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比七个葫芦娃还要多一个的兄弟们，在路西菲尔的轻描淡写中，是神创造的第一批生灵——而第一个诞生的，自然就是他这个天国副君，炽天使长路西菲尔。
“……他们都是我带着成长起来的，我们的关系很亲密……”他眨了眨眼，“作为长兄，我要照顾好他们，对他们负责。以凡间的概念来说，这就是亲情。”
路西菲尔看起来清清白白，仿佛确实对他的兄弟们没有什么过分的感情，而他所讲的也是伊宁一直以来听到烂的那些创世天使的故事……但我转念一想，意识到了不对。
我怎么记得……在那本“原著”里，路西菲尔和米迦勒也是亲兄弟呢？但是我又仔细想了想，这里的米迦勒是智天使，好像和路西菲尔并不是一起诞生的……又想到了某个关键所在，看路西菲尔的目光顿时变得耐人寻味。
我任由脑内发酵……如果他们两个不是亲兄弟，避免了近亲……避免不了……路西菲尔这多大年纪了……不对，不还是近亲吗……嘶～脑子要长酵母菌了。
止住这些胡思乱想，我还是没敢问他关于米迦勒的那点二三事。发现我的神色有异，他问：“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我：“看来您的兄弟们和您对这个家庭关系的看法并不一样，起码贝利尔殿下就是如此。”
路西菲尔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不太好：“……有时，我并不是很能理解他们每一位的想法。”
他银白色的长发在同样银白色的背景中好似一齐融成了冰雪。“不过，我确实每时每刻都在为他们着想，我会永远是他们的后盾。”
“嗯哼。”回应他的是我一声带着意味不明笑意的语气词。顶着天国副君微眯着看过来的锐利眼神，我收起笑容，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疲倦在我的胸腔中愈演愈烈。
“如果您只是想说这些，那我也该走了。”
他愣了一下，稍纵即逝，眼神蓦然变得空洞，那空洞我也同样在拉结尔的眼中看到过，但不同的是，路西菲尔很快就恢复了原样。“……我知道，我只是……”
他停顿了，我说：“您不能只是他们的后盾。”
他皱起了眉头，沉默片刻后，才说道：“你觉得贝利尔他们，是有罪的么？”
我反问：“您觉得呢？”
他轻轻摇头，眸中有一丝迷茫，也许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想法。我：“您可真是他们的好兄长。我的想法改变不了什么，而您，我的好长官，您的想法才是真正改变得了这一切的。”
话已至此，我只觉得多说无益，再讲无力，便不再谈。
许是过了几秒，却感良久。路西菲尔又开口了，我没看他的脸，不知他说这话时是什么表情，只听得波澜不惊的语气带来的是沉甸甸的内容。
“你不是第一个提出要改变的天使，”他说，“之前有个智天使，名叫沙菡，性子刚烈，觉得不公。后来别西卜将他送到第五天，萨麦尔将他判进天使监狱，一直到现在。”
“我没能将他带出来。”
说最后一句话时，他的语气变得沉重，好像我下一秒也会被丢进监狱里去，而他这个天国副君照样无能为力。沙菡？我想了想，没听说过，但居然会有智天使挺身而出，这确实令人意外。
说到底，我又不是真的天使，并没有什么要和他们荣辱与共的念头，我只在乎我的任务，多说的那几句话，只是想让我的任务不要那么艰难。至于天使监狱，我可不想往里面凑。
不过……路西菲尔是不想救他，还是不能呢？我对此存疑。
“但你不一样。”
突如其来的话语惊到了我，我抬眼看向他。似乎有些碎片的光芒撒落在他金蓝渐变的眼眸中，显得整张脸熠熠生辉、光彩夺目。希望借由他的容姿而迸发，他望向我，好像在望向天边美好的蜃楼幻影。
“你不一样，神是站在你那一边的。”
那一瞬间，我的瞳孔猛然扩张，我的灵魂凝固了。……也许我该立马质问我的上司他是不是喝多了……也许我该大笑，因为这个说法着实可笑……也许我该愤怒地反驳……但我没有，我没有反应。
我感到有些反胃。
「神是站在你那一边的。」
我感到有些反胃。
“……殿下。”利维坦不知何时从窗边乖乖回到自己的座椅上，她有些不安但小声地呼唤了路西菲尔，像是一种提醒。
炽天使长似是发觉了自己的失态，敛去了那些神色。
而我压制住了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不适，选择忽视对方所说的那些话。利维坦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路西菲尔，然后对路西菲尔问道：“我过段时间可以去监狱看沙菡吗？我给他带了礼物。”
撒拉弗雪色的长睫轻扇：“当然可以。”利维坦看着他，眼神染上担忧，嘴里有话踌躇不前，最终还是道：“利维坦知道您很在意沙菡的事，请您不要为此心中有愧。这不是您的错。”
他说：“我知道。”
利维坦只适合在单纯的大自然中生活，就像她看不懂天界的规矩，看不懂那些天使的排斥，看不懂神的避世一样……她也没法说出到底谁才有错。
瞧着此时气氛低迷，我恢复了一点说话的**，决定快刀斩乱麻，赶紧结束这段折磨人的车上旅程。
我问：“你们知不知道——阿瑞斯斗兽场具体是做什么的？还有为什么大家都避而不谈？”
像是没料到我会单刀直入地问这个问题，路西菲尔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倒是小女孩很快说：“阿瑞斯斗兽场？原来你们今天在聊这个啊。这个我去过，不是很好玩，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智天使老爱去……”她咕哝了一阵，又继续说：“我觉得那里有点恶心，阿撒兹勒的实验场嘛……”
“阿撒兹勒？”我想了想，是萨麦尔的副官。
“对呀，他就喜欢研究一些奇怪的生物……”利维坦貌似不太喜欢对方，“那里阴森森的，都是血腥味，我不喜欢那里。最可恶的是，有一次阿撒兹勒那家伙还想让我喝他研制出来的一种药剂，说是想看我的实力缩减到十分之一能打得过什么东西，然后我揍了他一顿，他就老实了。”
我快速思索了一下，刚想再问些什么，却被打断了……“伊宁。”
这声音让利维坦像是收到了某种信号，不再说什么。我朝对方望去，只见路西菲尔表情有些凝重，看起来欲言又止。
我莞尔一笑，对他说：“殿下，我只是想知道，像我这样的天使，有没有可能去到那里呢？”
天国副君繁琐的长袍有宝石轻坠，他优美修长的指节曲起，揉皱了波光粼粼的缎面。
“伊宁，你的住所到了。”他轻声说。
我的脸色变了。他兀自说道：“利维坦就和我一起回去吧，我现在在第三天的临时住所暂居。”他用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看着我说：“在你成功晋级之前，我都会住在第三天。那些公文如果处理好了，随时可以送到第五城区的宫殿。离创世庆典只有半年时间了，指导你的天使明天就到，你要好好学学。”
“今天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矩形的车门从银色的墙面上移开，有冷风灌进来，打破了马车内的恒温系统。
利维坦也笑着告别：“放心好了伊宁，我还会来找你的!”我回过神，转头对小女孩笑了笑：“好。利维坦一定要在三天之内来找我，记住我们的约定。”我朝她暗示般地眨了眨眼，她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最后，我从沙发上起身，看向我的上司，我的领导，我的长官，天国副君。然后向他行礼致意。
“殿下，我希望您是真的想将温水变成凉水。”
说完，我也没看他有什么反应，就径直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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