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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非正常死亡

阿米娜靠在安菲尔德背上,努力抬起头。

头顶的月色星光冰冷灼目,几乎刺得她睁不开眼。

此刻的姿势没法让她看见安菲尔德的神色。但阿米娜早已预见了她的结局。

骑士悍不畏死,自授阿基坦-格鲁吉尼-波西米亚-索马里女王埃莉诺的册封成为荣誉骑士起,阿米娜就接受了自己早晚有一天会惨烈的死去这一结局。

区别只是,她是死于战争,还是死于政敌的暗杀,又或是死于下属的背叛。

就算是成为国王权衡利弊下放弃的一颗弃子,她都能坦然面对,以无畏的姿势走向归途。

她终会为了信仰死去。

但命运为什么如此残忍,非要在反叛即将结束,无数人倒下,牺牲之后,在所有人都变得伤痕累累,安菲尔德和阿米娜互相搀扶着准备迎接鲜血淋漓的胜利时咆哮着给他们带来致命一击。

在这场持续数的战争即将结束,温暖的诺丹罗尔即将重现在寒冷北方之国王占领的土地上时,胜利的曙光刚刚摇曳着冲出黑暗的包围时,呼啸而来的命运发出了癫狂的笑声。祂亲手击破了一切,将一切美好的事情毁灭。

在意识的沉浮间,这位征战多年,身负无数荣誉而留下密布伤疤的铁血执政者,突然想起了,在自己还只是一名骑士侍童时。圣特蕾莎皇家骑士学院的老师特地选了一节课,严肃地指着沙盘上的一处小小红色标记警告道:

位于阿卡德山脉的迷雾森林是萨扎德里王国的禁区。

这里的森林终年笼罩在有毒的白色雾气中,烈日酷烈能将人类娇嫩的皮肤晒得脱落。无数叫不出名字的强大魔兽在这片区域出没。它们隐藏在茂密的丛林中伺机而动,转瞬间就能用锋利的爪子割开猎物的喉咙。

就连最危险贪婪的赏金猎人和最勇猛的冒险者也只能绕路走。因为,没有人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所以,永远不要尝试横穿阿卡德山脉。这是我对你们的忠告。

女教师的面容早已模糊,但她一字一顿的话语却被尚且稚嫩的骑士预备役牢牢记住。

长时间逃亡与战斗的后遗症不仅是身体上的酸痛,更是精神上疲惫。

阿米娜紧闭了一下双眼,眩目的星光刺激得她不断流泪。

在安菲尔德第四次被脚下的树根绊住,连带着背上的人狠狠摔倒在布满苔藓的泥土上时,阿米娜轻轻勾了勾他的袖口,阻止他立刻起身的动作。

“放下我!”阿米娜的话还未出口就被安菲尔德斩钉截铁的打断。

“不,绝不。”

骑士永远不会放弃他的同伴。

骑士美德与誓约:

我将帮助我的骑士伙伴,

我将忠实地对待朋友。

安菲尔德深邃的蓝色眼眸中燃烧着橘色的火焰。就像是将落日的余晖揉碎了,掺进冰蓝的海水中。

“可你并不是正统出身的骑士。埃尔斯侯爵。”

“我是走不出'这片森林的。”阿米娜残忍的,进一步揭开了事情的真相,那个安菲尔德所无法接受和面对的事实。

“你比我更清楚这片禁区的危险。

安菲尔德,不要再逃避了。

安菲尔德像是突然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高大健朗的男人无力地坐下来,将阿米娜抱进怀中。

“安菲尔德,你不是骑士,无需遵从骑士七大戒律之一,你甚至未曾归顺于埃莉诺陛下。你不为任何人效忠。你不必为了我放弃自己的生命。带着我,你出不去的。”

安菲尔德,黑暗女巫斯菲蒂芙与人类男贵族生下的混血儿。没有继承女巫一族的法力,但继承了来自父亲的爵位和英勇无畏的伟力。自幼与父母居住在女巫之国和人类城邦的交界处,不属于女巫和人类的任何一个种族。

不同于自幼随母系效忠于埃莉诺王上的阿米娜,安菲尔德生来就属于自由。

安菲尔德之所以加入阿米娜的勇者小队,就是被骑士的强大,冷酷,傲慢所深深折服。

“不,不要,阿米娜,不要那么残忍,求求你,不要抛下我一个人。”安菲尔低声地恳求。

“可是安菲尔德,我真的好累啊。”阿米娜示弱,看着安菲尔德一瞬间变得无措。

他紧紧拥住阿米娜,让女人靠在自己肩头。灰蓝色的眼眸中莹润着点点水光。

有时候活着,仅仅只需要一个理由。可是如果疲惫到无力起身,那么就算再多的理由,都阻止不了死亡的来临。

红发骑士捋了捋沾满凝固血液的沉重长发,将储物戒指放入安菲尔德手中。

这是一枚精巧的女戒,秘银材质上雕刻着许多蜿蜒诡谲的纹路。但相比阿米娜的身份和诺丹罗尔喜好奢华靡丽之风来说,实在是略显朴素,甚至连一颗绚丽的魔法宝石都没有。

与之相比,安菲尔德大拇指上的男戒就成了一个设计精美的机关戒指。

不仅镶嵌了一颗成色顶级的蓝钻,从特定角度看,隐藏在暗处的机关可以旋转出一枚剧毒的毒针。

然而当女戒和男戒放在一起时,一切都变得不同。男戒可以顺着纹路嵌入女戒中。

我给予你一切保护,即使你犯下滔天重罪,我也愿意为你掩盖罪孽。

这是阿米娜送给安菲尔德的订婚礼物,其中包含着她的隐秘的私心。

可惜戒指代表的承诺无法挽留她离开的脚步。

“我已经厌恶了这种生活了”,阿米娜稍稍用力将安菲尔德紧闭的手指张开,把戒指放入手心。

“我厌倦了战场,厌倦了无时无刻都要挥剑杀死敌人的日子了。”

在拿起刀剑,像勇士一样无畏地踏上征程前,阿米娜想过将生命献出以追求和平和帝国的稳定。

但无穷无尽的精神折磨比死亡难太多了。这些都是她未曾经历过的。

有时候,她很想给自己一刀带来解脱。

但那是懦妇的行为,而阿米娜绝不是。

于是她选择继续饱受折磨,一个人承担痛苦。

“我不是我的母亲,我不是平民的守护神,也不是天生的杀戮工具。

我有感情,我惧怕死亡,我敬畏生命。我会为了牺牲的同伴而难过,会惋惜于优秀敌人的死去,会悲哀于无辜者的死去。

可战场上不允许慈悲出现。

或许只有如我母亲吉裴塔,或者是芬里克将军那种无情的死神,才能一条条收割生灵的性命,如穿着黑斗篷的塔纳托斯降临在死亡的领域。”

那些沉重的回忆,在夜晚缠绕上阿米娜的身体,就像诱惑夏娃的毒蛇,在勒托的领域嘶嘶地吐出信子。

“在梦里,有我杀死的每一个政敌,每一次没有救下来的伙伴,每一个无辜死在我面前的平民。

即使所有人都在告诉我,我们是为了保护在杀戮,守护和平的方式是血腥的。

可我们所有人都清楚,杀人这件事无法被美化,也许死在我们手上的是谁的女儿,是谁的母亲,又或是谁的爱人…”

“安菲尔德,你听我说。我不想拖着残缺的身体走下征伐之路。在真正的英雌和英雄死在战场上之后,我只能怀抱着遗憾和腐烂的伤口苟延残喘。

所以很抱歉,安菲尔德。今后的路,要你一个人走了。”阿米娜拼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波澜。

安菲尔德垂眸看向手中的女戒,一颗颗眼泪落在沾满血液的,覆满苔藓的土地上悄然绽放出诡秘荼靡的黑色大丽花。

“我早就给予了你打开它的特权,将这个戒指带回王都,向女王复命。

复生之泪就在里面,一个银色都小瓶子中。

剩下的东西,你知道该如何处理。”

【武器秘药献给猩红女王做复生之礼,异宝奇珍献给苍白爵士—也就是曾经的曙光王做两百六十三岁大寿之礼。骑士团几近覆灭,所以留下几本阿米娜自己编写的书籍教导后人就够了。只有剩下的,独属于阿米娜的个人遗物,才真正可以留给安菲尔德】

安菲尔德执拗地握住阿米娜的手,在她干裂泛白的嘴唇上落下重重一吻。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一种无形的力量使他住了嘴。

“你还记得我们约定过什么吗?”安菲尔德与阿米娜额头贴紧额头,低声叙说。

“即使是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只要我不死,你就永远无法真正离开这个世界。就算你死亡,我也会永远活在对你的思念当中。

命运,你真残忍。

我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美好,哪怕顷刻间出现过也终究会被摧毁。

安菲尔德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倒在树下的女人,后毫不犹豫地走向远方。

“答应我,阿米娜,只要有一丝活着的希望,都要给我抓在手里面!”

阿米娜看向繁星满天的的浩瀚夜空,垂下的头发轻轻掩盖握住骑士佩剑的手。

“我当然可以走,只是…安菲尔德,我这身附魔的精铁铁甲,实在是沉重到我没法迈开脚步。”

她叹了口气,泪水模糊了视线。驻守禁地燃烧火海的守护人交给了阿米娜那滴珍贵的复生之泪,但阿米娜同时也接到了来自母亲的传信。

那位杀伐征战一生的帝国传奇将领吉裴塔。艾尔斯利亚,传令的唯一一句话就是:阿米娜。萨尔卡永远不能回到王都。

这句话的意思是,阿米娜只能死在送回复生之泪的途中,为完成一场荣誉谋杀献身。

苍白女爵赛卡希亚与猩红女王埃莉诺两姐妹的部下都已经同意双帝共治这一提议。

这个提议背后少不了一向看阿米娜不顺眼的政敌支持。当下对方把握王都,而阿米娜远在千里之外,部下死的死伤的伤,就算回去也是一个死字。

跟何况,这背后估计也有赛卡希亚的意思。毕竟萨尔卡永远走在与松树林主人对抗的第一线。如今双帝共治,赛卡希亚容得下年老体衰的吉裴塔,可容不下名声威望实力具存的阿米娜。

阿米娜,终究还是成为了埃莉诺陛下巩固政治的一颗弃子。

可阿米娜不后悔。是埃莉诺国王与赛卡希亚阁下抢夺了残酷君主维加的政权,带给人类和平与希望。

即使埃莉诺后来篡夺了赛卡希亚的政权,流放姐姐。这也是赛卡希亚没能完成对女性政治立场和社会地位的改革的后果。而这一切,埃莉诺陛下都做到了。

她兴办女校,允许女男混校,提高女性受教育权利。她使女性真正意义上拥有了同男性一样的政治社会地位。

她改革政治,使人民生活幸福,天下和平。

她启迪文学,使女性温柔,自由,勇敢,浪漫之风吹醒世界的沉眠。

她曾说过:“当你感到害怕时,你需要奋力反驳,只有这样男人们才会知道这不是独属于他们的世界。1

我最敬仰的是自己的种族,最骄傲的是我的性别。”

这一场演讲也为埃莉诺赢下血腥统治征途的基础。

所以,即使埃莉诺睚眦必报,雌心勃勃,做事不择手段,残忍冷酷,花心放浪,她仍是诸位杰出女性心中最伟大的王。

阿米娜一边想着,感受到躯体体温逐渐下降,眼前一片漆黑,眩晕感吞噬了她所有的思绪。

凯伦,奥塔兰德罗莎琳德,塞巴斯蒂安,还有,安菲尔德。

母亲,我终于,不负你对我的教导…

死亡是平等的,也是虚无的。阿米娜感受到自己在坠落,在无尽的黑暗中坠落。她的意识逐渐消失。突然,一束耀目的白光刺破了黑暗,照亮了一切。就是光很亮,但也很轻柔。她温柔的把她抱起,将她送向光明的彼岸。她感到久违的安静与舒适。

“蠢货!不知道为自己止血吗?我都不想说你啥,还好吞了我给你的保命丹,不然十个我都救不了你。

你这个死榆木脑袋,阿米娜。萨尔卡回不到永昼之城就代表你一定要死吗?不懂变通!一点不像我的学生。”

一道暴躁的女声传来,来者骂骂咧咧地数落着阿米娜。

阿米娜感到皮肤被咬破,血液被吞噬又被输入的同时一股剧痛袭来,带着仿佛要将身体全部燃烧殆尽的热度和痛苦,就像是战火在身体中燃烧。

那是一种从皮肤中传来的,深入骨髓的痛苦。

阿米娜从来没有感觉哪一刻比如此更接近死亡。浑身的冷汗从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争先恐后地钻出来,骨头仿佛被一锤锤打碎了,再被火烤融化,重新注入模具形成一个新的个体。

痛苦的哀嚎一声声不自觉地发出,血污被汗水一点点冲走。

疼痛过后,是一种诡异的酥麻,带着一种热烈的欢愉,就像是水珠从男人健壮有力的身体上划过,小腹滚烫。这种感觉就像是带给灭顶快感的毒药。阿米娜的身体经受过催|情药的训练,所以她尚且能够保持理智。她剧烈地喘息,感受到湮灭的生命渐渐流回,比以往更加磅礴的力量充斥着整个身体。

她睁开双眼,翡翠般碧绿的眼眸中血色晕染出玫瑰色的瑰丽色泽。

“长亲。”阿米娜单膝跪地,将额头靠在莫特莱珂的手心。

“感谢你赐予我第二次生命。”

暗淡的月光下,阿米娜浑身笼罩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朦胧气息中,美艳的面容在星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阿米娜灵感来源于巴黎奥运会开幕式银盔甲女骑士

引用“骑士美德与誓约:我将帮助我的骑士伙伴,我将忠实地对待朋友”。

引用自百度。“当你感到害怕时,你需要奋力反驳,只有这样男人们才会知道这不是独属于他们的世界。

我最敬仰的是自己的种族,最骄傲的是我的性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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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非正常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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