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挟着咸腥掀动营帐帘角,摩昂百无聊赖的用匕首削着蚌壳,玄铁甲胄在夜明珠下泛着冷光,他望着案几上显示斥候未归的沙漏,耳边又响起三日前父王在藏书阁的密谈。
“不管他所说真假,应龙血脉总归万年难遇。”父王指尖敲在他方才递过去的兵法注疏上,羊皮卷边角还沾着西海特有的藻墨。
“四海如今看似太平,可北冥鲲族近来频频异动......”老龙王抚过桌案上的蛟类习性图,这图昨日刚被润玉还回,如今上面多了一些严谨细致的行草魏碑。“天庭之上,那位的手也是愈伸愈长,西海需要新的战力……”
“但是…虽说想把好刀都放在咱们西海的鞘里,但若不是你情我愿……摩昂,你要记住,如今的西海……不倒戈相向就行。”
龙后正在翻阅润玉送来的星图画册,闻言出声:“我倒觉着这孩子心性难得,像块浸透苦水的寒玉。前日烈儿打翻药碗烫红他手背,他第一反应竟是安慰被吓着的寸心。”
“你们父子总想着权谋制衡,可他来自异界,我倒觉得正好——左右回不去。”
“被剜鳞断角的龙,最知何处是暖巢。”鎏金灯影晃过她鬓边装饰的明珠,“只要咱们对他够好,若有一日他与寸心......”龙后突然轻笑,“咱们西海的女儿,就该好好留在西海里。”
思及此处,摩昂腕间青筋暴起,烦躁地把蚌壳一劈为二——父王要的是镇海神兵,母后盼的是乘龙快婿,只有他看得清楚,那小子望着三妹时,分明已然是饿龙盯着宝珠的神情。
“——啪!”
旁边传来物件掉落的声音,摩昂抬眼,原是润玉膝头摊开的《四海兵策》滑落在地。
“抱歉。”润玉面色如常,他弯腰伸臂捡回书册,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方才...走神了。”
摩昂不语,只是一味咬着牙怀疑。
"咳..."
润玉掩饰般咳了两声,耳尖却泛起薄红。这副神情,倒叫大太子想起两个时辰前拔营时,寸心追着往润玉怀里塞丹药的模样。
帐外传来夜叉巡逻的脚步声,摩昂闭着眼睛缓缓运气,润玉悄悄将手心里闪着金粉的鲛绡展开,这是今晨寸心偷偷塞进他护腕的,上面写着“打不过就咬他!”末尾还画了只叉腰的小龙。
机灵有趣,活灵活现,生动到让他眼前浮现几日前试穿银甲的场景——
“你...你别动。”寸心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她踮着脚为他系紧背上锁扣。润玉垂眸侧目,看见她额角沁出的细小汗珠,在深海明灯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少女身上暖香随着动作丝丝缕缕缠上来,他不得不屏住呼吸,生怕惊散这过于旖旎的距离。
“好了!”寸心突然后退半步,珊瑚珠串撞出清脆声响。
润玉抬头望向水镜,看见银甲将他的轮廓勾勒得如出鞘利剑,而镜中少女正捂着心口,耳廓绯红似三月桃花。她腰间鲛绡自方才就已缠住了他的腰甲,此刻却浑然不觉,只小声喃喃:“原来话本里说的玉将军......”
沉稳万年的夜神大殿突然多了点毛头小子的促狭,他故意转身,让鲛绡带得她踉跄半步。寸心慌忙扶住他臂甲时,他俯身在她耳畔轻笑:“寸心方才说什么将军?”
看着龙女瞬间红透的耳尖,他忽然庆幸逆鳞伤疤厚重——否则剧烈的心跳声,定会暴露他险些化出龙尾的悸动。
脑海里的回忆不停,他看着那点点金粉,眼前又浮现出征一日前的场景——
那一夜,润玉本要去取分给他的护心镜,却在回廊拐角听见熟悉的声音。
“......至少要给他配两个亲卫。”寸心一边比着两根手指,一边往摩昂手里塞药囊,"他伤才刚好,按说还得再养一养。”
“唉,就不能不去嘛……好啦,我知道是他自己答应的…”
“那恶蛟会不会使毒啊,这是听心姐姐给我的避毒珠,大哥你同他说一说,定要让他佩在......”
摩昂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寸心,你可还记得,他是条万多岁的九天应龙......”
“那他也会疼嘛…”寸心带着丝哭腔的声音让暗处的润玉攥碎了珊瑚,“那日换药,他连昏迷中都咬着唇不肯出声......”
“润玉?”
摩昂的唤声将他拽回现实,斥候的鳞甲已经映在帐外。润玉迅速将鲛绡安放进怀里,起身时银甲碰撞出清越的声响。
帐外隐隐约约传来妖蛟的嘶吼,他抚过腕间人鱼泪,突然庆幸这场战役来得及时——唯有沾染鲜血的卓卓功勋,才配得上西海明珠的一瞬侧目。
海风裹挟着咸腥掀开营帐帘幕,润玉的银甲泛起寒光。他随摩昂走出营帐时,远处海天交界处正翻涌着青黑色的妖云,恶蛟百丈长的身躯搅动得海水沸腾如煮,似金似绿的鳞片在阴云中忽隐忽现。
"你且在旁观战。"摩昂玄铁护腕与长枪碰撞出金石之音。
话音刚落,摩昂化作百丈黑龙长啸破空,龙爪裹挟着雷电直扑妖蛟七寸。恶蛟从云层滚出,三颗头颅同时喷出火焰,青紫色火舌舔舐过黑龙鳞甲,在墨玉般的鳞片上灼出焦黑痕迹。一龙一蛟在空中绞作一团,尾巴扫过之处礁石崩裂,掀起海浪滔天。
润玉伸指划过眼前,双眸泛起观星术特有的银芒,夜神的目光穿透漫天水雾,清晰看到恶蛟双爪泛着诡异的青紫,那利爪每次抓中摩昂身体,都使墨色鳞片滋滋作响。
一蛟一龙轰然坠入浅海,摩昂龙牙咬住恶蛟中间头颅的咽喉,龙尾却反被另外两颗头颅扯住。三首蛟口中的涎水滴滴掉落,溅在珊瑚礁上竟腾起阵阵毒烟。
突然之间,恶蛟三颗头颅同时嘶吼,声波震得海边岩层开裂,它借着音爆冲击的力道猛然拧身,被摩昂龙尾绞住的腰腹竟如软体动物般收缩变形,金绿鳞片倒竖着刮过黑龙腹部,逼得摩昂吃痛松劲。
战局突然急转直下,恶蛟挣脱桎梏化作人形急退,摩昂亦化人身追击,却见那妖蛟额心亮起天庭特有的金纹:“我乃天庭殿上三首神蛟!”
摩昂的长枪生生停在半空,却不料三首蛟的右爪暴涨一倍,裹着腥风直掏摩昂心口!
润玉瞳孔骤缩,玄冰剑出鞘的刹那,卷起刺骨寒风阵阵,润玉踏着冰棱瞬移至战圈,剑锋精准刺入三首蛟前伸的右腕,将淬毒的利爪冻成冰雕。
“放肆!"三首蛟额间天纹大亮,"尔等敢伤天庭......”
剑光如银河倒卷,润玉充耳不闻地旋身劈砍,冰晶顺着剑痕疯狂生长,眨眼间将妖蛟右半身冻成冰雕。
“剑下留人!”
清冷女声自远处传来时,润玉的剑尖正抵着三首蛟的咽喉。他眯眼看向踏云而来的白衣仙子,手中剑势却未收,反而催动水流缠住三首蛟周身,直到摩昂的龙息锁链将俘虏捆实,才挽了个剑花归鞘。
“西海摩昂,见过上神。”大太子抱拳行礼,目光扫过来者腰间玉牌,“不知瑶姬上神驾临西海,所为何事?”
润玉默默退后半步,玄冰剑化回人鱼泪套回手腕。他望着瑶姬袖口若隐若现的天纹,思忱原来这便是此界的神仙。
“此蛟盗取凌霄殿至宝,本座奉命追缉。”瑶姬指尖轻点,缚仙索已缠上昏迷的三首蛟,“西海擒拿有功,改日玉帝自有封赏。”
摩昂突然按住润玉欲言的肩头,面上一派春风:“既是天庭要犯,西海自当配合。”他示意虾兵将俘虏移交,润玉注意到三首蛟被冻僵的右爪已被虾兵用海藻缠绕——那里还残留着他玄冰剑的剑痕。
“此獠狡猾,上神当心他爪间余毒。”摩昂取出个物件递给瑶姬,润玉认出那是颗避毒珠,只不过颜色有些怪异。
天边云霞染金时,瑶姬的白衣终于消失在海平线尽头,摩昂突然转身勾住润玉脖颈,玄铁护腕撞得他肋骨生疼。
“走!回宫喝我父王珍藏的万年佳酿!”
润玉踉跄半步,余光瞥见大太子背在身后的左手正捏碎传讯海螺。浪涛声中,他清晰听见摩昂用龙族密语吩咐亲卫:“去查查天庭欲界发生了何事。”
润玉垂眸,腕间人鱼泪闪过微光,他望着海面下疾驰向西海的传讯鱼,突然明了摩昂的深意——那枚避毒珠里想来藏了些什么东西。
当夜西海明珠台,润玉望着琉璃盏中晃动的琥珀酒液,耳畔是敖烈高喊“敬英雄”的喧闹。他摩挲着袖中寸心新送的鲛绡帕,突然被摩昂塞进满杯烈酒。
“喝!”大太子玄甲未卸,眼底却泛着罕见的恣意,“管他天庭地府什么乱子,今日西海只庆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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