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德已经离开，维菲娅侧身垂眼看向桌子上的契约书良久，她与他只是口头约定，也是因为她经历的不止一世，她信得过他的为人。
维菲娅将桌上的药剂收好，芬安罗娜之所以是吟游诗人的得意作品，原因是它是假死药的核心，也是侯爵夫人想要的东西，她们的交易内容。
她并不打算直接在这里捣鼓，一是这里没有合适的器具，二是防止别有心人看到。
维菲娅忽地一顿，拿出萨丽斯给的信，里面只写了一句话：你不见神，神会来见你。
羊皮纸在她看完的瞬间化为灰烬，她放下手，那她等神来见她。
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接下来该计划前往教皇的抄写室。
想要找到抄写室的具体位置并不难，颈间项链应着她的心意，映照出教廷的位置，之后不断扩大，展现在维菲娅的眼中。
就在教廷的秘密档案馆里。
教皇一周会有四次前往教廷处理事务，时间不会固定，唯有每周一的夜晚，教皇会在斯葛多祷告室进行祷告。
这也是维菲娅的机会。
近期教堂没有任何大活动，最近的节日至少还要等到五个月后的神诞日，她等不了那么久。
教廷有魔法师坐镇，秘密档案馆戒备森严，她要如何在不惊动守卫和魔法师的情况下，进入秘密档案馆。
她的手摩挲着腕间的银镯，她不清楚银镯的力量该如何使用，看到过的龙又是怎么回事。
“找到龙”，她不久前看到的那条龙算不算，但至今并没有关于这条龙的后续，因此她才继续按原计划前往抄写室。
有机会让教皇主动邀请她进抄写室的方法，都需要和神扯上关系。
她本就对神有所怀疑，更别提萨丽斯和铎都夫人都曾特别提醒她神的不对劲。
她明白自己现在没有能和神直接对抗的力量，况且目前她对神的情况一无所知，神知道她的底细，她不能鲁莽。
萨丽斯说过，魔力越强大，越容易隐藏。
教廷的守备只她一个人是做不到悄无声息地进入抄写室的。
正这么想着，她的身旁荡起一圈涟漪，顿时吸引了维菲娅的注意，无色如水珠的圆圈里，一封信就这么被吐到桌上。
只见信封上写着伊西多尔的名字。
维菲娅没有犹豫，拿起拆开，里面的内容并不多。
她看着伊西多尔向她告知的古籍里三页纸里最后的内容，不禁陷入沉思。
少许，才继续往下看：信封不要丢，表面的符文还能支撑回信，方法是直接用火烧。我也会去查其它关于龙的记载，你要好好睡觉。
羊皮纸的最后的还画了一个在床上睡觉的小人，是缩小版的她。
维菲娅几不可闻地一顿，视线落在小人上看了很久，昨晚她少见地睡得不错，甚至久违地做了个好梦，哪怕她已经忘记梦的内容。
再好的精力经过中午的死斗和处理铎都夫人话中的信息，都让她现在状态疲惫，但现在不是可以休息的时候，后天就是周一。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计划雏形。
维菲娅在附近找到纸笔给伊西多尔回信，希望他能来帮她个忙，并写上这两天她有空的时间段。
同时她也存了让他看看妮芙身上，有没有被侯爵府里的魔法师盯上的痕迹的心思。
现在帐篷的区域不会出现可疑的人员，妮芙只要不在帐篷死角，就是安全的，这也是她放心让妮芙在帐篷外的原因。
指尖的火焰摇曳，影子在维菲娅赤红色的瞳孔里，竟分不清哪个更加鲜艳。
火花吞噬着信封，没有灰烬，直至纸最后一点消失殆尽。
她坐回椅子上，细看地图上教廷附近的所有道路，里面的甚至详细到地下洞口都有标注。
她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规划计划的路线。
她清楚教廷的兵力储备，以及教廷的守卫分布，这得益于她曾经寄希望于神。
维菲娅曾将自己塑造为女神的狂热信徒，教廷不会拒绝这样一个大贵族，她接触到了其他信徒接触不到的东西，她甚至获得在教廷来去自如的权力。
唯独教皇，他从未单独接见她。
思及此，她不由得有些自嘲，过去浪费时间信神的她，就和“维菲娅”说的一样，是个蠢蛋。
最初的“维菲娅”会取笑她，利用她不了解这个世界，对她不怀好意，还会抓弄她。
再到后来，她教她这个世界的语言，教她如何扮演她不会被发现，如何应对凯斯利家族的其他人，如何利用现有的东西，更好地活着。
面对她曾经异想天开地想要试试信神，“维菲娅”不信神，不认同，却也没有阻止她，只让她去尝试。
直到最后，“维菲娅”把自己的所有记忆给了她。
“维菲娅”……
脑中一根弦突然断裂，维菲娅呆呆地，脸上少见地不知所措，豆大的泪珠早已顺着脸庞流下。
意识到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跑到什么哪里时，她低头抿唇，泪一滴滴砸在昂贵的衣裙上，一片湿润。
放在腿上的双手攥紧裙子，闭上眼，想深呼吸却变得阵阵短促。
她不断调节呼吸，随意地将脸上的泪抹去，抬头紧紧盯着面前的地图。
教廷的守卫晚上会交错巡逻，几乎不会有空隙，因此需要有人吸引守卫的大部分注意力。
她的眼急促地眨了几下，想要带走残留的泪花，却带来更多的湿润。
上次她去教堂祷告，留意过不远处的教廷，可以确定教廷的守卫布置和以前她所了解到的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的未知是她不清楚教廷的魔法师在教廷里布下多少魔法阵，什么样的魔法阵。
只有一次机会，如果失败了，教廷必然会加强戒备，下一次就会困难许多，这也就导致她找伊西多尔帮忙，却需要他在对里面魔法不知情的情况下和她一起冒险。
这不是一个完美的计划，有很多不确定性，但她必须去做。
她深知时间托得越久，越不利于计划的进行，一个月的时间里还有神说过的，会出现新的怪物，谁也不知道外面那时会发生什么不一样的事情。
眼睫毛的泪水已经干，维菲娅在准备画出可以让伊西多尔看的地图之际，妮芙的声音在帐篷外传来：“小姐。”
维菲娅循着声音望去，帐篷门被打开，进来的是伊西多尔。
她面上一瞬怔愣：“你们不是还在逛街吗？”
伊西多尔走近，目光在触及她的脸时，因为她主动找他帮忙而眼底产生的笑意微微一凝，又好像什么没发现一样，若无其事地开口：“你离开后，我们没逛多久就散了。”
他在维菲娅对面坐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确定地问道：“你在意你的侍女吗？”
见到她肯定的目光，他的视线移向帐篷外：“她身上的魔咒很奇怪，曲折，弯绕，混杂。”顿了顿，思索一会儿再次吐出四个字，“不伦不类。”
他在帐篷不远处就感知到一股极其不舒服的气息，在见到侍女的第一眼，他基本能确定问题出在这个棕发粽眼的侍女身上。
她身上的符文混杂，给他的感觉很不好，他能确定的是不会影响到别人，那是只作用于侍女一个人的魔咒。
他记得她是维菲娅身边的侍女，如果维菲娅在意她……
“我来解决。”
他的视线轻轻落在她的眼睑，正色道：“你不要担心。”
维菲娅的眉眼柔和下来，还是有些急切地询问道：“对她有害吗？”
提及魔法，伊西多尔神色认真，他垂眼细细回想他看到符文，少许才开口：“可以确定的是，短时间内不会有问题。”
他眼中看到，感知到魔咒的阶段同样奇怪，这并不是普通的魔咒。
闻言维菲娅心中已有思量，妮芙的事情就算急也没办法，既然短时间内没问题，那么就先解决如何去教皇的抄写室。
但在这之前，她坐直身体，正色道：“我找你帮的忙，可能会有危险。”
话音刚落，伊西多尔的注意力全在“危险”两个字身上，他直勾勾地看着她：“你不能一个人去，你要带上我。”
维菲娅对他目光相对，像是在确定什么，又很快移开，不可察轻呼口气，开始在羊皮纸上画地图。
没用多长时间，维菲娅放下羽毛笔。
伊西多尔垂眼，地图虽然简易，但他看得出是那里，是教廷，重要的是，还有教廷的内部结构。
教廷不会允许外部人员进入。
他瞬间在帐篷内施加一道隔音魔法。
维菲娅纤细的手指向秘密档案馆的位置，撩起眼帘：“我需要在这里找个东西，我想请你帮我吸引一部分守卫的注意，如果可以，帮我到传送到这里。”
只见维菲娅再次拿起羽毛笔，在地图上写写画画，停笔后将地图一个翻转，正面展示在伊西多尔面前。
“这是教廷的兵力分布。”
维菲娅既然选择找他帮忙，那她也愿意相信他，她也想好假如他问起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她该如何回答。
“教廷里有魔法师坐镇，但我无法确定，里面有多少魔法阵。”
她的手指在东面：“这里是守卫最多的地方，需要在这个地方闹一场，最好能让馆里的守卫也离开，不过这里的守卫一般不会离开，会有一定难度，这里我会想办法。”
时间一点点过去，伊西多尔听着维菲娅的计划，也没有打断她说话，直到她说完，他的脸色依旧。
只是在目光触及她的脸上时，带有柔软，他开口道：“我会不让里面的魔法师察觉，开启传送阵，但具体的传送点要到教廷附近才能确定。”
伊西多尔想了想，补充道：“世界本身拥有的自然魔力并不均衡，传送点需要在魔力充足的地方才能生效。”
他继续说道：“传送阵比较特殊，只有拥有魔力才能启动。”
维菲娅明白他的意思，就算能把她传送到档案馆，她也没法再用传送阵，所以这就是她需要引开档案馆守卫的原因。
“我和你一起进去。”伊西多尔脱口而出。
维菲娅摇摇头，需要有人在外面牵制守卫，而且这个计划本身的不确定太多，伊西多尔在外面反倒危险性不高，他是魔法师，还可以随时离开。
她开口：“如果你被发现，不要管我……”
“维菲娅。”
话还未说完，就被伊西多尔急切地打断，他注视着她赤红的眼，安静许久，维菲娅正要在他的眼中看出什么。
伊西多尔却低下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手紧握。
他只觉茫然无措，记忆深处，她的血怎样都止不住。
他的心猛地一颤。
他不敢拂她的意思，他窃喜于她愿意相信他，找他帮忙，又怕因为他不同意她计划中的某些部分，她把他剔除在计划里。
他无比坚信，她会一个人去冒险。
最后，他开口：“让卡哈伦也过来帮忙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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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她曾经寄希望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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