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太阳,啧,烦人。
没什么理由,看着它心情就不是很愉快。
然而仙界里就有那么一号人物明明知道我讨厌晒太阳却还要拉着我出来活动筋骨。
那个人就是我师兄。
“等会儿就要到金霞洞了,你紧张不?”
“我为什么要紧张?说话的又不是我。”
“你又不是哑巴,难道见了师伯你一句话都不说?”
我没理他,在船上随便找了个遮阳的地方躺下,然后就开始摆烂。
师兄说,我失忆前还是个卷死人的勤奋小子,睁眼闭眼都在练功,说自己的终极目标就是练成法天象地灭了天庭解放三界生产力,结果一晃千年之后我就摆烂摆得比谁都彻底,主打的就是一个反差。
不过我对于自己曾经遭遇了什么完全没有印象。毕竟一个完整的仙格有三魂七魄,可现在留在我身上的连一半都不到,能活着全靠师父的聚魂绳捆着,还能指望我记得自己生从何来死往何处?
我自千年前就开始睡大觉,睡了那么久,十年前才从梦里出来,封神之战的尾巴都没摸上,以至于师兄现在天天拿神榜排名跟我说事。莫名有一种别人都进名校了我却没赶上高考的意味。
对了,啥叫名校?啥叫高考?
……
……
……
头疼,哪儿来的奇怪说法,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的师父是终南山云中子,一位非常疼爱徒弟的仙长。不过他老人家到现在都只收了我和师兄两个徒弟,平日里总是喜欢闭关钻研各种法宝,然后把做好的宝贝发给我们用。
这不,师父前几日又搞了些发明,安排我们带到金霞洞里,顺便拜见师伯,和同宗的弟子们联络联络感情。
师兄说,往年都是他一个人来跑的,今年看我都快长霉了,想把我也拉过来。
师父大手一挥:“两个人一起去吧,也好互相照应。”
于是我才会出现在这艘船上。
据说封神大战之前,只要是有点儿灵气的,大家跺一跺脚都能飞,可自从神榜划定,除了某个人之外,这仙界都得开着船来回奔波。奔到一半混元气快用完了还得改道去加气。更气人的是最近气价又涨了,导致我的钱袋是一天比一天瘪。
话说为什么要我交钱?
因为我师兄雷震子就是三界里剩下的唯一会飞的那个幸运儿。
每次我要求他跟我平摊气钱的时候他就张开翅膀跳到云端,一副“没想到吧,爷其实不用坐船,爷有翅膀,爷能飞”的欠揍表情。
所以他叫我去晒太阳之前我的心情就不怎么美丽。
然后一直持续到我们抵达金霞洞。
作为唯一会飞且飞得很快的神,师兄常年都在各个师伯师叔那里来回串门联络,再加上当年大战时小有名气,所以和同宗的很多人都认识。金霞洞的人看到他就立刻去通报了,然后不出半柱香的功夫,我们见到了师伯的三徒弟。
他说我们来的不巧,玉鼎真人带着他二师兄出远门了,估计这次是见不上。而他的大师兄自出师之后便常年不在金霞洞,所以这里目前由他主事。随后又问了我们旅途是否劳累,很快就叫来了金霞洞的弟子帮忙招待我们。
晚宴非常丰富,师兄端着碗和金霞洞的弟子们拼酒,我看得肉疼,就自己出来透透气。
月色正好,再配上那些星星点点的萤火虫,显得这金霞洞美丽极了。
我伸了个懒腰,开始在这周围乱转。转着转着就看到了一处黑漆漆的山洞,于是随手抓来一个巡夜的弟子问了问。
对方听说我对那个山洞感兴趣,就立马劝阻我不要进去看,说他们二师伯前些年收了一个顽固不化的弟子,不听管教,还会打人,就被罚住在山洞里。
他不劝还好,一劝我就更想去看看了。
“他有名字吗?”
“沉香。”
谁不知道金霞洞是出贤才的地方,怎么会有一个不听管教的弟子?如果真的无法教化,那赶下山就行了,何必单让他一个人住山洞呢?
“大师姐有所不知,沉香是我们大师伯送上山的,好像还是大师伯的外甥。二师伯顾及大师伯的颜面,才没有把人赶出金霞洞。可沉香实在不听话,让他睡山洞是惩罚他呢。”
贵圈真乱。
“那你们大师伯要是知道自己外甥被扔到山洞里不会过来找你们二师伯算账吗?”
年轻弟子笑了:“金霞洞弟子众多,修炼育人都靠自己的师父,其他人不能插手。所以就算大师伯来了,按照规矩也是不能管的。”
我想了想,金霞洞弟子起码有百人。要是每个做师父的都对别人的徒弟随意管教,那金霞洞可不就乱了套了吗?
这种烦恼大概是我和师兄体验不到的,虽然出自同宗,但并非同门,情况不一样,也就无所谓了。
我谢过这位弟子,就地取材搞了个火把,举着它走进了山洞,一眼就看到一个瘦小的男孩儿蜷缩在一堆干草上睡觉。他的脸很红,摸上去烫得要命,呼吸急促且不规律,整个人都在发抖。——我进来没过多久他就因为身体的高热开始不断抽搐,若是再没人照看,迟早会死。
不过是个看起来才七八岁的小孩,他是犯了天条吗病成这样都没人管?连端盆水都不肯?
于是我将火把插在墙上,去外面找了口井打了些水,然后又找人要了一块新布巾,帮沉香擦了擦汗。
结果不擦不要紧,一擦吓一跳。
这家伙身上全都是被鞭子抽过的痕迹,怪不得发热发成这样,看起来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当真没有人管?这合理吗?!
反正我是看不下去了,踩着月光去船上拿药,随后返回山洞里照顾沉香。期间有几个年轻弟子看到,想过来劝我,不过都被我给瞪走了。
我是云中子的徒弟,而云中子是玉鼎真人的师弟,那么我和沉香的师父应该是同辈。按理来说沉香的师兄弟应该唤我师叔或者师伯,但又因为我是女弟子,只要是资历老的,就统称大师姐。他们自然是不敢拦我的。
我帮沉香处理伤口,他昏迷着,疼得直皱眉,而且脑袋也不安分,一会儿偏到左边,一会儿又偏到右边,于是我只能想办法把他的头固定住,然后帮他上药。
等全部处理好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我困得要死,打算先收拾收拾东西回去补觉,等天亮了再过来看他。结果还没站起来呢,这小孩儿就迷迷糊糊地拉着我的手指开始喊娘。
“娘,别走。”
“娘,你在哪儿。”
“娘,我想你。”
16.
师兄被我从床上拉起来听我重复了一遍沉香的梦话之后还是有点儿神志不清。
他的酒劲还没过,能睁开眼睛已经很给我面子了,于是我十分耐心地把自己昨天见到沉香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你和师伯的二徒弟熟不熟?”
“嗯……你说谁?——不知道,不认识。”
“哈?!你不是自称认识所有弟子吗?那大徒弟呢?沉香的舅舅,你认识吗?”
“沉香是谁?”
“就是那个过得老惨的小孩儿!”
“哦,你刚说沉什么?”
“沉香!”
“什么香?”
“……算了你还是睡觉吧。”
我松开手,任由师兄栽回床上,打算先去山洞里看看,不知道沉香烧退了没。
结果我刚走到山洞口就迎头撞见了一个气冲冲的小道长。
“是谁给沉香上的药?!我不是说过了不要管他吗?”
“是我干的,怎么了?”
那小道长估计是刚回来的,昨天没见过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他看了我一眼,表情有些疑惑:“敢问姑娘是何人?为何要多管闲事?”
“你管我是何人。——我倒要问问你,你师弟病成那个样子你也不管?他要是死了怎么办?”
他闻言哈哈大笑,似乎我问了一个非常好笑的问题:“姑娘只看到表面,却不知那沉香有多么顽劣不堪,若不是师父调教,怕是早就成魔了。”
“哦,那他怎么顽劣了?”
“他目中无人,师父教训他,还敢还手。”
我心想如果我师门整日拿鞭子抽得我皮开肉绽,那我也敢还手。哦不,可能早就破门而去了。
小道长看我不说话,以为我没办法反驳,刚想开口就见昨天那个给我讲了沉香身世的弟子上前一步,在他耳朵边说了点儿什么。随后小道长就给我拱手作了一揖,态度也恭敬了许多,“原来是同宗大师姐,刚才多有得罪。小师弟在这里赔个不是,还请大师姐不要再管我们金霞洞的事了。”
我“哦”了一声,转身就进了山洞。
估计那小道长被气得不轻,又不敢逆着辈分过来阻止我,只能跑去找他三师叔告状了。
我提着一笼菜包子进来之后才发现沉香已经醒了,此时正摸着自己身上遮掩药膏的细布满脸疑惑。他听到声音抬头看了我一眼,先是一愣,随后冲着我吼了一句,让我滚出去。
“小孩子干嘛这么凶?别吼了,你看你嗓子都成什么样了。”我自顾自地坐在地上,把装着包子的盘子推给他:“还是先吃点儿东西吧。”
他冷笑了一声,打翻了盘子,语气轻佻:“你是新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什么居心!等我长大,就把你们全杀了。”
就在我对沉香的态度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从几位闲聊的小弟子口中得知,原来沉香的师兄弟们曾经这么整过他。
他被打伤之后,就有一个人扮一副好人相,等他开始信任对方的时候,才发现他们都是一伙的。他曾经还因此吃过装了石子的包子,崩掉了两颗牙,硌得满嘴是血。
这就是传闻中兄友弟恭的金霞洞?
演甄嬛传是吧?
哦,甄嬛传是啥来着?
我气得就要撸起袖子跟金霞洞的人干一架,结果被师兄拦住了。
他说,第一,沉香犯错由他师门管教合情合理,我为沉香打人就是扰乱宗门秩序,打得过,我有罪,打不过,我丢人且有罪;第二,我们是终南山的人,出门在外不好给师父添麻烦,金霞洞的事情我们少管;第三,若是我现在教训了金霞洞的人,那等我离开,沉香可能会被教训的更惨。
“哦,所以我们就什么都不干,站在这里看着沉香被欺负呗?”
师兄叹了一口气,说:“是,你最好别管。”
我更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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