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
小花提供的价值远不止这个所有。
凰曦柔心知肚明。
小花是她的家人，她的朋友，她的树洞，她，唯一的依靠。
这个唯一虽然看起来太绝对，可是对于凰曦柔来说，小花担得起这个唯一。
不如说她身边的所有生物，只有小花担得起这个唯一。
“所有？”黄落梅的语气带着疑问，“怎么样定义这个所有呢？”
手中的筷子戳破蔬菜的表皮，咔嚓一声筷子的顶端触碰到盘子的表面，“是我短暂人生里体会到的所有。”
“可你还在这里。”
“很快就不在了。”
黄落梅笑笑，“但很快又能有多快。凰曦柔，你真的决定好所有了吗？”
但这个问题该你问我吗？
凰曦柔想要这么和黄落梅说。
可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小花对你来说是什么呢？”黄落梅问她。
凰曦柔有些不想回答。
“是家人、朋友、唯一的依靠。”黄落梅继续说。
凰曦柔吃下被自己戳烂的蔬菜。
“可家人、朋友、唯一的依靠真的集合在一个生物身上的时候，感情总会是割裂的。”
被戳烂的蔬菜其实还是很好吃的。
“当她是家人的时候，亲情容不下友情；当她是朋友的时候，友情会拒绝亲情；当她是依靠的时候，所有的情绪都抵不过灵魂的吸引，你太孤独了。”
凰曦柔给自己倒杯水。
“这样的孤独，这样的痛苦，我不希望你承受。”
凰曦柔放下自己的筷子。
食道里的食物全部吞咽下肚，她深吸一口气说：“可是，你能提供给我什么呢？”
“我什么都给不了你。”黄落梅说：“凰曦柔，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
她说：“但我还会站在这里，站在你的身后，站在你的身旁，我会等着你，等你决定好所有，等你认清自己后做出的抉择。”
“凰曦柔，”黄落梅笑着对她说：“我爱你。”
沉重的爱。
她不喜欢沉重的爱。
她厌恶沉重的爱。
当爱被赋予重量后，赐下的人无法感受，可承受的人却会痛苦。
被压垮的脊背，被碾碎的灵魂，偶然抬头注视到的也只有对方温柔的眼眸。
所以，控诉的话、拒绝的话、厌恶的话最后只会被咽下。
就如同面前这份发凉的食物。
就如同每一天、每一日、每个日常。
她不喜欢这样。
非常不喜欢。
凰曦柔吃完盘里的饭菜。
这顿令人不适的饭局，以黄落梅先一步吃完饭作为结束，她抽出一张纸说：“那我就先走了。”
盘子里已经没什么食物了，可凰曦柔还是低着头拿着筷子戳盘子。
“好吧，那你慢慢吃，晚安。”黄落梅站起身。
凰曦柔听到身前传来椅子被拉开的声音，视线上移，在眼角余光里她看到黄落梅从桌前离开。
放下手中的筷子，凰曦柔聆听着大厅里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等黄落梅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后，她才起身离开这里。
回到房间后，凰曦柔拿出手机按亮，屏幕上显示一条新信息，发件人是小草。
这手机号是小草在她买下手机后，第一时间输进去的，她说凰曦柔肯定不会想到要记自己的手机号，看到陌生来电也会直接挂断，那不如趁现在把自己的手机号输进去，这样方便自己，也方便凰曦柔。
现在想想，凰曦柔觉得小草这话说的真没错。
点进消息，小草说她打算明天和凰曦柔一起去见莫莉，帮她们两个人打好关系，当然正式对话的时候她会给两人独处的机会。
也许是知道自己的方法比较简单，她在最后补充道：“也许客人您觉得我的这个方案非常没有技术含量，但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想出来的，我认为的，几乎是最好的方法。主要是我接触过莫莉，知道她对陌生人很警惕，所以我认为客人您要是想和她打好关系，最好还是有个人引荐一下。”
凰曦柔一边低头看手机一边走到睡床旁，她脱掉自己的鞋子躺在床上问：“那明天几点。”
这边凰曦柔刚把消息发过去，那边小草便回复道：“到时候我会给您打电话的。”
“我们怎么去。”
“客人您打算怎么去。”
凰曦柔在床上翻身，她说：“我最开始考虑的是地铁，或者是公交车。”
“那就地铁吧。客人您今天好好休息，我觉得交朋友主打一个随机应变。”小草回复道。
把手机息屏丢到床上，凰曦柔看着天花板发呆，随后默默起身洗漱打算睡觉。
早上七点，凰曦柔醒了。
酒店的床其实十分舒服，它既柔软又巨大，大到看起来睡三个人也绰绰有余，可她还是不习惯在陌生的地方休息。
凰曦柔在床上翻个身。
也不是说不习惯，单纯就是睡不安稳，可能不管怎么样，自己还是爱着那个“家”。
凰曦柔闭上眼。
小草打来电话是上午九点，那个时候凰曦柔正躺在床上犯困，不过只是犯困还没有睡着。
听到电话铃声后她翻个身，把枕头底下的电话拿起来。
“喂。”她说，声音吵醒在床上睡觉的小花，对方站起身子伸个懒腰，走到凰曦柔身边。
电话那头，小草的声音因为电流听起来有些失真，她说：“早上好！客人睡醒了吗！”
“差不多吧，你呢？”
“嘿嘿，我刚起床。”
凰曦柔伸手揉揉小花的脑袋，她从床上坐起说：“你大概什么时候能来。”
“大概还需要一会，毕竟我只是刚刚睡醒，怕客人您没醒给您打个电话。”
凰曦柔沉默。
“好啦好啦，大不了我给客人您带点早餐。您想吃点什么？”
“随便。”
“随便可不是一个好回答，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随便挑一点啦。对了，客人，我们在哪见面啊。”
虽然觉得小草应该知道自己住下的酒店，但凰曦柔还是说了地铁站的位置。
“好的，那待会见。”
“嗯。”凰曦柔说完挂断电话。
两人在地铁站门口碰面。
见面后，小草笑着朝凰曦柔挥挥手，“早上好！”
凰曦柔点点头，她走到小草身边，接过对方递来的煎饼。
“要是不喜欢，我这里还有油条、包子和豆浆。”小草晃晃另一只手上的早餐。
“没事，这些就行。”凰曦柔边说边和小草走进地铁站内。
地铁站内的设施布置与凰曦柔记忆里的几乎一样，她熟门熟路地买票、过安检，最后和小草一块坐上地铁。
现在并不是早班高峰期，所以空位不少。
两人坐在一块，小草说：“其实真说，我觉得莫莉还是蛮好接触的。”
食物的香气弥漫在密闭的车厢内，凰曦柔揉揉自己的鼻子。
“我和她接触的时候，还蛮顺利的。就是后面聊天的时候，不太顺利。”
“那你怎么和她接触上的。”
小草不好意思地说：“我其实没有先接触她。我是做了好几个一样的问卷，发给小区里的孩子，告诉他们我在做社会问卷，调查幼儿园的情况，还说要是答完就给他们送零食。”
“他们也没怀疑？”
“小孩子嘛。而且我很认真的，我真的搞了一个问卷调查，还买了一大堆食物，遇到带孩子下来的家长我还介绍了一下我的大学，虽然实际上我连，嗯，高中学历都没有。”
“然后呢。”
“然后我就拎着这一堆问卷挨家挨户询问。”她回忆着，“也算不上挨家挨户，只是问了莫莉那栋楼的住户而已，毕竟我们先找到的就是莫莉的家庭住址。”
“她给你开门了？”凰曦柔有些好奇。
“我用了点特殊手段，总之效果不错就行了。”
凰曦柔没说话。
“不过我觉得，你用不了这个方法。”
“为什么？”
小草转过身子盯着凰曦柔的侧脸，凰曦柔注意到她的视线侧过脸与她对视。
四目相对，小草啧啧两声说：“你太严肃了。”她坐直身体，“你这种人完全不适合做这种事，更不适合应聘服务员。”
“我就长这样。”凰曦柔也坐直身体，她注视着前方的玻璃看着上面自己的倒影说。
“但我觉得，你笑起来会更好看。”
移动眼眸，凰曦柔用余光观察身旁的小草，对方没有看她，也在注视着前方。
地铁很快便到达少年宫这一站。两人从地铁站离开，随着人流走进少年宫内。
来的时候是十点半，这个时间莫莉刚好下课。
在人潮之中，小草领着凰曦柔朝里走。
她的步伐没有停顿，眼睛看着前方就像曾经来过无数次一样，凰曦柔走在她身后问：“你来这里多久了？”
小草微微侧过头，“也就几天吧。”
“这几天你都去过哪里？”
“哈哈。”小草笑着说：“该去的地方都去过了。好了，我们到了。”
小草停下脚步。
凰曦柔抬起头。
面前是一个很大的教室，教室对着走廊的一面全是透明的玻璃，凰曦柔可以看到里面的木制地板和穿着舞蹈服的孩子。
这些孩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他们收拾着自己的包，与身旁的朋友说话，随后一起向老师告别。
在这样的环境里，一个孩子引起凰曦柔的注意。
那是一个小女孩。
她站在整个教室最黑的角落里，沉默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身旁不断有人走过，但她却没有抬起过头。
等包终于收拾好后，女孩走向门口向老师挥手告别。
“莫莉，再见，你今天跳得很好。”
“谢谢老师，老师再见。”莫莉小声向老师致谢，然后匆匆离开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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