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还在继续,梦里的回忆模糊而跳跃。春天到来的时候,五条悟走进了那片朱红色的鸟居后的学校。
那是他主动要求的,或者说,命令的。十五岁的五条悟在一个不可能的年纪成为了五条家主,而那些族亲们也终于不再敢把自己的意志随意加诸在他身上。
不过,家里人的那些“爱意”无处可去,大概会让他们非常无所适从吧。千百年来,六眼都是五条们的珍宝,是他们需要用生命守护的最重要的东西,但是他们捧上来献给五条悟的那些疼爱和那些珍宝……
太过恶心。
五条悟早就知道这所学校,它本身与京都那所没什么区别,不管是制式还是学制,但是胜在它足够偏远,能够让每一个想远离可怕漩涡的人求得一片净土,所以他也曾经把逃难者送向这里。
呵,偏远。那些傲慢的老头。但其实现在东京才是四岛实质上的首府不是吗。
然后他看见一个黑发的男孩站在那边的屋檐下。
梦境振动着,色块更加模糊,晕眩感几乎让他不能呼吸。
少年留着长发,扎着奇怪的丸子头,绝非京都所谓的“前卫”里会有的景象。
像漫画里的角色,一个……讨厌的角色。
对方转过头来,那个刘海很奇怪,而两个人同时开口:
“你好?”
“你的刘海真奇怪。”
她看见一个黑发的男孩站在那边的屋檐下。
留着长发,扎着奇怪的丸子头,绝非京都所谓的“先进”里会有的景象。
他问我:“你好,你是我未来的同学吗?”
“我叫五条悟。”
可五条悟又是谁?
少女答不上来。
“很像男孩子的名字?抱歉,这么说会冒犯到你吧。”
“……不,我不在意。你的刘海也很奇怪。”
“呃。”
女孩笑起来,其实她很少笑,但男孩尴尬的表情真是太可爱了:“哈哈哈……你为什么要特意留下这一缕刘海?不,那不重要。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我的答案。她想。
回忆里的一切都那么美好,就连那些无聊堆砌的石块台阶都显得可爱起来。
女孩就那样行走在她为自己编织的幻梦里,惶惶不可终日。
时间慢慢流逝,男孩变成了男人,但依然留在她身边。
她在遇到杰之后,才找到了自己该走的道路。杰眼里的她不是六眼,只是她自己;杰还很强大,他可以与我同行,我们可以一起把我们强大的羽翼笼罩向每一个弱者。
但阴影侵蚀而来的时候,一切又都崩塌地那么轻易。
在相似的石块台阶上,利刃穿透了她的心脏,但她却不怎么觉得痛,反而用那双澄澈的蓝眼睛看到那个男人心底的狂喜——
那种狂喜就好像他真的战胜了什么远比六眼更可怕的东西。以至于他内心深处的畏惧还在掩饰那狂喜。
那个叫禅院甚尔的家伙。
后来他死在了我手上。在盘星教的宫殿外,他举起武器,挥舞向那些控制他一生的东西、挥舞向我。
那时我突然看清了我所代表的那些东西、我蓦然明白,我始终是……那个罪恶之源。在我成为真正的最强的同时。
我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我的强大。不是因为有些愚昧的族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六眼生来却拥有一个附属品的身体,六眼能看到的东西很多,足以让我明白我的强大就是现实,不会因为他们的愚蠢而动摇。而因为我发现了过往所有人对这双眼睛的畏惧,全都写满了我强大的代价。
我要和杰一起战胜罪恶。
可我如何能战胜我自己?
我狠狠地揍了杰一顿,因为他本不该杀了那些人,无论他们是否有罪,杰都不是一个……杰都不应该如此。
但我还有最后的选择:我可以放他走,也可以把他带回去。
放他走?那他就真的穷途末路了。别傻了,那些家伙才不会在乎死了多少普通人,只要我们听话。
但杰不应该这样活着,不应该在夜蛾老师、在硝子……在他在乎的人眼里以一个罪人的身份活着。
但他已经是了。
五条悟,难道你就在乎的是那些渣滓吗?
……不。我只是明白:
如果我把他带回去。
我就屈服了,向我们一直在抗争的那些东西。
但……
五条悟看到夏油杰身后藏起的那两个伤痕累累的小女孩。
而她唯一的答案先生再一次给了她一个额外的选择。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握住杰向她伸出的手:
“好啊。我们来合作吧。改变这个世界。”
可,难道我看不到杰的痛苦吗?难道我不是可以忽视其他人存在的最强?难道我不是在牺牲他人的生命满足自己的私欲?
在我抱出理子的尸身的那座厅堂里,现在有那么多人来人往。杰在陈年的血迹上,建起了那座盘星神社。
杰收下了伏黑甚尔的那个咒灵,杰把手伸向那些黑色的领域……就像每一个人臆测他的那样,像一个诅咒师一样行事。
我知道,杰总是去那座教场里见那对双胞胎,她们在菅田真奈美的照顾下长大。禅院家那个无聊的小鬼在暗地里拿这些事情编排杰,我就让他闭上嘴。
……他浅薄的见识无法让他脱离我们可笑的家族。那些腐朽的味道在他身上萦绕。
但在他所说之中,有一个问题却让我心惊。
我到底以什么身份和杰站在一起呢?
为了过继惠和他的继姐,我找到监牢里的杰,问他是否愿意与我填下婚姻届。
我们顺利地成为了伴侣。他依然像以前一样,哪怕我们不再一起出任务,但他还是给我带伴手礼,照顾我的口味;他还会带回来新鲜的花朵,花瓣染着漂亮的蓝白色,插在餐桌上洁白的花瓶里。
我们亲吻,我们爱抚,那是爱的味道,我很清楚,我很享受。
但是,我真的称得上他的“妻子”吗?我们对彼此的存在,或许绝对是爱,但在我们同行者的本质之外,那份世俗定义里真正诉说爱意的感情……是否真实地存在于我们之间呢?
我……很清楚。
我不过是害怕他离开,将他强行留在我身边。
甚至于那一天终于到来,我们连同行者的身份也无法保持。
杰在掌控的,是那些无法呈现到我眼前的东西;而我和这双六眼,坐在人们的眼前,成为咒术界的象征,就像幼时每一次参加家族举办的祭典,我是那个花车上的神子。可为什么我走到最后还是那个罪恶之源。我才是。
我害怕。
害怕连杰也失去行走在那条路上的能力。害怕他真的走向那些黑暗。
如果那时我让他离开,是否会有更好的结果?
但更残忍的现实摊开在五条悟眼前。
她来到这个平行时空,大概是什么命运的玩笑吧。
过去,如果杰走向另一个极端,那么“我”不得不杀死他的情境,或许也曾出现在她的噩梦里。
但罪恶远比她想象的更深入骨髓。她生活在一片无望的泥潭里,她曾放任自己沉沦,妄图把罪恶当作武器,割去腐烂的伤口。她玩弄家族,理解政治,控制权力。以为这样就能改变一切。却无视自己早就变得面目全非。
我还在抗争什么?我还能去哪里?
如果连杰也在那些肮脏的污水里死去……不,他早已深陷泥潭。而我是罪魁祸首。
原来杰遭遇的一切都来自我出生的这片泥潭。
我的同位体的比喻如此精妙且恰当,腐烂的橘子,沾满了青绿的霉菌,肮脏、腐朽、恶心、极具传染性、荼毒一切。
我怎能不愤怒。
我怎能不愤怒!
但我竟然连愤怒的资格也失去了。
杰还是那个他,他曾经自诩强大,把每一个人都抗在自己肩上,以“普通人”为己任。
如今他早已自视输我一等,却还是从不后悔他救下的每一个人。即便他在意的对象早已变了,不再是每一个人,而是每一个咒术师。而这一切我全都看在眼里。
但我呢?我为什么这么冷漠。我的庇护冷酷无情,向每一个人平等笼罩。当我想要收回时,也不会犹豫。完美地符合我全知全能的最强形象。
我害怕我们的婚姻会破灭。
因为杰早就已经用他伸出的手告诉我,他不会再容忍现在的咒术界,那让我害怕我会留不下他。
“我还不想离婚……”
离婚?可笑,不过是形式。那时我有恃无恐,才如此嬉闹。
我不想上前,面对那个暗示着我那份破碎疏离与渐行渐远的爱人,原来只是不想面对,我才是那个离他而去的人。
我才是那个毫不留恋地离开的人。
すぐる 。
我无法与你一样。
这让我如此痛苦。
五条悟睁开眼。他从梦境中挣脱。
课间休息已经足够久了。
杰走在他自己的道路上。他从未向我伸手,直到绝境。所以五条悟无权置喙。他的一切选择都出自他自己的意志,无论他曾经面对什么。
而现在,五条悟也该动身了。
去迎接那个幕后黑手,那个小偷,那个恶心的阴沟里的老鼠,为它自己奏响的胜利乐章。
然后撕碎它们。
五条悟最后把那些陈年的罪行,每一桩每一件,写入他的文稿,发在咒术师们的通告里,传达给每一个人。
然后毫无留恋的离开了过去。
-TBC-
小剧场:
本章结尾的家主大人:这个世界没救了,还是毁灭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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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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