“为何?”
随即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红色身影上,“你就这么信她吗,陛下,她终究和我们不是一路的,就算再好用也得适可而止。”
“小白是个不错的坏人。”圣人评价。
“那也不能因为她愿意帮我们抓人而撤回下派南方的弟子啊,分府不建了吗陛下。”
“不止这个,朕还要她暗中照顾公主。”
“你还要她照顾公主……你要给你女儿找这么一个绝命毒母?”苏天师捂住胸口大口呼吸。
感冒了,小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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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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