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云在迷雾里东转西转,南拐北拐的,然而这里就像是个巨大的迷宫一般,如何也走不出去。随着时间的逐渐流失,香囊里的六张符纸已经消融了三张。说明幻胧无时无刻不在试图掌握自己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哪怕最后她筋疲力尽,耗尽最后一点功力也要做到。幻胧如此急切,足以说明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对她而言至关重要。
会是何事呢?难不成是先前在迴星港时将军与十王提到过的联盟内鬼一事?难道接下来会有人来与自己接头?
停云不由得有些担忧。
若是到时自己伪装得不像,那么如此一个真亦假时假亦真的计策,到头来岂非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停云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肩膀上的担子有些许重了。光是有不畏生死的勇气还不够,还要有能够配得上勇气的能力。先前自己生意做得多了些,对于这方面……
不。
停云摇了摇头。
或许这和做生意是一个道理,做生意时一人千面,扮演个幻胧又有什么难处。况且,假亦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能做到联盟高层的人,他的心思必定千回路转。即便自己扮演得不像,或许他也会自己脑补,以为自己如此做只是因不信任他罢了。毕竟一个普普通通的狐族人和一个绝灭大君,是个人都会觉得终究还是绝灭大君的精神力更胜一筹,能够轻而易举地掌控这具身体。
思及此处,停云的心思开朗了许多,甚至有些许好奇接下来来接她的人究竟系谁。然就在停云思考的功夫,香囊里的符纸又消融了两张。这更加使停云相信,接下来必定有大事发生。但她也没有让这种喜悦冲昏头脑,还是想着要将来人仔细考究一番,以此避免先入为主,冤枉好人。
停云打定主意,继续在迷雾里打转,甚至还有心思拿出以往用过的折扇,惬意地跳起舞来。
深红色的衣袖在灰白色的雾中分外惹眼,随之飘散的红棕色发丝也很是引人注目。火红色的尾巴摇来摇去,更添几分醒目。
不多时,停云便感到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却并不急切地回头辨认来人系谁,而只是陶醉在自己的舞蹈中。
“小女子献舞一曲。”
停云借着舞蹈几番回眸,却只看到一双浅红色的眸子。再瞧得仔细些时,才发现此人着了一身极其素雅的白衣,眉毛极为浅淡。脸色也是极其煞白,但却与十王的灰白有些许差别,头发也是如白雪般异常。整体而言,除却一双极浅的红色眸子外,浑身上下竟找不出一丝颜色。如此一个人,随处可见的迷雾恰好是其天然的屏障。
停云暗自惊叹。
若非他主动现身,自己绝不会发现此人的踪迹。
再看其动作,双手呈交叠状置于身前,头微微垂着。
一副极其温顺乖巧谦卑的模样。
一曲舞罢。
白衣人捧场地拍手叫好,然表面却看不出任何敷衍的迹象,神情也是极为卖力,似乎每个毛孔都在极尽吹捧之事,然态度却极为真挚:“今日有幸见识如此舞蹈,仆三生有幸。”
停云自是不信他看完了自己的舞蹈的,每逢回眸,都只见他微微低垂着头。但饶是自己这样在生意场上混惯了的人,也没有在第一时间觉得他此时是在敷衍。
端得一派温润如玉的模样,然也许是先前生意做得多了,逢人只信三分,这类人停云也算是见识了不少,总觉得这副温润的笑容背后隐藏着不知多少阴险狡诈,仿佛随时便会从温润如玉的端方君子变作疯癫发狂的小人。如此,停云只能送上三个字——伪君子。
“小女子献丑了。”停云微微欠身,神情伪装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过分套近乎,也不显得极其无动于衷:“小女子名唤停云,跟随景元将军一同来到虚陵。不想半路遭到反物质军团的袭击,星槎已经尽数粉碎。小女子也与将军失去了联系,不想却阴差阳错来到了虚陵。只是如今深陷迷雾中,不知如何走出。不知阁下可否施以援手?”
“如此说来,倒也是缘分。”白衣人双手作揖:“仆姓阎,名世罗,是元帅派来迎接从罗浮远道而来的贵客的。”
“小女子见过阎世罗大人。”停云又是微微欠身。
阎世罗深深鞠躬,态度极其谦卑恭逊:“大人算不上,不过是元帅身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个奴仆而已。停云小姐直呼仆名——阎世罗即可。”
“礼尚往来,你便也唤小女子停云吧。”
“如此不妥,于礼不合。”阎世罗又是一鞠躬,态度几乎卑微到了尘埃里。
再客气下去估计就要露馅了。
停云便道:“如此,小女子便不强求了。”
阎世罗明显稍稍松了一口气,“仆谢过停云小姐。”顿了顿他道:“如今虚陵外有绝灭大君虎视眈眈,为确保您的安危,仆先送您回虚陵面见元帅与尘冥将军,再一并请求将军加派人手寻找神策将军等人。停云小姐意下如何?”
“听凭安排。”停云礼数周到。
阎世罗神色有些异样,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带着停云在迷雾中行走。过了一阵,停云觉得有些呼吸不畅,阎世罗便在掌间燃起一团蓝色的小火苗,托举着向前走。
“你掌上之物可是……”停云道:“已经失去活性的岁阳?”
“停云小姐所料不错。这正是已经失去活性的岁阳,不能附身于他人,如今只能起些照明和中和迷雾的作用。”阎世罗稍微一顿:“闻言绝灭大君中也有一位属岁阳一类,而仙舟与岁阳的纠缠由来已久,不知她可是因此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仙舟出手。仆闻言停云小姐与这位绝灭大君渊源颇深,不知此番虚陵之行可否为其而来?”
“幻胧。”停云轻轻笑了:“只是可惜,她如今被镇压在玉阙的息壤渊石下,由玉阙龙尊昆冈君守卫着。即便她想翻身,也是几百年之后的事情了。”
“沧海桑田,白云苍狗。几百年后,不知仆可否还存在于世。”阎世罗一副极为惆帐的模样,“也不知到那时仆是否已经得到元帅的重用。”
停云道:“听你的意思,是两者择一而从吗?”
阎世罗道:“停云小姐说笑了。仆如今不过是个不堪大用的庸才而已,倘若有谁能看得上仆,仆定会为其赴汤蹈火。”
“阎世罗大人说笑了。大人如今在元帅身旁身居要职,留在此处自是比别的去处要好得多。”停云意味深长地补充了句:“能发挥的作用自是比投靠他人要极为重要得多。”
阎世罗道:“停云小姐的意思是……”
“先前我做生意时,总是与一个朋友唱反调。而生意场上的敌手见状,也纷纷与我那位朋友结为同盟,意图打压我。但是他们却不知,每至深夜,我的那位朋友都要与我一同泛舟湖上。”
阎世罗道:“停云小姐说话极为含蓄有内涵,恕仆愚钝,不知晓其中意思。”
停云莞尔一笑:“无意,只是想起一桩趣事说与你听罢了。”
阎世罗垂下眸子,状似不经意间问道:“也不知在玉阙与昆冈君作伴的为何物。”
停云不在意地笑笑:“或许正是你掌中之物。幻胧极难对付,岂非如此轻易便被拿下。”
阎世罗道:“据闻,彼时十王与景元将军以及那位神秘的钟离先生也在现场。十王司对付岁阳自有一套法子,而那位钟离先生的能力比起十王要更胜一筹。如此层层包围之下,幻胧逃出生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停云道:“既如此,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一阵无言。
少时,他们来到了一处深绿色的河流旁。岸边彼岸花开得极为繁盛,与水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水面上停留着一叶扁舟,只容纳两个人——船家和船客。
阎世罗和停云上了船。
停云坐在船头。
阎世罗站于船尾,撑船向对岸。
停云单手托腮,心思有些杂乱。
阎世罗主动提及幻胧,不难看出,他确实存了反叛的心思。毕竟是个人都知道自己与幻胧的关系,对于此人也是恨得极为咬牙切齿。倘若阎世罗真是如表面般温润如玉,谦卑恭顺,他便会照顾到自己的心思不会主动提到幻胧。是以倘若他认定自己是真正的停云,在确认幻胧已经伏法,而自己来虚陵的目的尚不清楚的情况下,按照他给自己立的谦卑仆从的身份,他是断不会提及幻胧的。
但既然是提了,如今又如何不发一言,莫非是对自己还心存疑虑。
停云抿紧唇角。
看来还得继续与阎世罗玩持久心理战了。
比较就是谁的心态最稳。
“尘冥将军也悄悄出了府。”在船尾撑船的阎世罗倏然道:“十王回到虚陵后,曾变幻过一次钟离的相貌给尘冥看。先前尘冥府中也存了不少钟离的相片,然就在昨夜,全被尘冥付之一炬了。想来那些存在手机里的,也悉数被清除了。”
停云心中窃喜,知道这是阎世罗开始表忠心了,便轻轻笑了一声道:“看来尘冥是准备来一出戏给钟离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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