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五条悟的是两声有规律的叩窗声，以及……
“是我，央与。”小孩哥的音色还挺有辨识度，至少在这样月黑风高的夜晚，听着就像做贼的。
五条悟闪过去，一把拉开木窗，“你大半夜偷偷摸摸的干啥呢？”
央与在夜色里翻了个白眼，随后正色道：“我还是觉得这儿不对劲。你难道就没有闻到有股血腥气？就在祭典结束之后，味道更重了。”
血腥气？五条悟闻言动了动鼻子。
扑面而来的首先是灵肉汤的独家怪味，其次是青草花木的清香，然后还有熄灭篝火后的柴木味和家禽牲畜的屎粑粑臭。五条悟止住鼻息，还是没忍住干呕一声。
他摇了摇头，回身又问夏油杰：“你闻到没。”
央与狐疑：“你和谁说话呢？”
然后脑袋就被不知名生物踩了一把，仰头去看，像是某种哺乳类动物。夏油杰的声音及时传来，“我闻不到，但它应该可以。”蝙蝠咒灵飞上半空，绕圈探查起来。
央与捂着脑袋，心思却在别处：“你怎么也在。”
面对这个问题，夏油杰偏头看了眼五条悟，见他没有表态，自然缄口不语。
“你、你们？”央与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若有所悟。
结论性的话语还未脱口，脸颊两边的软肉就落入五条悟掌中，任他肆意妄为。被欺负就算了，还被教育上了，“小鬼头别管那么多闲事。”
蝙蝠咒灵飞回到窗边，发出来一串意味不明的音节。
央与：“什么意思？”
夏油杰将咒灵收回，提溜一下把他从窗户外拎进来，“你说的没错，有血腥味，只是……”话及此，他意味深长的瞧了眼央与，压低了嗓音，“藏得很深，估计在地底下。”
“哇，你小子你可以哦，妥妥的狗鼻子。”五条悟不吝夸奖。
央与昂头挺胸端了片刻，忽而觉得这话不像是夸人用的。
夏油杰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的确很厉害，你要立功了。”
这还差不多。
央与话里话外都带上几分骄傲，正儿八经摆谱谦虚起来：“也就那样吧。只是吾从小就对血液的气味比较敏感……”
夏油杰及时出声打断他：“带路吧，我们去探一探。”
央与无语凝噎：“……”
当他没说过之前的话行不。
当然不行。
从八幡宫被抓来的那刻起，他就注定要和这俩人扯上关系。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儿说到底是他自己的锅，叫嚣着挑战什么五条悟。冥姐姐不是说最强是两个问题儿童，很不靠谱的吗？原来说得不是战力，而是性格啊。
央与打着手电筒，侧身看了眼身后两个男高。
不知道他们在松弛些什么，你一言我一语聊的异常火热。倒是让他一个小孩儿带夜路。
对此，夏油杰解释的理所应当。
“只有你带路，被村民发现了他们才不会起疑心。”
五条悟帮腔。
“问起来就说你半夜想拉屎，但马桶堵了，一个人不敢出门上厕所，所以喊我们来陪你。”
央与也不知道当时脑子是怎么了，竟顺着他俩的思路认真提问：“那我喊也喊一个啊，叫你俩一起算什么？”
五条悟托腮，思考两秒后说：“算我和杰关系好吧。”
ok,fine.
夜幕笼罩下的整个村落都寂静无声，全然看不出一小时前的嘈杂与人声鼎沸。窃来的老式手电筒光线黯淡，还不如天上几颗作伴他们的星子亮堂。
走了不过十来分钟，却已至人烟罕见的地方。
眼前是一片洼地式的荒野，杂草野蛮乱生，它们长到半膝处，多数却是枯萎的，毫无生命痕迹。
央与还要向前，肩膀却被人猛地拉住，惊得叫出声：“啊！”
“嘘，有诅咒的气息。”夏油杰捂住他的嘴，把人往身后带。
随后就见五条悟随手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子，一把往前甩去，它们各自呈不同的抛物线弧度，最终落在远近不一的地方。落到石块的地面很快向下塌陷，滚起一阵尘土。
土面下是一个个坑洼，大小各不相同，约莫都在两三米宽，深度也不过五米左右。
“倒更像是人为。”夏油杰凑近了弯腰看。
央与被他拦腰拎着，抗议说：“你们放我下去。”
五条悟弹他一个脑瓜崩，“没听见杰刚才说的吗，可能会有诅咒，你下去干什么？”
“诅咒我是没看到，但是这些坑的气味不对劲。”央与说。
于是他如愿以偿被放了下去，站到底的时候脚踝却一歪，一个屁股蹲坐地上。
五条悟调侃他：“年轻就是好哇，倒头就睡，下面有这么舒服吗？”
央与懒得搭理他，往自己刚才站定的地方看，那儿很明显有一块凸起。而凑近仔细了看，这坑底是没一块平整的好地，尽是些坑坑洼洼。
他挑了一处隆起最高的，伸手摸了摸，吓得脸色骤变，“这、这是……”
“是人骨。”五条悟跳下来拉着他就跑。
夏油杰解释道：“有人来了。”
三人最终躲到最近的一颗枯树干后。
央与像是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一边气喘一边不受控制的身体发颤，“那些坑底下全是人的骨头，怪不得会是那样的味道……”他话说了一半，盯着自己摸过人骨的手发怵。
五条悟稍稍用力，拍了一下他的手掌：“小鬼，少胡思乱想。”
“这些坑大概率和人口失踪有关联了。”夏油杰说，“只是不知道是诅咒所为，还是……来了。”
不远处，一个低矮的身影出现。
是个小女孩。
她手里抱着一个塞得满满的、几乎有她半人高的布包。在注意到一众土坑后行为慌乱，快速的向周围张望，结果自然是毫无收获。蹲蹲望望，来回反复了有十来分钟，她终于抱着布包离开。
夏油杰下达指令：“我们跟上去。”
央与不同意：“疯了？我们现在应该回去！她很可能去通风报信了。”
“她不会。”五条悟笃定道，“大半夜行事这么鬼鬼祟祟，她要做的事应该也不能声张，否则直接大叫一声就得了。而且，看她刚才的行为，应该是知道什么的。”
央与没懂：“知道什么？”
夏油杰垂眼盯了他一阵，终于还是说了出来：“这村子的人口失踪和死亡，很可能是人为的。”
人为？什么意思？
村民杀了村民？
诅咒呢？咒灵呢？它们不才是万恶之源吗？
-
他们和前行的女孩始终保持着有二十米的距离，在走过另一片荒地后，抵达一座年久失修的塔前。女孩在进门前弯腰在地上摸索了一阵儿，站起来的时候手里多了盏油灯。
五条悟砸吧嘴下结论：“看来是惯犯。”
央与情绪复杂，一言不发。
“我认得她。”夏油杰忽然说。亮起来的油灯照射出她瘦瘦小小的身形，一举一动都是怯生生的，眼里却有着非比寻常的坚毅。正是晚间喝汤时，站在门后面观察他们的小姑娘。
那时候，她想走近些，却被年轻妇人阻止了。
夏油杰简单说明后，五条悟提议放弃跟踪，直接正面硬刚。本来向前的路也不好跟，与其被发现，不如试着拉拢一下，“再说了，就算拉拢不成，她看着也很好搞定。”
他拿央与示范，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搞怪动作。
后者却笑不出来，仍是一脸忧心忡忡。
夏油杰按住他的肩膀，承诺道：“我和悟会保你平安，相信我们，不会出事的。”
央与摇了摇头，说：“我不是在怕死，只是这座塔里有很新鲜的血液味道，而且非常浓郁。”他只是担心，自己还没有做好肉眼目睹残酷现实的准备。
然而，身边的两人在拍过他的肩膀后，已经光明正大的走上前去了。
他得变强，变得很强很强。
只有这样，才会有复仇的可能。
央与攥紧手心，咬牙追了上去。
五条悟无声无息的靠近，极快的拍在女孩后背。夏油杰则从前方包抄，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即使如此，在他们预料中，小姑娘也是会尖叫的。
然而并没有。
她只是瞳孔放大了一瞬，甚至就连这时间也很短，很快拉住夏油杰的袖口，往塔向下沿伸的长梯走。
五条悟向前几步，边倒退着走边问：“你好像不怕我们？”
“这里随时可能会有巡逻的人来，”小姑娘朝他伸手，把他拉回正道上，语速飞快，“我们动作要快一点。”
奇了，不只是不怕，似乎还料到了现在的局面。
五条悟递给夏油杰一个眼神。
后者拉住她，蹲下身来说：“我们打得过，所以你可以先把这个村落的大致情况和我们说一下吗？”
央与一路小跑跟上来，此刻扶着膝盖大口喘息：“先说名字吧！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小妹，”小姑娘咬住下唇，想起什么又固执的去扯夏油杰的胳膊，“但我的朋友们有，大哥哥，求求你去救她们吧！”
闻言，夏油杰和五条悟对视一眼，一人怀里抱起一只小孩儿翻过楼梯扶手，直直的跳了下去。
坠落的间隙，央与听见她祈祷的声音。
“菜菜子，美美子，对不起，请一定要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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