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鹰至死于自/焚。
他在火中吃完了自己的最后一块桂花糕。
自此之后,虽然他身上一直带着一小盒桂花糕,却再也尝不到桂花糕的滋味。
其实在死/亡的那一刻,他是释然的。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真的不想做什么“萧鹰至”了。
其实他一直很讨厌他的生父给他起的这个字,固执地想要母亲给予的"月"为名。最后萧逾暑还是应了他,就将"鹰至"作为他的字。可能更多是想保留"月"这个来自他母亲的名字吧。
其实在大哥实在受不了他们的生父,叛出家门前,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仅大他九岁的大哥才是他的父亲。
即使是后来叛离后,大哥还是一直在暗中援助他,不然他早就被喜怒无常而狂悖无道的父亲给杀死了。
他的父亲萧逾暑癫狂地爱着萧月的母亲萧易氏,爱到一种简直是癔病的状态。
萧逾暑当年亲手害死了原配萧晋氏,因为他遇到了出门赏牡丹的萧易氏。
为此甚至不惜亲手毁掉了易家在南国的根基。投笔从戎的舅姥爷、被政/敌打压最后不得不自/杀的太姥爷、党/争失利脑溢血而死的外公都是这么来的。
来自北方的萧易氏被迫嫁过来的那一天,嫁妆里有一棵槐树树苗,后来被种到了后来给萧月的小院子里。
萧易氏的哥哥,也就是他舅舅,为萧易氏准备了十里红妆后便和他大姨一起失踪。有传言说他们早就死了。萧逾暑乐得如此。
那年他舅舅六岁,母亲十八岁,大姨二十一岁,父亲十九岁,大哥刚出生不久。
他和姐姐雪出生那年,他的母亲很高兴,因为那年冬至居然下雪了,虽然也只是零珠片玉,但是也值得来自北方许久未见雪的她高兴好久了——雪后看见的下弦月也很皎洁。
南方的雪呀......
于是她心爱的女儿就叫做"雪",而自己这个附带的儿子则是"月"。
或许从那时候就可以看出他从一开始,就是不被关注的那个吧。
次年春天,南方时疫肆意,和母亲极为相似的雪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去了。
母亲也跟着雪一起走了,她们被父亲一起埋在那棵孱弱的槐树下。
是他的无能不能留住母亲。
那年春末,那棵槐树开了第一次花。
槐花落尽子规啼,闲院春寂寂。
其实对于大哥来讲,母亲才是他真正的母亲。
是母亲让大哥第一次尝到了“甜”的味道。
她为了大哥,甚至去研究了甜品的做法。
“小孩子爱吃甜,试试娘这次做的酒酿小圆子,放了木樨,很香呢。”
“可惜这槐花一直不开呢,不然我可以试试槐花饼,很好吃的。”
萧易氏嫁过来成为填房的九年来,一直将大哥当作她的亲生儿子。
她与萧晋氏是闺中密友,自然和已经记事的大哥讲了不少当年的故事,将这个被萧逾暑故意边缘化、刻意漠视的孩子拉到了正确的道路上。
而大哥对萧月的照顾,自然也是因为母亲。
“这是桂花糕,很甜的,月儿,别被父亲发现啦。”
“小孩子爱吃甜,快吃吧。”
他们总是躲在那棵不再赢弱的槐树下,靠着母亲与姊妹的坟茔,幻想着她们也在与他们一同。
他总是爱看书,各式各样的杂书,天文地理都有;大哥就只爱看点史书与曲谱,兴致来了就用舅舅送的箫吹些自学的呕哑嘲哳的曲调——如果那玩意可以叫曲调的话。
萧月院里的槐花落了,那大哥院子里的就桂花差不多就要开了。
所有幼时美好的记忆,似乎都带了桂花与槐花的香甜气息。
他六岁那年,十五岁的大哥被萧逾暑下/毒,几近死/亡。
因为父亲担心过于优秀的大哥会阻碍阴郁不讨喜的他成为自己的继承人。
于是,大哥带着舅舅送的箫,离开萧府,失踪了。
是他的无能与弱小造成了大哥的离开。
但是萧月知道,大哥还活着,和舅舅一起。
“月儿,这是我做的桂花糕,尝尝。”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舅舅。
大哥终于能吹出一首正常的曲子了。但还是难为听。
他们常常靠着那棵不再孱弱的槐树来看他,也常常悄悄带着他溜出去,看看萧府外的熙熙攘攘与苍苍茫茫。
他喜欢民间的烟火与繁华。
这也许是他唯一的慰藉了。
槐花旧院落,暗绿绕窗窥。燕子归飞迟,提灯灭画楼。
他曾经见过舅舅的两个孩子,表哥与表妹和姐姐与他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甚至都是龙凤胎。因为舅舅家那边辈分的原因,两人的名字里都带个鸟字底。
多好啊,像鸟儿一样自由。
不像他,虽然也有个带"鸟"的"鹰",但是被困在萧府里,和那棵槐树一起,组成了"囚"与"困"。
连名字都是"鹰至"。"萧"即是"木"。"木"与"至",那可是"桎"。
桎,是束缚犯人两脚的刑具,也是窒、碍与拘束。
被囚禁之鸟······他何尝不呢。
即便舅舅总是说萧月在看管两条不省心的野狗不要脱缰,夸赞他是全家唯一靠谱且成熟的孩子。看着舅舅扯着大哥的耳朵让大哥不要偷偷带着表妹明目张胆地去偷窥表妹的未婚夫,萧月深表认同。也确实······没有毛病,不是吗?这不也是"桎"吗?
他曾经无比羡慕他的表兄与表妹,羡慕他们可以在舅舅的羽翼下百无禁忌,羡慕他们可以过着自己所向往的、有人疼爱的生活。
他羡慕表兄的勇敢,羡慕表妹的真挚。他几乎要被他们耀眼的辉光所刺伤。
萧月感觉在他们的衬托下,自己愈发地像是萧府里一朵发霉的有毒蕈菌。
但是他却依旧在心中眷恋着他们,甚至对表妹有一种不知道是亲情还是别的什么的亲近感情。
他想保护舅舅一家,他不想让他唯一的幻梦破碎。但是他太弱小了。
没有权利与金钱,他无法从父亲手中保全舅舅一家。
他需要权利。
他需要金钱。
他需要能够让他有力量保护心爱之物的一切东西。
似乎有什么早就在那里隐藏着了的动心在此刻,破土、发芽,长出他所珍爱之人所会厌恶的东西。
但是他似乎着了魔。
他听不到了。或者说,他听到了,却因为内心深处的渴望与偏执,忽略了亲情的警告与制止。
直到后来他诱导父亲的手下/毒/杀了后,他掌了家,利用家中其他人心中的丑恶,控制住了家族产业,有了自己的势力,"意外"查清了,所谓的"表妹",其实就是他"死去"的姐姐后,大哥与舅舅花了近二十余年构建的那条弦,终于断了。
他们并不需要自己的保护。
甚至,他们能够让父亲忌惮如此。
他能查到的,当年父亲如何查不到?那怎么可能会放过舅舅一家?怎么可能会任由与母亲极为相似的雪流落在外?
除非……
难怪明明表妹会和大哥口中的母亲从外表到内在完全如出一辙,难怪自己会对于她有那么明显的偏爱,难怪他们会出生在同年同月同日。
难怪萧逾暑临死前会嘲笑他,永远都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因为他本质上,和他的父亲萧逾暑是一模一样的人啊。从阴柔姣好、不讨喜的外表到阴暗的本质、阴损的鬼蜮伎俩都如出一辙。阴暗的有毒蕈菌总是会被灿烂的阳光所吸引,但却在最终被阳光所灼伤。
人总是会厌恶与自己相似的人的,因为他们会从对方身上看到自己恶心的影子。
难怪舅舅和大哥会一直引导他,原来是害怕他真正地变得和他父亲一样!
但是他为了自己所以为的“他们”,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啊。
但是他们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助。
他最开始,明明就只是,想和大家一直在一起,想要保护自己珍视的人啊。
他回头,看见了自己的子民。
哀鸿。
民不聊生。
白骨露于野。
完全不复他幼时的烟火喧嚣。
他看着灾民的祈求,看着褴褛的衣衫,看着死寂的人民眼中燃烧的不甘。
他惶恐而羞愧地低头,却看见自己身上的绫罗绸缎金玉彩宝。
他颤抖着,想要丢掉它们;但是他们却像被烙在他的上,以灼热的温度刺伤他的心灵。
他看着平民为了馊掉的杂面馒头而争斗,他看着旧有的贵族即使被他清算,还是朱门酒肉,而被他扶植上去的新贵被同化,坠入腐化的深渊,在推行新法时中饱私囊,四处勾结……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感觉自己就是那个来煎人寿的恶人。
他出生那年,因为和父亲一样的外表,他被舅舅和母亲抛弃,独留在吃人的萧府中。
他六岁那年,因为没办法带着他的同时从萧府脱身,他被大哥抛弃,留在愈发癫狂的萧府中。
他二十六岁那年,他明明可以从萧府脱身了,他却已经在漫长的沉沦中被萧府同化为和他父亲萧逾暑一样的东西了。甚至从各种意义上来讲,是他主动的加入他们的。
为了心中所谓的"自由",为了“保护”舅舅一家,他漠视了他们的挽救,他真正变成了萧逾暑所希望的那个萧鹰至和大哥、舅舅所最不希望的那个萧月。
狠毒、邪恶、偏执、癫狂、不择手段、为害一方。
这不是舅舅和大哥希望他变成的样子啊。
还是说,这是他所希望自己变成的样子?亦或者……是他本质的样子。
他突然觉得好累。
他以“保护”为借口,为了权利与金钱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他推行的新法,成为了双刃剑——一段刺入他自己心中,一段刺入旧鬼子心中。
他为了爬上那个位置,已经是踩着累累白骨。
他亲自用金钱和权利,给自己筑成了他无法突破的,时代赋予的"桎梏",在不自觉中给自己上了刑。
他仿佛听到自己的子民,不断的诘责他的暴政。
他爬到了那棵比他大九岁的槐树上——其实家里一般不种槐树是有原因的。
虫多。
他俯视着萧府,看着这些年他一点点刨除父亲痕迹后的萧府。
其实也没两样。
他没办法回头了。
自作自受。
舅舅和大哥想将他救下,藏匿起来,对外宣称他已经死了。
但是这不是他这种该/死的恶人该有的结局。
但是他想送给舅舅,以及大哥最后一样礼物。
他亲手点燃了反叛自己的烽烟,以及萧府的九重门。
他看着被自己药昏过去的手下在火中按时醒过来,即使濒死也不愿忏悔。
他笑得很开心,因为他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他和他们都是互相利用的。那些没有做过恶的人都被他找借口赶走了。
他当然更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他在早已空无一人的庖厨内磕磕碰碰地做完一碟桂花糕,毕竟他手艺一直不怎么样。
一想到起义军的头领中有自己的表兄,他就有种莫名的担忧。
还有舅舅最后那封信里,雪那个失踪的未婚夫······
真的是,不让人省心。舅舅辛苦了。
他靠着槐树,细细地品完了最后的桂花糕。
传说,恶人被烈焰焚烧而死,就会被司掌幽冥的神明烛九阴审判,然后投入炼狱或者地狱,来接受独属自己的结局。
传说,这是一种在大疫后才会有的傩术,可以祛除一切魑魅魍魉。
那么就由他来作为这场傩的主祭吧。
煌火驰而星流,逐赤疫于四裔。然后凌天池,绝飞梁。捎魑魅,斮獝狂。斩蜲蛇,脑方良。囚耕父于清泠,溺女魃于神潢残夔魖与罔像,殪野仲而歼游光。八灵为之震慴,况鬾蛊与毕方。
"小娃娃,知道自己祭的是谁吗,就敢随便乱祭。"
"还拿自己当祭/品,可以啊胆大包天的小娃娃,让我看看你想干什么。"
"······"
"现在的人族都是这样吗?"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身体被随意地放在了一块光秃秃的山石上,在高处则一直有一个聒噪的声音在逼逼叨叨——聒噪到将他吵醒了。
"会喝酒吗?"
那人从另一块更高的山石上跳下来,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会一点。"他好歹也是要开宴会的吧。
那是一个带着奇异傩面的男人,看起来和他舅舅身材相仿。
也许是相似的身材给力他熟悉的感觉,总之,他就这么真的和那个陌生的男人一起喝起了那人用什么邓林的桃花酿的"染春"酒。
别说,这酒确实好看,也确实齁甜。
借酒消愁愁更愁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第二天,依旧醉意朦胧的他被人唤醒,恍惚间看到了舅舅,然后哭成一团把对方的衣服弄得一团糟——然后被按到山上的覆着一层薄冰的寒潭里去冷静了一下。
那人在那天换了一个更加华丽而诡谲的傩面,给了他一套墨绿色直?,示意他换上。
那天是正月十五,元宵灯节。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其实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盛大的全民性质的盛会,可这只是北赵苏扬州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城的普普通通的一个元宵节的小灯会罢了。
他像一个幼童一般好奇这一切,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彻底地丢下之前自己所厌恶的一切后,独自地迎接这个世界。
比他之前所认为的美好。
那个男人一袭黑衣,又喜欢猫在阴暗的角落,似乎非常疲惫,又似乎在强忍悲伤,努力地不干涉萧月游玩的兴致。
萧月突然也有点难过。
那人见萧月好像玩够了,就拉起了他的手,带着到了一片荒地,又带着他穿过了什么。
荒地在就这样变成了连绵的群山以及隐藏其中的一座小镇,以及他们面前的一座小庙。
庙下面是一片乱葬岗。
萧月可以感觉到,那些都是因他而死的人。
"我要在这里赎罪,对吗。"
那人没有回答。
似乎就是在瞬息之间,他们就到了那座小镇的城门之下。
那个之前和他一起喝酒的男人,正扛着一个新的牌匾敲敲打打。原来他傩面根本没有换来着。
正在敲敲打打的男人:"······"
领着萧月逛灯会的男人:"······"
萧月:"······"
"你怎么这么早就把他领过来了!"
"明明是你进度太慢了!"
萧月:"······"要不我走?
带着他去逛灯会的人无奈地摘下那个华丽的傩面,递给了萧月,示意他拿着。
哦,果然是舅舅。真的是一点也不惊讶呢。
不过他看起来真的很憔悴,也很悲伤。
之前和他一起喝酒的那个人,很明显不是他大哥。而依照大哥和舅舅那种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样子······大哥,大哥是不是出事了?
舅舅撇了他一眼,“你就是被你哥送过来的。但是他被人暗算了。”似乎看出了萧月为此而来的惶恐,他轻轻拍了拍萧月的肩膀,“与你无关。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啧。”另一个人已经敲打完毕,成功让那个刻着"怀英"的牌匾挂在了镇子的城门之上。他不知道从哪里拖出了一个同样大小却更加古朴的牌匾,似乎上面写着的是"槐阴",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字——似乎有。他也摘下了脸上的傩面,挂在腰带上。他的眼睛很奇异,仿佛有金丝和银线在他瞳孔中流动。或许是因为那人看起来不怒自威,或者又是因为一些萧月不知道的别的什么,他不敢去看那人的眼睛。
"过来。"那人示意萧月过去,而舅舅则是轻轻推了他一把。
写着"槐阴"的古朴牌匾看起来很厚重,但是在此时却悬浮了起来,低低地悬在萧月头顶,然后化作一把沉重而暗沉长戈,刺穿了萧月的心脏,然后又被拔出,悬浮在那个空洞前。
"本来应该是你大哥来的。但是他……啧。"
"你不像你哥,没办法用血来代替自己,所以你会被留在这里赎罪,直到这个封印在千年之后彻底失效,同时你的□□也会堙灭。但是你在封印中经历的时间可能不只有一千年。"
"但是你的母亲给你留了一点东西。"
"你即使脱离了□□,也可以活下去。你的意志不会被时间磨灭,你可能会像她的族人一样,在绝望的永恒中走向自我了/断。"
"你会直接成为这个封印的镇物,成为天地五封中的土封。"
“你会成为天宫之上的‘勾陈’。成为最初的防线。”
"镇中的七棵槐树都会用于镇压你,但是他们也会是你的化身。你可以随意操控他们。 "
“你子然一人,将在这里停留不知道多少年,也许当你不再背负着那些东西时,你的舅舅会来接你。”
"如果你愿意接受的话,就想象一口井吧。"
“想象一口枯井。”
“想象一座庙。”
“想象······”
······
空荡荡的小镇随着那人的一句句话,被逐渐构建起来。
镇子的建筑拔地而起,不知从何而来的砖瓦被无声地堆砌,同时快速旧化,然后静止在了那一刻。
草木花卉迅速的破土而出,生机勃勃却规行矩步地生长着,然后停滞,枯黄的叶片与新生的嫩芽再也没有变化过。
有人从建筑中走出,男女老少,衣着鲜亮,但大部分又很快失去了光泽。
他们走出来时都愣了一下,然后地面上先是出现了平整光洁的细墁地面,然后好像是犹豫了一瞬,它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青石板路面随着人们步伐的衍生,一块块地填满了空缺。他们长得和北赵苏扬州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城的普普通通的青石板一模一样。
飞鸟出现了,飞虫出现了,犬吠与鸡鸣在小镇各处响起。麻雀与百灵的啾鸣,螽斯与蛐蛐的鸣叫,檐下小猫的呜咽······
······
有一只墨绿色的小蝴蝶停在萧月伸出去的指尖。半透明的翅膀在不知何时升起的银月下熠熠生辉,流淌着琉璃般的质感。
七棵参天槐树在小镇各处凭空出现,构成了天罡七星。而对应摇光的那棵槐树以北方向的老庙,正好就是紫薇星对应处,长出了一棵郁郁葱葱的桃树。但是这桃树突然变成了一棵开着金黄色的槐花的、长着竹叶与像是白茶花的东西。
“·······”
“······”
我记得你审美不是这样的啊。他真的是你外甥吗。
估计是和他大哥学坏了。
在他后面两人在叽叽歪歪。
拥有着奇异瞳孔的男人此时的眼睛变得更加奇异——他眸中的金丝银线开始发光,似乎链接到某个遥远而虚幻的地方。
萧月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他感觉似乎有什么被从他身体上生生折断了——然而他的肢体明明还是完好的。
旧庙边上那棵品种不明的树的主枝被凭空折断,像一把利剑一般凌空而至,无形的刀刃在空中雕刻着它,搓磨着它,最后变成一条细长的小舟。
"轰"的一声,小舟坠入最开始出现的那口枯井的底部。
那人用一片半透明的玉石划破皮肤,金银色的血液流淌而出,悬浮在空中,然后均分成7份,分别没入那七棵槐树内部,化作七条相当抽象的三爪长龙,铭刻其上。
萧月感觉到自己似乎又被补全了。
"······"舅舅似乎对他说了什么,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听不清。
舅舅最终叹了一口气,他的手像是穿透什么略带阻力的液体一般伸入自己的胸膛中,取出了一滴金红色的鲜/血。
那滴鲜血很快凝结为一颗晶莹的圆形的玉,泛着浅浅的金红色光辉。
舅舅把那颗圆圆的东西放进了他的胸膛中,然后轻柔地推了他一把,将一叠绘着泥金纹饰的方形白纸放进了他的手中。而最后,舅舅取走了他的一小束头发。
那一束头发在舅舅的手中化作一张纸
纸上绘着一只遍体鳞伤的纸鹰,它被纸质树枝构成的笼子囚禁于流淌着鹰血的纸山之上。
"走吧。"
"接下来就看你的造化了。"
萧月感觉自己昏昏沉沉的。
他好像和这个小镇融为一体了。
他在昏沉中隐约看见那个拥有奇异双眸的男人化为一条红色的巨龙,与他的舅舅一起飞向远方。
红色的巨龙......
烛龙烛九阴。
煌煌丹烛,焰焰飞光。取则景龙,拟象扶桑。照彼幽夜,炳若朝阳。
为什么镇中的镇民都会尊敬勾陈先生呢。
后来已经成为“勾陈先生”的萧月不愿意去细想,因为答案过于触手可及了。
所以他不知道答案。
庙内的佛像一脸安详。
你猜猜,到底供的是谁呢。
在自己所构建出来的庙中,潜意识里最为重要的自然是······
自己。
哦,另外从萧月的结局,你其实可以大概猜到真正的剧情了。
不会吧,不会吧,我都用了"反叛"和"起义军"这俩词了,该不会有人还猜不出来萧月到底是什么身份吧。另外即使是达官贵人,谁敢"九重门"啊,要不回忆下"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的"九重天"是什么啊。
等等,得补充一下,这是架空文,虽然**那段参考了纣王,也有化用纣王**是为了变成神这个内容,但是萧月原型绝对不是纣王啊,萧月**也是为了赎罪,以及顺带清理一下自己麾下的垃圾(在萧月眼里,有的时候小人比君子更好使,你当那些人是酷吏以及赵高、和珅一类的玩意吧,但是也不完全是这样,萧月在试图改革,但是失败了,不过他通过小人来铲除了父亲留下的隐患,给革/命者留下了一个更好的制度——在过程中他发现了自己和舅舅一家的身份,然后就摆烂了······不过他在摆烂之前还是做完了改革。其实他还是蛮受百姓欢迎的,他自/杀也是为了给革/命者铺路,因为他的强制改革和扫荡已经激起旧贵族叛乱了,但是由于军/权和基层官员都还向着萧月,本来贵族是打算逼宫的,但是萧月自/焚来祭祀相当于司法之神的烛九阴,那简直了不是吗?摆明了告诉天下人旧贵族造反了啊,人人可诛之,瞒不住的,军/队直接暴动好吗,然后起/义军直接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子了)。
我也不想当谜语人啊,但是有的剧情和信息不该在第一个副本就放出来,因为很多东西,霜霜他就不该知道,也没有条件知道。(钟逾霜:······)虽然这文是第三人称的,但是还是让剧情大体上跟着主角霜霜走吧······
其实我感觉萧月的剧情线确实有些老套,但是我确实觉得这样更戏剧性一点。反正萧月从一开始就设定为洗白的那种重要配角,再说他已经赎罪了千余年,也差不多了······而且其实萧月并没有错,他是背的他爹的锅——当然他本质上也是在赎他爹的罪,他感觉自己之前的享受也有错,但是并不是这样的,至少不完全是,他抛弃了自己原有啥身份和立/场,那场革/命mvp其实就是萧月本人来着。话说其实有不少后期的副本的剧情隐藏在里面嘎,但是一般来讲前期是没办法组合起来的,毕竟这个副本的视角非常单一,基本就是萧月的回忆,有不少其实是错乱的、和事实不同的——比如,萧月的舅舅其实并没有舅舅(我的意思是萧月没有舅姥爷),这个人物是在暗示萧月舅舅(也就是霜霜所对应的那个人)的母家的一些信息(那个早逝的母亲比热血党政中去世的父亲更加重要,另外副本最开始的那部分简单的介绍其实大半有问题,因为那是萧月视角的东西,还混杂了不少他即兴发挥的部分)。
其实前文那个自李贺的《苦昼短》就是萧月在以自己子民的身份诘问他自己。
哦,烛九阴那段我编的。让谛听来,可能不太合适······就用了著名二创的这个设定。
槐花落尽子规啼,闲院春寂寂。
——唐代王之涣《登鹳雀楼》
槐花旧院落,暗绿绕窗窥。燕子归飞迟,提灯灭画楼。
——唐代白居易《长恨歌》
煌火驰而星流,逐赤疫于四裔。然后凌天池,绝飞梁。捎魑魅,斮獝狂。斩蜲蛇,脑方良。囚耕父于清泠,溺女魃于神潢残夔魖与罔像,殪野仲而歼游光。八灵为之震慴,况鬾蛊与毕方。
——张衡《东京赋》
(话说应该可以看出我在暗示的萧月干了什么吧······他真的是狠人一个······)
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就不贴了,差不多全文引用了······话说应该都听过吧。
煌煌丹烛,焰焰飞光。取则景龙,拟象扶桑。照彼幽夜,炳若朝阳。
——傅咸 《烛铭》
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
——张孝祥《念奴娇·过洞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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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9勾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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