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重重,赤衣伤人,恍若鬼影,来去无踪。
对此,东方的评价只有四个字,装神弄鬼。
消息从城卫队白甲流出。最开始只是对白甲卫与天师府弟子偶有捉弄,引到暗处后踢落水中,后来愈演愈烈,直到白甲指挥使夜巡北门,夜阑被人发现昏倒河边,全身经脉尽断,浑浑噩噩只提起一位红衣女子。
因为并无百姓经过,且此事只有城卫队内部知晓,家丑不外扬。此时城卫队还想着自己解决。
第二个遇袭的是赤甲副指挥使,也是将近晓日时被人发现浑身筋脉寸断,只余呼吸,此事再瞒不下去,甚至惊动了天师,他将赤甲白甲通通骂了个狗血淋头,对方撒野撒到自己头上了居然还不知道是谁撒的。
“一群酒囊饭袋,就是平日里过得太舒服了,现在整个城卫队都知道你们赤甲白甲是软柿子好拿捏,一捏就全身散架,汁水横流,再不捉出幕后凶手,看看日后京城还有谁服你们!”苏天师最后留下一句学学人家玄甲便挥袖离去。
尔后,赤甲指挥使提高警惕,轮至夜巡时绝不独行,身边常带三四个好手,但即使这样,也还是防不胜防。
北门卯时,赤甲指挥使带着三个亲卫路过护城河时,身边亲卫全被踹入水中,等玄甲指挥使到的时候,赤甲指挥使正与一红衣女子缠斗,二打一,红衣女子不敌,连连败退,玄甲指挥使追问对方身份,对方答:江晓白。
记录到这里结束,后面就是一片空白。
司徒幺发现一处有意思的地方,不知是巧合还是暗藏玄机,最后一次袭击结束的时间正好是他得知公主出逃的时间前后。
司徒幺用师傅教的一些五行八卦算了算,发现这位“江晓白”一直在玩文字谜语。
北门在坎卦位上,坎为水,草木退藏,路不通畅,多险;而卯时为阴,五行为木,男为阳女为阴,江氏以梨花酒闻名,梨花五行属木。
最明显的就是两位被害者都是日将晓白时被发现昏倒在河边,赤甲指挥使亦是卯时遇袭。
过真必假,司徒幺越来越认同东方那句装神弄鬼。
唯一可知的便是这人十分了解江家以及轻功了得。
但她绝对不是江晓白,可能她也在找江晓白。
司徒幺对苏天师说:“我要一套赤甲卫的衣服,以及需要你向外传一个消息。”
苏天师:“你说。”
司徒幺掷地有声:“天师府找到了江晓白,半月后派遣赤甲卫送其下江南安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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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甲巡卫队的工作十分简单,由京城城门始沿着护城河走一圈,一队五人,两队为一组,每两个时辰换一组。
城中百姓对白甲卫多有抱怨,他们管理市集贸易,入门门槛不高,多有市井之流,不拘小节,时有越矩之行,像白甲指挥使以前就是个混混,再比如之前司徒幺蹲路边时说他影响街道抬手赶他走的也是白甲卫。
但百姓对赤甲卫却十分敬畏,一般白甲卫拉不开架也不方便动手时会请赤甲卫出场。京城不乏恶霸混混之类的,他们打起架来毫不客气,一边手脚并用,一边吐唾沫,一边还要骂人,虽然杀伤力不大,但最后往往无论是打架的还是劝架的都一肚子火,
东方不会是想让他学他们咬人耍无赖的功夫吧?
自皇城一别,已有半月,司徒幺也有半月不见她,不知她现下如何。
东方当时听说他要找江晓白,本来还有些兴致,看了眼卷宗后留下一句装神弄鬼便离开了。
司徒幺白天和赤甲卫一起值班巡查,混淆视听,晚上跟着赤甲指挥使巡北门河道。
一连半个月,不见那个红衣女子再来,赤甲指挥使松懈不少,放下豪言说那次要不是玄甲指挥使多管闲事,他早就把人抓到了。
“老墨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偏偏在我遇袭的时候赶来横插一脚,如此关注我们赤甲,怕不是早就嫉妒我的身手了,怕我独揽功劳。”
赤甲指挥使是位极其高大的男人,姓周,叫周奇,三十五岁,名字起得文雅,但身高七尺有余,众人看他都要抬头,说话豪迈,爱开玩笑,身手也不容小觑,据说曾经一脚踢死过一个犯人。
每每提到他的丰功伟绩,他都要大肆吹谈一番,拿着酒杯,一饮而尽,随机揪住一个小子的耳朵,“就连老墨都不敢随意与我约战,你们这些小兔崽子都听话些,别惹爷生气。”
“老大,给我们讲讲你跟玄甲指挥使联手击退红衣女子的事儿吧。”
“想听啊?”
“想!”
“想!”
“想!”司徒幺附和道。
“那日是月不黑风很高,好个杀人时节呐。”周奇学起那说书人,抑扬顿挫,手舞足蹈,拍案而起,“爷爷我正带着三个孙子在北门河道巡逻,突然阴风阵阵,背后发凉……”
其实并没有那么冷,只是周奇爱夸大其词,添油加醋。
那日天气微凉,天将将亮,仍有暗色,天空灰蒙蒙一片,周奇身为指挥使,一月轮到他巡逻的次数并不多,只是象征性自己走一圈。
那时他听闻白甲指挥使被红衣女子所伤,嘴上不屑一顾,说他们白甲就是不中用,结果转瞬他的副指挥使也遭了殃,他不由得谨慎一些,特意带了三个赤甲卫随行。
“嗯?”周奇看见树下一个黑影移动,小心翼翼凑上前查看,一双眼睛猛地睁开。
“哇啊!我去……老墨?”
玄甲指挥使一身黑衣蒙面遁形于树荫下,雾气浓郁,仔细瞧见也只能看见一片漆黑树荫。
“继续巡。”玄甲指挥使吐出三个字后又闭上眼。
周奇摁了摁起伏的胸口,深呼一口气后对身后的三个小子们喊:“别愣着了,继续。”
周奇沿着河道走了一圈,凌晨的护城河边只有湍湍的水流声以及窸窸窣窣的树叶摇晃声,鸟儿时而叫两声,也很快淹没在雾气中。
凌晨的北门,雾气重得如同给周围蒙上一块白布。
玄甲指挥使一直跟在周奇他们身后的隐蔽处,周奇能听到老墨的呼吸声,不急不缓,紧紧跟随。
三大指挥使中,白甲指挥使市井出身,嗅觉灵敏;玄甲指挥使神出鬼没,不知背景,但视觉敏锐,夜晚也可常视;而他则是听觉异于常人,能听呼吸辨人。
呼吸声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变了。
多了一道。
是一道很轻的呼吸,不是老墨。
周奇猛地回头,恰好与一双漆黑的眸子对上,锐利、疯狂,是他在看到这双眼睛时的评价。
“老大!”
一声呼喊将周奇拉回,只转身的功夫,三个“好手”就纷纷落水。
周奇立马退后拉开距离,看清来人的模样,红衣加身,黑发飘散,形同鬼魅,脸上带着面具,借着月光,那面具之下脖子周围有着道道火燎的骇人疤痕。
他登时拔出腰间长剑,“来者何人,报上姓名!”
红衣人不语,一个闪身飞出三枚银针,均被周奇躲开,但他很快意识到此针是对付他带的三个小子,回身拦下,露出一大块破绽给红衣人。
红衣人并不善用针,近身时小刀银光乍现,直击周奇背后|穴位,但周奇能当上赤甲指挥使也并非虚名,他当即回身后倒,借势肘击击开对面,一个回旋起身,长剑对短刀。
红衣人极善近身,连连拆了周奇十几招,彼时竟然陷入缠斗。
那三个入水的小子爬上岸后纷纷拔剑,围住周奇与红衣人,周奇这是已然明白红衣人身手大概在哪个程度,大声喊:“几个臭小子都滚回去!”
话音未落,其中一人的剑就被红衣人的短刀击落,红衣人就像泥鳅一般脱身周奇,一个小滚夺过落地长剑,一个扫堂腿又将三人撂倒。
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这帮臭小子,周奇重重叹了口气,立马作出反应,将红衣人逼退,与他们三人拉开距离。
这时玄甲指挥使才现身,与周奇合击,一红一黑,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红衣人抵挡不住才连连后退。
“你是谁?”玄甲指挥使惜字如金。
红衣人眼见不敌,萌生退意,从袖中取出两枚铜板大小的纸球,道:“江晓白。”
纸球被扔出,在接触到剑身时爆破,巨大浓烟为红衣人撤退打了掩护,是想追也追不上。
周奇回到原地想找红衣人扔出的暗器时,地上只有粉尘与黑痕,还有打斗留下的压痕,独不见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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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那红衣人大战三百回合,眼见那红衣人不敌,玄甲指挥使才匆匆现身,我们二人合击,更是打得对方落花流水,可惜逃跑功力太过强大,我二人腿力不及,还是让那贼人跑了。”周奇摇头叹气。
“那贼人出手狠辣,差点就要了那三个小子性命,哪里像是大家小姐的模样,我就说她不是江家那位姑娘嘛,还敢冒充。”
“老大厉害!”
“老大威武!”
众人对周奇赞不绝口,夸得周奇喜笑颜开,随即他变脸似的严肃道:“你们这些臭小子要是有我一半,我就烧高香了,特别是还在太医署躺着的那三个,纯纯丢脸。”早知道不带了。
有人问:“那老大和玄甲指挥使比如何?”
周奇答:“自然是我更厉害。”
又有人问:“那老大和苏天师比如何?”
周奇:“天师略强于我。”
又有人问:“那和玄狐大人比呢?”
周奇:“玄狐大人也略强于我。”
不知道何处传来一道询问:“那与魔教教主比呢?”
周奇顿时哼了一声,“跟那个断袖比?自然是我更厉害,也不知道是谁把他排进宗师的。”
声音是从门外的马轿里传出来的。四个宫人进了赤甲卫的大门,其中一位宫人上前,道:“周大人,江小姐到了。”
司徒幺心一惊,苏天师竟然真的找了位姑娘来假扮江晓白。
“嗯。”周奇恢复严肃,示意最前面的赤甲卫去牵马。
“剩下的都在旁护卫。”周奇下令,冷声道:“都提起十二分精神来。”
光天化日,一行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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