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斯韦。”
世界上能对这只军雌直呼其名的人，绝对不超过五指之数。而且这声呼唤明显是居高临下的，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啄的霸道。这样一来，这个声音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虫皇，阿兹伯格。
“陛下，您没有必要出现在这里。”
灰发的雌虫看上去如同没有生命的机器，他脸上所有的肌肉都像是固化了一样，流露不出一丝一毫的感情。他的态度是臣服的，然而并不卑微，哪怕面对着一个血洗了上一任虫皇班底的强硬领导者也不退让。
“人类联邦政府的威胁程度极低。您派遣我本人担任这次总攻的将军已经引起了军部的不满，哪怕您是虫皇，在战争面前也必须做出更科学的安排。”麦克斯韦面容冷峻，朝虫皇微微低头。
——回应他的是一声嗤笑。
和大多数虫族都不同的，没有时刻保持完美的拟态，显然虫皇对所谓的“默认礼仪”嗤之以鼻。阿兹伯格保持着半虫化的状态，慵懒地坐在属于麦克斯韦的办公桌后。他有一头紫色的长发，编成一条粗壮的麻花辫甩在肩头，身上穿着战斗型外骨骼，唯一的装饰品只有别在胸前的一枚看似平平无奇的胸针。听到麦克斯韦的规劝，阿兹伯格显得无动于衷。
“不满？”
“不满就好。”阿兹伯格嘲讽的说，听见了本应令他愤怒的话语，这个看起来很容易被触怒的雌虫却只是不羁的咧开嘴，语气漠然中透着强烈的自信。
军部如果认为可以靠战争拿捏他，可就大错特错。阿兹伯格纯黑的眼球几乎可以吞噬一切光线，就连麦克斯韦都在他的注视下皱了皱眉。
如果是前任虫皇，的确会受到各种利益群体的束缚。因为他的权力本就来自于这些心照不宣的交易，然而，阿兹伯格的特殊之处在于，他是唯一一个从底层爬到军部之首，以平民之身受封贵族，最后靠着手里的军队和三觉后高达S级的基因纯度登顶的虫皇。他的权力来自于他自己，最重要的是，他有一支直属于他的忠心耿耿的队伍。
那几个公爵敢消极怠工或者敷衍他？
——刚好再杀一批顽固派，他好把自己培养出的新鲜血液换到重要的位置上。他可以不合作，然而那些积累了几代的世家却不能不和虫皇合作。
“你要做的就是执行命令，至于命令背后的原因不用你来操心。麦克斯韦，我一直很欣赏你军人的品格。”
麦克斯韦眼底闪过一丝疑虑，但是他把自己的担忧咽了下去。不为其他，而是因为他对阿兹伯格的了解远远超过一般的下属。他是在阿兹伯格还是一个底层士兵的时候认识这个虫的，这么多年来，阿兹伯格的决定极少出现差错。因此哪怕他对虫皇私下里跑到战场来这件事不赞同，他也会相信阿兹伯格有自己的计划。
“既然这样，那么请您一定小心。堕落帝国对这里的战况投以了一定的关注，如果得知您出现在这里，我担心情况会失控。”麦克斯韦认真的说。
——虫族经受不起第二次政变。如果阿兹伯格突发意外，导致他们失去新任虫皇，那么内部的斗争会直接打乱他们的征服计划。这对筹谋多年的虫族是不可接受的。
麦克斯韦无法理解阿兹伯格的反常。
“马上就要登陆了，您要接见人类的总统吗？”无法理解的最终被军雌抛在一边，麦克斯韦虽然心里已有答案，仍然公事公办的问。
“没兴趣。”
阿兹伯格看起来充满了谜团。他轻松地松开自己的辫子，坚硬的手甲如同光滑的皮手套，覆盖着他的十指。他随意的梳理自己的长发，没有瞳孔和眼白的眼眸无法令人分辨出他所看向的方向。
麦克斯韦朝他行了一礼，转身想要离开办公室，虽然人联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文明，然而哪怕只是为了星际上的名声，必要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他会和人类联邦政府的领导人进行谈判——至于最后的结果，在战争前就已经被决定好了。
“人类联邦政府的总统叫什么？”
忽然，阿兹伯格叫住了他，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西奥博尔德·沃格特。”
麦克斯韦略微思索，想起了报告书上提到过的名字。他回过身问:“这个人类有别的用处吗？”
阿兹伯格笑了起来。
“沃格特……”他意味深长的重复这个姓氏，对一头雾水的将军摆了摆手，一时间像失去了所有兴趣。
“没有，你看着处置就行。”
……
“弗利萨.贾德失踪了，和你有关系吗？”
西奥博尔德闻言疲惫的捏捏眉心，爱丽罗.沃格特咄咄逼人的质问没有让三天没有合眼的他给出任何反应。他放下手里的一份文件，爱丽罗瞥到标题，赫然是《关于与虫族签订殖民地转让合约的细则报告》。
爱丽罗顾不上这份危险的文件，双手拍在西奥博尔德面前，脸色凝重而严厉。
——她的眼底下也满是憔悴的青黑，暗沉的脸色让每个看到沃格特家主的人都不敢把视线长久停留在她脸上。
西奥博尔德抬起头，语气平淡的开口道:“我和沃格特在对他的态度上向来存在分歧，怎么，你觉得我会比你这个合作伙伴知道更多？”
“收起你的官腔，不要给我来这套。我只有三分钟的时间，我马上要去和威兹曼、皮洛和惠特利家族谈话。我知道你有情报没有共享，这种时候我不打算追究，但是关于弗利萨.贾德的所有情报，你必须全部告诉我——这件事的威胁不亚于虫族。”
爱丽罗眸光逼人，她是沃格特和皮洛联姻的产物，身上很好的结合了这二者的特性。
属于沃格特的黑发黑眼赋予了她典雅的长相，而属于皮洛的高鼻梁与凸颧骨则使得这张脸充满了压迫感。沃格特式的疯狂，皮洛式的冷酷，形成一台彻头彻尾的权力机器。
西奥博尔德深深的注视着她，他在头脑里斡旋了一下事情的优先次序，最后缓缓开口:“政府将他的失踪定性为死亡——死因是，被叛逃的前黑骑士舰队裹挟杀死。”
爱丽罗闻言收起了咄咄逼人的锋芒，她冷静的分析道:“来不及。何况弗利萨不止……”忽然，她眼眸深邃起来，看着西奥博尔德的眼神变得无比冷酷:“你和你的侄子做了什么交易？”
不需要西奥博尔德真实性堪忧的回答，爱丽罗语气冰冷的飞速说了下去:
“弗利萨是被你接走的，你把他送走了。江褚白是你放走的，你默认了他的叛逃。你和他们两个都做了交易，并且你需要利用沃格特的力量，所以你故意放出线索让我找上门。”
她骤然放慢语速，居高临下凝视着西奥博尔德似笑非笑的唇线道:
“——你不应该撇开家族，西奥。”
总统先生闻言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自己名义上的大姐，像是对她嘴里能吐出如此有人情味的称谓而惊讶。不过他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不合时宜的感情牌打出的缘故，因为爱丽罗俯下身，近距离盯住他的眼睛。
“人类的未来无法与沃格特分割，永远。”
“别再让吸引我的注意，西奥。”
“哪怕人联政府覆灭在虫族手里，沃格特也会屹立不倒。”
“你要弄清楚，你到底是西奥博尔德.沃格特——还是一个人类政权的傀儡总统。”
女人苍白的唇一开一合，他望进爱丽罗睫毛纤长的眼睛，从她眼里看到填不满的海，熊熊燃烧着的海水，如同怪兽咕噜噜冒泡的胃酸。
“——三分钟到了。”总统先生拉开距离，女人若无其事的直起身，毫不犹豫的离开。
通讯器响了一声，一只骨肉均匀的手探向一堆文件后将它拿起。在看到上面的文字后，西奥博尔德.沃格特深深叹了口气。
「虫族军队缄默号已登陆于九号空降场。」
……
堕落帝国的贸易星——爱兹克拉提，一颗开放、包容、繁华、和平的星球。
当然，宣传书是这么宣传的。然而对于懂行的人来说，这颗美丽的星球还有一个别称。
“极乐魔窟”
这里虽然属于堕落帝国的势力范围，然而联合商会也在此经营已久。两大霸主势力为它保驾护航，自然而然的，爱兹克拉提成为了星际中最大的贸易星。不论是濒临灭绝的一些种族的奴隶，还是足以改变一些星系局势的战争武器，这里应有尽有。
只要你手里有足够珍稀的商品，到了爱兹克拉提，就一定能卖出去。
对个体商人吸引力最大的一点，就是这里实行双盲式交易。买家和卖家的身份都完全隐藏，只要不触及到堕落帝国和联合商会的利益，就不必担心有什么隐患。
“167945号，167945号。”
被报到号的人抬腿走进手续办理中心。一团朦胧的灰烟飘进登记室，熟练的操作起登记机器。
「已选择——交易类型——大宗」
「交易种类——军火」
「正在录入商品信息……检测到您的信用等级为一级，已为您扣除手续费的80%］
这个身影没有过多停留，很快就离开了手续办理中心。
灰烟隐入熙熙攘攘的街道。
一双鹰一样的灰眸抬起，眺望向某个方位的天空，带着漠然的情绪收回视线。
「虫族登陆了。——X」
视网膜上划过简短的信息。
「第一次交易时间延后。」
……
我是黑夜，我是复仇，我是——
——狂笑之蝠！
头脑里自动跳出小孩子卡哇伊的声音，拖长了很有气势的大声问出:我——是——谁？然后一只脸色惨白，带着满是长钉的护目镜的黑漆漆就踩着单轮车蹦了出来。
靠着有心算无心，反抗军首战告捷。不仅从游荡者号上回收了部分材料，更是打包了虫族的两艘物资船——这一波下去，不仅回满了先前战斗中损耗的弹药，他们还缴获了必须的药品、食物和科技设备。
江褚白见好就收的带着小弟们撤了。
“很有活力嘛。”
黑发的青年笑眼弯弯，他的胳膊肘抵在操作台上，手掌托着自己的脸，欣赏着通讯画面的精彩回放。
“帕洛斯，我觉得我们应该把这个剪成招募宣传片，名字就叫《21秒》好了。”
坏心眼的人类开始玩自己的副官。
——当当当当，捧哏培养计划！帕洛斯要好好吐槽哦。
“好啊，我安排人去剪。”
执行力过强的副官有些不解，为什么自己说完之后，将军的情绪隐约有些低落。
“……那好好剪哦，我要发星网的。”
可惜，看来这个NPC没有什么天赋嘛。
《21秒》听起来像安全教育广告不是吗？如果不是他就是策划了这一切的那个幕后者，真难相信虫族的军人会被黑屏和信息差硬控21秒。
江褚白乐不可支的拖动进度条回到爆炸的前一秒，他看着深蓝的光柱几乎与宇宙背景融为一体，和末日泰坦相比堪称小巧玲珑的游荡者的外壳被中子光束戳豆腐一样戳开，没有声音也没有大场面，爆炸发生的动静比不上帕洛斯在他旁边鼓捣点心。
像一滴水湮没于海洋，挨了一发中子炮，不管是人类的星舰还是虫族的星舰都一样。
这就是体量上的绝对压制。江褚白捧着脸，关掉视频，调出任务日志开始噼里啪啦的做记录。
——如果只看他的模样，很难想象他们现在正在全速逃命。
一艘游荡者不算什么，但是随后被他们打劫的物资船就很要命。行动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的重要原因一是他们不仅偷袭还专门挑了软柿子捏，二则是虫族压根想不到星际上还有这么不要命的狂徒。
“开始步入正轨了啊。”
年轻的将军完成今天的记录，像一只猎豹一样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
“拜拜，小帕。”他拉过副官的胳膊，轻巧地叼走副官手里的一块曲奇，接着踩着舞步一样的步伐走到星幕前，看着那颗选定的星星上代表距离的数字不断减小。
甜蜜的语调因为食物有些含糊不清，只是仍然是无比轻快的字眼。
他眨眨眼:“明天见。”
「登出游戏」
[墨镜]终于过渡完了！好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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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09幕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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