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以上诸多因素导致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最后索性提着一把匕首悄悄摸进了沉香的山洞。——他原本在睡觉,听到有人来了立即翻身从干草堆上爬起来,警惕得像一只野猫。
“是你?!你要干什么?”
我没理他,把匕首抛上抛下接了几次,随后直接握住刀柄往他耳边刺去。他动作很快,躲开了第一刀。然而几回攻击下来,我发现这个小屁孩儿虽然在金霞洞待了好几年了,却连最基本的移动步法都不会。要不是我收着劲,他估计都被我刺穿好几次了。
我再次诅咒了他那个便宜师父以及仗势欺人的师兄弟,打算就从最简单的开始教起。
当然,沉香不知道我的这些小九九,他只当是自己要被杀掉了,使出浑身解数奋力反抗。但是他那点儿动作真的不够看的,最后无奈被我单方面殴打了好久,身体实在支撑不住昏了过去。——期间他甚至都不愿意跑出山洞向其他人求救,可见是真的对这个地方不抱希望了。
我越想越气,告诉师兄我想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美其名曰多和同宗联络感情,实则是想在离开前把沉香的基本功打出来。师兄根本劝不住我,气得要死。
但没办法,我就是一身反骨。
既然沉香不相信我,我就用这种方式教他。
不过事实证明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会动脑子,也会审时度势。
在被我殴打了四五次之后,他开始怀疑了,觉得我根本就不像是来找茬的。渐渐地,他在被我殴打的时候都少了分叛逆,总是分出多余的心思注意观察我的动作,然后立即开始模仿。
我本以为像沉香这种从小缺爱、被虐待了这么长时间的家伙这辈子都不可能主动和我谈心呢,结果这天刚殴打完,他就开口问我为什么要教他。
机会难得,我想趁机培养一下孩子的幽默感,当即捂着自己的脸坐在地上说自己以前也有孩子,但是被坏人杀死了,我很痛心,你长得很像他巴拉巴拉的。
沉香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都,都当娘了?”
“骗你的。”
“……”沉香抽了抽嘴角,然后好几天没有跟我说话,只是沉默地被我殴打。
转眼又是一个满月,我照例偷偷摸进了他的山洞。他已经准备好了,正双眼放光端坐在草堆上等着在殴打中继续学习步法。
但是我今天不想打架。没别的原因,就是累了。
于是我大步走过去,拽着沉香的腰带把他拉过来,逼迫他坐在我旁边,给了他一颗糖丸。
“这是什么东西?”
“好吃的。”
“切,无聊!”
“这是究极无敌狠的毒药,我猜你这个小鬼头一定不敢吃!”
“谁说的!我这就吃给你看!”
然后他把糖丸塞进嘴里了,但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坐在旁边,看着他紧闭双眼等待毒发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可转眼一想,又觉得很难过。——正常情况下哪个孩子会这样啊。
沉香吧唧了一下嘴,知道自己又被耍了,睁开眼睛把脸扭到了一边。
“喂。”
他不肯看我。
“喂,沉香——”
他还是不肯看我。
都已经快深秋了,这家伙还穿着粗布衣服,露着胳膊和腿,看着真让人觉得不省心。——毕竟现在的神仙体质大不如以前了,而且据说沉香他还有凡人血统,估计会比这金霞洞的人多一分畏寒。
于是我贡献出了自己的青色斗篷,直接把沉香的脑袋蒙住,摁在干草堆上狠狠地薅了一把他的头发。他生气了,跳起来也薅我的头发,然后我们两个人就在山洞里互相把对方薅成了疯子。
这次他终于没忍住,笑了。
不过那笑估计得借了师父的法宝来看。
“……我听他们说你要走了。”
“嗯,师父叫我回去。”
沉默了半晌,他终于吐出了一句比蚊子声音还小的话:“……那你以后还会来吗?”
“会啊。”
旁边一时半会儿没有声音。等我以为沉香睡着了回过头去看他的时候,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你别又骗我。”
“这次不骗你。”我乐了,摸了摸他的脑袋,“所以就算以后有人说糖丸有毒你也别赌气把它放到嘴里,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
“……你打得还少吗?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大多数都是你干的。”
“我这叫善意的殴打!和你师兄弟不一样!”
沉香打了个哈欠,点点头。——他都明白,不然怎么可能安安静静地坐在我旁边。
“……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大师兄不会变成我的样子跑来打你吧?”我依稀记得金霞洞弟子很会变身术来着。
就沉香那个惊讶的表情我就知道他完全没想过这种可能。但是我很有理由怀疑沉香的大师兄真的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所以为了不让你认错人,引发误会,我们搞个暗号。——看到这根绳子了吗?是我师父给我的,三界独此一根,别人都没有。”
我把我手臂上的金色聚魂绳亮给沉香看,他凑过来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然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如果以后有机会,我把你带到终南山住一段时间,给你见见我的师父。”
“你师父也会打你吗?”
“……不会!!!”
这家伙到底是过得多悲惨才会以为“每个徒弟都会被师父毒打”啊!!!
不行,今天晚上我就要扭转他对师门的看法。
我想了想,把沉香转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有我在,你就不再是没有师姐的野孩子了。”
沉香立即接话:“你也不再是没有师弟的野师姐了。”
然后他被我打了,捂着脑袋骂我。
再然后我揪着他的领子强迫他听我讲终南山,结果讲着讲着我自己先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才发现我把沉香当成被子抱了一晚上。
从袖子上的扯痕来看,他有在努力挣脱,但失败了。
不会吧?我抱得有这么紧吗?
18.
自从认识了沉香,我外出的理由就多了不少。除过每个月都去金霞洞偷偷殴打他之外,为了找他那个不负责任的舅,我也真是跑断了腿,跑干了钱袋。几年过去了还是一无所获。
虽然我听到的故事版本里那个渣兄二郎神亲手把自己妹妹压在华山下面服刑,不过至少带走了沉香,没把那孩子直接打死,说明他还没有渣得特别彻底。
良心有,但不多。
我抱着这个希望想和对方谈谈,他若是不想管他外甥,那我就帮他管。
今年正好是出来找便宜舅的四周年,眼看着就剩最后一桶混元气了,我本着出来混就自食其力的理念,在花光了自己的个人积蓄以后跑去找人做了个赏银捕手的牌子,隔三差五地帮天庭抓犯人,赚点儿通宝。
话说今天这委托有点儿意思,要抓的是一只蓬莱在逃鼠王,据说是偷了天庭的灯油,给定的罪名是“薅体制内羊毛”,然后悬赏了两千三界通宝。
乖乖,两千,你个小妖怪是把天庭的灯油都薅干了吧?
我咂了咂舌,看了一眼最近的气价,决定去蓬莱碰碰运气,结果没想到真的被我给撞见了。
可正当我感慨说自己运气不错的时候,我发现鼠王的屁股后面已经跟了一串人了。
唉,毕竟是两千通宝,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反正我的行事准则是:能坐着坚决不站着,能躺着坚决不坐着。——所以我肯定不会一开始就动手。要抓妖也得等这些赏银捕手们内斗完了再上。
不然一直这么车轮战下去,多累啊。
于是我就挑了一个风景好的屋顶坐在上面看着他们打架,然后注意到了一个身着白衫玄裤的小哥。——他生的特别俊俏,大概是那些人中最游刃有余的那个。动作敏捷,招式各个稳准狠,却又不取人性命。几次都抓到了那个鼠王,然后被埋伏起来的其他竞争者算计了一通。
大哥,这样多累。
如果不是我也想抓那只鼠王,我可能会下去帮他一把。可眼下,我倒是挺希望其他人继续绊着他的,毕竟他越累,我就越省事。
主打的就是一个渔翁得利。
我喝着小酒啃着花生米,坐在绝佳的位置上看好戏,也不会觉得无聊。时间一转眼就到了午夜。眼看着其他竞争者越来越少,白衣小哥的胜算越来越大,我意识到自己该动了,再不动,两千通宝就得进别人的口袋了。
于是我带上斗笠,准备好了师父送给我的低配版捆仙索,收拾了一下屋顶的果皮纸屑,把它们砸到了一个狼妖的脑袋上,成功地放倒了一个。随后又待其中一位背着大扇子的人扇了扇风,趁着那白衣小哥躲避暗器的空挡把低配捆仙索扔了过去,然后踩着他的肩膀借力跃向空中,先他一步揪住了被大风吹上天的鼠王,一把丢回我的绑架专用口袋里,把口子封住。
我落在屋顶上,那白衣小哥被迫当了我的垫脚板,栽进了河里。
……
……
……
等等,掉河里了?!
虽然是竞争关系,但我也没想淹死他。
想到那根低配捆仙绳在水里是解不开的,于是我只能先打晕了那个背着扇子的捕手同行,然后把装着鼠王的口袋和斗笠扔在一边,跳下河救人。
雾草,人呢?不会被冲走了吧?
我游了一圈,最后终于在接近河底的地方发现了那个正在拧嗤蛄蛹的小哥,游过去扯住了他的领子,把他往上拉。
鬼知道这个看起来不胖的小哥为啥那么沉。
你是青铜做的吗请问?!
我一手环着那小哥的腰狼狈地游到河边,刚想把人推上岸,手一滑,他就又哧溜进水里了。于是我不得不又捞了他一次,最后上岸的时候我差点儿没给累死。
瘫在岸上看着天上残缺的月亮,我恍惚了一秒,然后爬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被我捞上来的倒霉蛋。
他倒是没呛水,此时正死死地盯着我看。——那个眼神像是见了鬼,又像是走在路边被人当头打了一棒。
怎么,没想到自己会掉进河里?
这样震惊的表情放在这张俊脸上有些好笑。
我拍了拍他的脸:“诶,回神了回神了!至于用这种天塌了一样的表情看着我吗?——放心,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不会杀了你的。”
说罢我就起身解开了我的低配版捆仙索,爬起来就要走。
下一秒,身后的白衣小哥突然跳起来把我扑到了一边。在我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眼前一花又被他带到了屋顶上。
我一低头,发现刚才我们两个躺着的地方已经被轰开了花。
一个扛着炮筒的低矮男人正提着我未来的两千三界通宝,对着我们的方向摆了摆手。
“卧槽,别动我的钱!!!”
妈的这白衣小哥怎么这么没眼色,还不赶紧把我放下来。
“等等,他——”
“等你个头!!两千贯啊!!!”我抬手给了他脑门一拳,然后从房顶跳了下去,奋起直追。
然而就在我要抄近道追上那个截胡者的时候,一袭白衣突然又出现在了我面前,拦住了去路。
你不会是跟他一伙的吧?!早知道让你沉河里淹死算了!
再过几天就要月圆了,要是再没钱买气估计就赶不上去金霞洞看沉香了,这两千贯我是非拿不可。——所以我又气又急,见对方不肯让路,索性也不客气了。
我气得忘了自己还有低配捆仙索,然后我们两个就打了起来。
“姑娘,他——”
“姑娘你个头!”
“追不得!”
“你让开我就能追了!”
几次交手下来,我才知道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同行。——在我出手之前他已经和无数人打过了,从日暮一直忙到午夜,结果现在依旧灵活到掉帧。我的动作也不算慢,可每招每式都被他化解了,甚至他还有空观察我,那叫一个游刃有余。
我突然有了一种父亲打儿子的感觉。——只不过我是儿子,他是父亲。
烦!想把他杀了。
虽然这个白衣同行一直试图跟我交流,但是我根本不听,他说一个字我就冲他的脸揍一次。最后我累得直喘气,他甚至连衣摆都没乱。
你是哪条道上的妖怪啊?这么有能耐怎么不去天庭打工啊!
我扶着膝盖开始中场休息,他也没有动手,只是又走近了一步,伸出手问我有没有事。
于是我揍了他一拳,正中他胸口。
然而他站在那儿连晃都不带晃的,甚至就头巾下的发丝轻轻地动了动。——可能还是夜风吹的。
非常尴尬。
我维持着出拳的姿势没有动,他也就那么站着,低着头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是一种我读不懂的情绪。
于是我凝聚灵气换了左手又锤了他一拳。
这次好歹是有点儿反应了,不过这反应有点儿出乎意料。
我拳头贴着他胸口的地方冒出了金光,像是某种柔软的液体突然炸开了,直接把我们两个都包裹了进去。
我想抽回手,但是拳头跟被那金光吸住了一样根本动弹不得。与此同时,原本安安稳稳缠在我手臂上的聚魂绳突然狠狠地收紧,像是要直接勒死我一样顺着胳膊往上爬,嗖地一声钻进了肉里。
那白衣小哥估计也没反应过来。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拉下我的袖子看着越收越紧的绳子脸色一变,直接一掌拍在了我的肩膀上。
雾草,师兄,我会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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