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拐角那边往这里走，走到这个位置停下来，然后你，对，从旁边那个小门跑过来，一会儿记得把门打开……你在他走到第二个路灯下的时候再出来，可以，试一下，这个角度有些暗，灯光！灯光！”
伏黑甚尔正在帮演员走戏，投入工作的他看起来多少像个正常人，认真严谨，被叫到的工作人员慌忙跑到他身边，毕恭毕敬听他的安排。
五条悟似乎也在推敲表演的细节，脚尖无规律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嘴里默念台词。
夏油杰托腮坐在他们的椅子上等待，拍摄对于他这种无所事事的人来说实在有些枯燥，大部分时间都在等待。虽然五条悟说他可以不用全程陪坐，偶尔来探班就好，但他出于工作责任感或者别的什么，仍每天都来片场，帮忙买杯咖啡，或只是休息时闲聊几句。
昨晚他没睡好，长久以来的噩梦仍然侵扰着他，并且这次的噩梦不太一样，在梦境结束时，他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一片橘红色，是游乐场？还是夕阳？醒来后他努力思考却回忆不起更多，只觉得比过往任何一次都要疲惫。
他盯着五条悟的嘴巴开合，渐渐觉得困倦，他的头沉下去，一点，又抬起，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变得灰暗，声音也飞远了。就连有人走到他面前都没察觉。
五条悟用手托起他的脸，轻声问：“昨晚没睡好吗？”
他才眨一下眼睛，唤回神志，但依然困倦，只用鼻音回答了：“嗯。”
“去房车里睡吧。”
他缓慢地思考了一下，又清醒几分：“不用了。”
五条悟蹲下：“不然回家？不用在这儿陪我。”
“喂，那边的小子，别打情骂俏了，准备开拍！”伏黑甚尔冲这边喊了一句。
夏油杰本来还有些迷糊，直接被这一嗓子吼醒了，心突突地跳，不知道是因为伏黑甚尔的胡言乱语还是单纯因为睡眠不足。
他屏蔽了周围八卦的目光，决定对那句“打情骂俏”置若罔闻，只说：“你工作吧，我去散步醒醒神，要不要给你带咖啡？”
正好是下课时间，学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在回去的路上天马行空地聊天，有几个活泼的男生骑着车打闹，路边有社团在招新，整个校园在夏日中显现出朝气蓬勃。夏油杰深吸一口气，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微笑起来，他好像被这些年轻人点亮，或者是被点亮的他，终于感知到青春的鲜活。
青春啊。
这样想着，碎片般的梦境场景在脑中飞速闪过，他似乎看见了自己的高中生活，穿着制服，但那制服……很古怪，并不是他的制服，却和他的青春有关。梦就是这样荒诞无序，让人抓不住规律。每次他以为自己窥探到什么，掀开水面却只是黑暗。
“夏油学长？”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女生拦在他面前，很惊喜地双手合十，“夏油学长！真的是你吗？”
“你是……”
“我是理子呀，天内理子，学长还记得我吗？”
他的脸上还维持着礼貌的笑容，大脑却在飞速运转，搜索无果后抱歉地说：“理子，我……”
“哇，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女生感叹道，“我好像才初一？初二？这么算的话已经过去……五、六年了吧！时间过得好快啊，但是学长没怎么变耶，是不是长高了一些？头发也长了，还是很帅嘛！”
她看上去很兴奋，熟络地在他的胳膊上拍两下，好似他们是旧识，她的性格有些过分开朗，即便没有得到回复，依然继续自说自话：“之前的事我还想好好感谢学长，但后来听说你退学了，再就没见过面了，真是遗憾。不过好巧呀！竟然在学校里碰到！学长已经毕业了吧？现在是老师？难道还在读书吗？博士生？”
夏油杰有点被她连串的发问吓到了，手掌推在胸前：“我不是Z大的，因为工作原因才到这边来。”
少女好奇心满满：“什么工作？”
“嗯……回答你这个问题前，我可以先问一下，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当然可以！”她立刻回答，又反应过来，瞪大水灵灵的眼睛，“学长不认识我了吗？？？”
……
天内理子从自动贩卖机里取出果汁，递给夏油杰。
“谢谢。”他接过来，“本来应该我请你的，可惜我没带钱和手机。”
“没关系，学长是客人嘛，就当我做东啦！”她开朗一笑，“不过真没想到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你真的完全不记得了吗？当初你就这样一把抓住混混的领子，砰地把他按在墙上，眯着眼睛警告他以后离我远一点，对当时的我来说简直像个英雄。”
夏油杰看她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过去的英姿，不由得失笑：“抱歉，虽然你形容中的我确实挺帅气，但我也确实不记得了，过去对我来说像白纸一样，完全、空白。”他用手比了一个叉。
“啊？好遗憾啊。”她咕哝了一句，又立刻振作，仿佛失去记忆的不是夏油杰而是她，“没关系啦，都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很多人还苦恼做不到呢，学长这样就很方便，不用管曾经是好的还是坏的，只要向前走就可以了！”
天内理子做了个奋斗的手势，表情十分坚定，好像她坚信的事就可以实现。夏油杰被她的热情感染，也笑了笑：“是啊，向前走或许会有好事发生。”
“就是这样！”她用力点头，“对了！今天学校里有剧组拍摄，学长知道吗？就是五条君的那部新电影。”
“嗯，他现在应该正在片场拍摄吧，怎么了？”
“我之前报名了剧组的群演，结果没选上，真是倒霉。”
“理子喜欢表演吗？”
“不不，没有那么高尚，我只是为了追星啦，想着有机会能近距离接触五条君。”
“理子很喜欢他吗？”
她的眼睛迸射出两道光芒：“我可是他的超——级——粉丝！小时候我第一次在电视上看见他就感叹他真的好帅呀！人品和演技都超棒！简直是个完美的男人！而且我很喜欢他的理念，他总是说希望这个世界可以变得让人感到幸福……但我一直没机会见他一面，这次听说他在我们学校拍戏，就想找机会要个签名来着，没想到片场围得像铁桶，唉，恐怕我的梦想又要破碎了。”
少女撅起嘴，好像就要掉几滴眼泪。
“需要的话，我可以帮理子要下签名。”
“诶？”
“嗯，我还算比较方便。”
她恍然大悟：“学长刚才说因为工作来这边，难道是剧组的人？”
“差不多吧。”夏油杰思考片刻，“签名很容易要到，但你想和他见面的话……我不清楚方不方便，要和悟商量一下。”
“方便？”
“是呀，有时候会被认出来……我回去问问悟吧，你把手机号码告诉我好了。”他摸摸自己的口袋，“哦，忘记我没带手机了，你写在我手上吧，回去我会给你发短讯。”
“等、等一下，学长，你口中的‘悟’是指五条悟吗？”
“是呀，难道你说的不是他吗？”
“不不不。”天内理子连连摆手，她的大脑有些无法运转，虽然这算是个好消息，但是好到有些不太真实，为什么多年未见的学长可以这么轻松地说出这种事，要签名也就算了，见面这种事她也只是随口抱怨，其实只要远远看一眼就够了……而且他叫他悟诶！悟？等下，他们很熟吗？
她缓缓看向他，“学长，请问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私人助理。”
“明星的私人助理吗？”
“是的。”
“可以告诉我是哪个明星吗……”
“五条悟。”
“什么？！”天内理子差点儿惊掉下巴，声音微微颤抖，“五条悟？是那个五条悟吗？是那个屏幕上的、头发像雪、眼睛像蓝宝石、无敌帅的、苍蓝天使加太阳之子五条悟吗？”
夏油杰无奈笑笑：“应该是吧，他的外貌和你描述比较相符——除了比较夸张的部分。”
她拉住夏油杰的手：“天啊学长，你你你……你是欠了他钱吗？听说他的工作室很久不招新人了，还是有什么秘密测试？内部报名资格？”
“这个嘛，其实是悟邀请我给他工作，我同意了，不过这个工作的性质也很模糊就是了。”
“哇……”她由衷地感叹着，又凑到他耳边小声问，“她们都说经纪人七海先生很严格，你在他手下工作会不会有点辛苦啊？”
夏油杰对这个像妹妹一样的女生天然感到亲切，而且她竟然在这种情况还关心他的工作状况，正想说没有那么夸张，他和七海也并不是上下级关系。
巧合的是，这时七海刚好从不远处走来，看到他后快走几步到跟前：“夏油君，那边拍摄暂时结束了。”
“好，我知道了。”
“少爷说您没带手机，有什么要买的吗？我来付款就好。”
“没什么，我一会儿就回去。”
“好。”
简短的对话结束后，七海向二人点头示意，离开了。
“我得回去了，今天很高兴遇到你，你说的事我会记着问的，放心吧。”他从长椅上站起来，“理子？”
天内理子正以一种崇敬的目光看着他，许久后感叹：“夏油学长，你真的太伟大了。”
夏油杰：……
晚上回到家后，五条悟把脱掉的上衣往地上一丢，准备去洗澡，看见夏油杰正对着手掌上的一串数字往电话里输号码，凑过去：“诶？杰在给女生发消息吗？”
“悟，偷看别人的手机是不好的哦。”他嘴上这么说，手机屏幕依然大喇喇地亮着，“今天认识的一个后辈，Z大学生，她说我以前帮过她，还请我喝了饮料。”
“天内理子？”五条悟看上面的名字，“这么好，都不请我喝饮料。”
“你又没见到她。”夏油杰边打字边说，““对了，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杰这么客气？”
他换了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给我一张你的签名。”
“遵命！”
“还有件事……”
“粉丝见面？”
“你怎么知道？”
“杰都帮她要签名了嘛，接下来也很好猜了。”他毛茸茸的头抵在他肩膀上，扎得人怪痒的，“答应是可以答应，不过杰，我不高兴了哦，你要哄哄我。”
“啊？为什么？”夏油杰发出直男般的疑问。
“不告诉你，反正就是生气了嘛！”
“好好。”夏油杰摸摸他的头，回想自己什么时候惹到他了，实在得不到答案，只好说：“悟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悟是最帅的！”
这语气连他自己都觉得敷衍，果然五条悟抬起头，撅着嘴巴看他：“杰，你是不是厌倦我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夏油杰无奈，在他脑袋上更用力地揉了两把，顺势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像赶小猫去玩似的说：“好了好了，开心点儿，去洗澡吧，明天还要拍摄。”
他动作相当自然，以至于俩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哪里不对，过了会儿听见五条悟一声：“杰！”然后吧唧往他脸上亲一口，声音之响亮，仿佛十秒钟后还在室内回荡，夏油杰故作淡定，耳尖却红了。
“洗澡洗澡！”五条悟哼着小曲去浴室了，水声和他的歌声同时响起。
夏油杰想给天内理子回条消息，告诉她事情算办完了，但突然没有了心情，他盯着手机屏幕好一会儿，终于自暴自弃地躺到沙发上，用抱枕盖住了脸。
啊，怎么顺嘴就……
又不是第一次了，怎么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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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天内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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