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延延不知道多少节楼梯下，是一段狭窄而封闭的长廊。破败不堪的墙面和胡乱堆砌的脏污，发出阵阵熏人的恶臭。惨淡的光线从顶上照下来，更显得压抑瘆人。
夏油杰和五条悟加快脚步，很快抵达尽头。
墙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土制的地洞，一眼望去少说也有小几十个。洞口长宽都在两米不到，却是幽深不见底。
被人拦腰截着，又承受高空坠落的失重，央与的脸色本就不好看，此刻被放下来，只呼吸一口便呕得厉害：“这、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全是尸……”
小姑娘打断他，指向其中之一的洞口：“这里。”
于是他还没呕完，便再度被扛上了路，真是无比庆幸晚饭没吃什么东西。
地洞不及长廊，走了莫约百米便见到微弱的火光，再向前，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间全封闭的房间。很臭，极臭，臭到人都无法分辨出究竟是哪些味道混杂在一起，垃圾？粪便？污血？
央与呼吸一滞，感到有什么黏黏糊糊的东西粘在了鼻子上。
……史莱姆，好吧。
他试着深吸一口气，臭味被过滤了大半。扭头去看，夏油杰和五条悟也堵上了鼻子。唯独那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小姑娘，一进来的瞬间，便抱着布包奔向室内中央的铁笼子边。
密室的中央是一个由特殊材质锤制的铁笼，模样不太规整，却无比坚实。
坚实到能抗住五条悟的一击？啊？
五条悟收回释放术式的手，抬头去看铁笼的上方，那儿的最高处有一块碎瓦般的东西，肉眼看是平平无奇，六眼却确认了它的不一般。
他又抬起手想攻击，却被拉住胳膊，夏油杰递给他一个眼色。
原是铁笼内的那对双胞胎中有一人醒了。
棕色的瞳孔无声而平静的盯着他，没有情绪起伏，只有冷漠与戒备。
五条悟心里为这眼神升起瞬间的心痛。他妥协的垂下手臂，向前走了一步，两步，三……
“滚开。”他听见她说。
粗粝的声音不像是从人口里脱出，倒像是某种规则怪谈游戏里的npc怪兽。
于是他停下脚步，自暴自弃的蹲下身，求助的眼神给到夏油杰。
遇上这种状况，果然还是该让杰出马的。
拇指灵被释放出来，静悄悄将头探入笼子：“会好的，会、会好……呃唔——”指定的台词还未及说完，就像受到某种外力作用，灰飞烟灭了。
夏油杰盯着自己的指尖，脸色一滞。
“怎么了？”五条悟问他。
夏油杰：“被吸收了。”
“什么鬼，被吸收了？”五条悟站起身，顺着夏油杰的视线再度仰头去看那块碎瓦，“果然是那东西有问题，干脆直接击碎了吧。”
“不行！”被称作小妹的女孩子出声制止。
五条悟歪头看她：“哦？”
“无论是什么样的攻击和力量，都会被吸走的。”她使劲摇头道，“而且，吸收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村子里巡逻的人就会察觉到。他们再来的话，美美子和菜菜子就活不了了。”
……
五条悟，夏油杰和小妹交谈的十来分钟里，央与窃摸摸地绕道后方，靠近了铁笼。刚要伸手，便听见笼子里人的声音。
“没听见他们说的话吗，别做徒劳的事情。”
央与看了她一眼，仍旧执着地探出掌心，“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不行呢。”
听见这话，枷场美美子唇角挂上讥讽。
试试？说起倒是轻松。
自她和菜菜子被关在这儿起，她们试了多少次？从一开始的一天几十次，次数一多便招致毒打，到后来的一天三次。
尝试，被打，再尝试……
循环往复，持续了八十二天，现在全靠半口气吊着。
想试却再也不能。
她不甘心，她们不甘心。
凭什么她们什么都没做，便要遭受此种劫难？
凭什么她们的父母要因她们，被活活打死，埋坑填土？
难道她们真是受诅咒的怪物？
小臂上传来一阵陌生而奇异的感受，枷场美美子从沉思间回神，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又去看央与的手掌，并没有发现什么新奇变化。
“早说了是徒劳……”
“嗯？你说什么？”央与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一脸大功告成、满汉期待的模样，“你动动看手臂，看是不是不痛了。”
这样子在枷场美美子眼里傻气十足。
但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她照做了。小臂微微抬起，刚要做动作，钝痛便钻心般袭来。
央与见她的眉毛拧成一团，便慌了神，“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还会痛，不该这样的啊。”他失魂落魄的看自己的双手，不明白是哪一步出了差错。
他虽然没有像样的术式，但以往释放咒力量时总还有些作用。
“你做什么了？”枷场美美子问。
面前的人却仍在傻愣，盯着自己的手掌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稍加放大音量说：“伤口的血止住了。”
血？止住了？
央与从恍惚间醒来，凝神去看她的小臂，原先深到能见骨头的伤势本身是没什么变化，却不再往外渗血。他一拍脑袋明白过来：“咒力应该是被吸走了一部分，所以效果也就弱了。”
枷场美美子重复他话里的两个字：“咒力……”
五条悟的巴掌照他后脑勺来的，故而声音极其清脆，“小鬼你还会术式反转，真深藏不露啊！”
央与捂着后脑，恨恨嘀咕两句，才说：“不是术式反转，我就只释放了一点咒力。”
“那不就是术式反转？就是这样……再那样……最后把两股力以正无穷，咔哒、砰一下合起来，就好了！”五条悟摆起双臂演示的起劲，却没人能听懂他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他看了一圈，可怜兮兮的目光最后落在挚友脸上：“杰可以懂我的吧？”
夏油杰叹了口气，纵容着点了点头。
央与不明所以然，但一脸正直道：“夏油哥哥你不用屈服于他的。”
随后脑袋上长了一个包，五条悟亲手种下的。
捂着脑袋的动作换了个方向，央与决心再也不说真话，“我不是说过我自小对血液比较敏感吗，一是能闻到气味，二就是能控制流动，与咒力加以运用后，就能简单处理一些伤势了。”
“冥姐姐也知道，带我去做过测试，结果就是并非术式反转。而且，也只能用来处理一些小伤。”他老老实实说。
“这也很厉害了。”夏油杰说，心中却对其提到的“对血液比较敏感”的说法感到兴趣。
央与？
他在唇间又将这个名字默念几遍。
加茂……？
夏油杰似有所悟，却不动声色的掩好情绪。
他蹲下身，尽力将自己的身形放的与枷场美美子持平，眉宇间尽是温和，开口道：“你们的遭遇，小妹她已经都和我们说了。非常抱歉，是我们来的太晚了。”
话及此，夏油杰神色凛然一变，有落寞，但更多的是愤恨。
旧荒川村受诅咒的双胞胎姐妹的故事。
不。
事实的真相是，旧荒川村有咒术师天赋的双胞胎姐妹的故事。
枷场菜菜子和枷场美美子，2002年出生。父母为乡村教师，原先因教书授课而受村民尊重，后来因诞下一对“怪胎”而被讨伐。据街头巷尾的流言看来，双胞胎姐妹自小便能看见旁人所不能见之物，并将其形容为怪兽。
从一开始当作是儿童戏语，到后来说多了被视作精神病，再到姐妹俩用实际行动击溃咒灵。
姐妹俩满心欢喜的以为会获得大家的尊重与理解。
然而，就如父亲预料所言，她们错了。
在落后的村庄，超出常人所能理解范围的能力，不被视作拯救的力量，反被视作不祥之兆。
父母因她们而被处死。
她们恨，她们不甘心，于是奋起反抗，但从未伤过人。
结果呢？就被村民联合村外的人活捉，长久的囚禁于此。不给吃喝，不管拉撒，只有日日夜夜的凌虐。枷场美美子曾问过他们，为什么不杀了她们？她们早就想死了。
他们嬉笑怒骂，最后说。
“镇村辟邪。”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枷场美美子用那挤出来的丁点咒力，轻飘飘的甩了他一巴掌，“滚！滚！你们都该死！都该死！！！”
他们看她愤怒，笑作一团。
“这么想死啊，别急，就快了。”
于是她们开始等待死亡的救赎。
没有等来死亡，等来了父母口中的咒术师。对他们，枷场美美子也是有怨的，为什么不早些来？为什么不能救救她们的父母？然而，当这对男高中生站在她面前，真心实意的说出“对不起”的刹那，她还是滚下了热泪。
夏油杰伸手去揉她的脑袋，耐心的帮她拭去眼泪和脸上的脏污，“没关系”、“对不起”和“没事了”轮番上阵。
五条悟也难得放低了姿态，弯腰小心翼翼地去牵她的手。
“你们愿意和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吗？”
枷场美美子听见黑发哥哥的轻柔话语，重重点了点脑袋。
“那你，希望他们……”五条悟为自己做注释，“我是说全体村民，你希望他们都去死吗？”
白发的哥哥咧嘴笑着，说出口的话语却气焰嚣张。
这个问题，枷场美美子思考了好一阵。
夏油杰轻拍她的脑袋，柔声道：“哥哥们说到做到哦。”
只要她想，他和悟绝对、绝对会把他们都杀了的。
央与抬头看着微笑和大笑的两人，只觉得无比瘆人，下意识的往密室的角落靠了几步。他有预感，今晚要出大事的。
枷场美美子最后却摇了摇头。
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视一眼，也没再说什么。后者将央与和小妹拉近怀里，释放史莱姆咒灵将双胞胎姐妹裹进身体里。前者抬起手臂，对准悬在半空的碎瓦，指节抖动。
“「九纲」「偏光」「乌与声明」「表里之间」”
咒词咏唱，耀眼到刺目的白光从两指间迸发而出。
“虚式·茈。”
换了新的存稿app，于是有了空行。
如果还是喜欢之前的可以改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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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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