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乐门会被袭击,这几乎是一件命中注定的事。
早在这个像是从梦境里抠出来的建筑落成时,阿月就已经吐槽过这一点。
“太惹眼了吧!”她苦恼地抱怨着,笑意从眼睛里诚实地溢了出来,“如果有人从空中袭击,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这里吧!”
“喂喂,别当我不存在啊!赛车手转职的金牌飞行员,绝对不会让敌人接近这里!”
昔日的金牌飞行员被安葬在她驰骋的天空,喜乐门也失去了守护者,纵使数百年没有再遭遇过那样的危机,也不能掩盖这里其实并没有更多防御手段的事实。
因为阿月一直在等待这一天。
就像这一个轮回终于要迎来尾声,而她早已知晓“结局”。
“那是什么?”
三月七的疑惑将阿月从回忆中拽回现实,她甩了甩脑袋,将那些纷繁的思绪暂时丢到了一边,专心解决眼前的问题。
“是……【终结者】的火焰。”
这就是她们正要迎战的敌人。
“最新消息,公司的舰队遭到了拦截,损失惨重呢。”
明明敌人都打到家门口来了,阿月还有心情刷手机顺便给她们播报公司的悲惨遭遇,语气听上去都有点幸灾乐祸的嫌疑,看来厄缪斯人跟公司的关系果然只是表面平静。
星立即就联想到了厄尔蒂达说过的话,不过在这种时候选择对公司下手,很难说是为了【结局】还是私人恩怨作祟。
听厄尔蒂达话里的意思,来观礼的人多半也是市场开拓部的成员,这个部门在宇宙范围内都没什么好名声,若不是前部门主管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前几年意外身亡,估计他们现在的手段只会更偏激。
两句话的工夫足够夹杂毁灭气息的火焰逼近,与此同时,不知道是不是受同类气息的感召,还有无数从次元空间飘出来的反物质军团一起降临,看着就来势汹汹。
好在喜乐门足够大,还在准备入场的宾客一时半会儿到不了这个地方,只要在事态扩大前解决这场麻烦就好——该说不说,无论是月食还是反物质军团,对引来众人垂涎的【结局】似乎都不感兴趣,这就免了大家浪费口舌的时间,二话不说掏出武器就投入战场。
开拓者身经百战所以动起手来干净利落这很合理,披云虽然在她们面前极其温顺,但也无法改变祂本质上是一条超级凶猛的巨龙,张牙舞爪的仅凭着生物本能就能轻松干到一大片敌人。
令人惊讶的是阿月和风物诗,前者不显山不露水,但打起架来一点儿都不含糊;后者更是离谱,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比她人还高的斧头,跳进虚卒堆里就哐哐乱砸,竟是比阿月还要适应这种情况。
相比于挺好对付的虚卒,那些火焰就很麻烦了,普通的水浇不灭,一旦落到普通物品上就会将其彻底烧毁,连渣都不剩。原本的青草地上如今分布着大小不一的黑块,就连她们身后的建筑都没能幸免于难,同样被烧毁了好几栋悬浮的结构,只是看着就令人心颤。
——如果说三月七和星看着只是心颤,那么扶涯此时此刻却感受到莫名其妙但汹涌澎湃到几乎把她淹没的怒火。
黑色的火焰燃烧着不带丝毫恶意但又极其冰冷的【毁灭】,比在剧场看到的要更加纯粹,一如既往地令扶涯感到烦躁。更烦躁的是,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也是渴望【毁灭】什么。
不,不能这么想。无论是姬子还是杨叔、丹恒还是帕姆,都曾反复强调过,她是承载了开拓意志的无名客,遇事绝对不能总是想着暴力破解。
但这里是复乐园,盛满了快乐与欢笑的地方,扶涯决不允许陌生人大搞破坏。
“月食,滚出来!”
只一团火焰便足够扶涯认出罪魁祸首的身份,当即便冲着虚空厉喝了一声。姗姗来迟的人影拨开重重火焰抵达她们附近,漠视万物的目光在触及扶涯的瞬间被狂热占据,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半空中扑向扶涯,又像是敬畏一般在她身前停下。
“神使大人!”他喊道,虔诚地跪了下去。
扶涯猛地一怔。
是啊,既然不是在演戏,那这种真情实感的称呼和情绪又是从何而来?
她忽然有点不敢开口询问,以免得到一个自己并不想听的答案,只能强行忽略这个疑点,就眼前混乱的场景兴师问罪:“你打算做什么?”
“显而易见,我要毁了这里。”月食依旧谦卑地低着头,“为庆贺您的降临,我精心挑选了这样一个地方,献上我最诚意的【毁灭】。”
哪怕修复区区一片奇幻建筑对扶涯来说并非难事,争端与战斗也不该是庆典开幕前的暖场演出。在她的同伴奋力抗争时,罪魁祸首甚至来她面前邀功,这是何等荒唐的场景?!扶涯简直要被他的言辞气笑了,两三步走到他面前,一脚将其踹翻。
“给我停下!”
摔在地上的月食不经意间对上了扶涯盛怒的眼睛,忽然笑了。
“您是在阻止我吗?”
他用手撑着地缓缓起身,直视着扶涯的眼睛,朝她走近。
“我以为您能明白的,阻止我的唯一办法,就是杀了我。”
扶涯忍住想要后退并远离这个神经病的冲动,不甘示弱地看了回去,“你以为我不敢吗?”
面对这种被要求着动手的情况,扶涯一向愿意成全对方,无关激将法或者逆反心理,详情可以参考她在第一真理大学遇到的雷斯利·奥古斯丁同学。
“这样才是我所崇敬的神使大人。”月食又开始用那种忠诚信徒般的眼神看着扶涯了,“听到您要我停手时,我险些以为您变得像普通人一样软弱了。”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短剑,毫不在意地徒手握着薄薄一片的透明剑刃,将剑柄递到了扶涯眼前,温热的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很快就在地上汇成了一小潭血湖。
“我追随您的脚步走遍了每一个神降之地,一点点搜罗起您施展神迹时遗落的碎屑,陀斐特的火焰也无法撼动其分毫——您绝对想不到我得到了谁的帮助,但总而言之,我无数次幻想着被您用这把短剑亲手杀死的情景,穷尽一生只为了获得您赐下的【毁灭】与【终末】——”
扶涯的手已经在月食愈发狂热的注视下搭上了剑柄,就在她准备握住剑柄并顺手刺进对方胸膛时,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星一把将她扯离月食身边,连带着那把短剑也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明明不算多大的声音却恍若雷震,令扶涯一个激灵从刚刚那种奇怪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你有病吧!”星冲着月食大骂,扶涯莫名感到一阵心虚,往她身后藏了藏。
顾不上扶涯的这些小动作,本来就担心受怕、眼看着好不容易一切就要结束了,偏偏半途又杀出一个不速之客,星的怒气值也极速飙升,挥开苍蝇一样的虚卒就奔着罪魁祸首杀了过来,听到对方疯癫的话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骂完一句不够解气,当即就又拎着球棒往对方头上砸。
显然月食作为一个法师近战能力极差,要不是因为扶涯恐怕根本不会现身,星来势汹汹没想让他好过,但月食求死之心格外强烈,被撵着打也不肯放弃,依旧执着地试图靠近扶涯,一定要让扶涯动手弄死自己。
跟【毁灭】沾边的都是疯子不成?!脑海中划过这样的念头,不过星马上就反应过来这句话不分敌我地攻击到了自己。
但不管怎么说,总不能真的遂了这家伙的愿,让扶涯亲手把他捅死——虽然好像扶涯和月食都不太在意的样子,但星直觉如果放任下去一定会出大问题。
在星愈发强悍的攻势下,月食节节败退,狼狈到就差在地上打滚了,还非要拿疯疯癫癫的眼神紧盯着扶涯,认定了只有扶涯能审判他的生命。
然而扶涯一直在避开他的目光,强行忽略对方眼中的渴望与热切。
事已至此,扶涯再迟钝也能意识到这是失忆前的自己惹出来的麻烦,那么问题来了,没有相关记忆的她该怎么替自己扫尾?
按理来说只要动手弄死对方就皆大欢喜,就算这样算是成全对方都无所谓,扶涯只在乎结果。而她之所以犹豫到现在,更多的是因为茫然。
毕竟看月食的样子,很有可能就是她最不愿面对的那段过去的缩影,而她失忆就是为了与过去切割,如果她现在杀了月食,是否意味着她所逃避的其实从未远去?
可惜现实不会给扶涯太多时间犹豫,无论是正在赶往这边支援的阿月和三月七,还是即将从正门陆续入场的受邀宾客,还有逐渐凋零的烟花建筑,周围失控的一切都在催促着扶涯赶紧做决定。
就在扶涯陷入哲学难题时,星快要抓狂了。她有种自己在打地鼠的错觉,虽然月食被打得抱头鼠窜,但星也很难给对方造成致命伤害,因为这个星球上的【存护】力量平等地庇护所有游客和工作人员,而这个行事嚣张言辞离谱的终结者居然是老老实实买票进的复乐园,逃票的——如反物质军团——早就被打死了。
所以他凭什么能够笃定扶涯能杀死他?想到这里,星手下的动作慢了一瞬,然而这也足够习惯近身躲避的月食抓住机会,翻滚着摔在扶涯面前,并顺势扒住了扶涯的鞋尖,抬起头露出那张遍布青紫的脸,偏执地追问着扶涯:“为什么不动手?是我还不够格吗?!”
星想过来把他拽走,却被冲撞来的虚卒缠上,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
“我追随您的脚步走遍无数世界,宣扬您的神迹,纵使在您销声匿迹后也依旧践行着您的理念:赐予美好以终结,令万物定格,盛世永存——”
对方用了极大的力气按住她,扶涯挣了挣居然没一下子挣开,看他这锲而不舍的模样,就算踹开了也会再黏上来,嘴里还絮絮叨叨地念着莫名其妙的台词,听得扶涯头皮发麻。
扶涯游离的目光不经意间落进了月食的眼底,烟花,气球,欢笑,庆典,流星……她所喜爱的一切都在瞬间停滞,抹掉过去,剥夺未来。
赐予美好以终结,令万物定格,盛世永存——
“……杀了我,让我死在此刻,死在最圆满的时刻。”
月食的嘴张张合合,扶涯已经有点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什么,更无法理解他话里的含义。
“不要——扶涯!”
熟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又仿佛远在天边。笔尖触及人体时遭受到了巨大的阻力,但陷入奇异状态的扶涯却只是握紧了笔杆,用力按了下去。
金色的屏障一度显出形状,又被扶涯强行摧毁、崩碎,两股力量对撞之下产生了巨大的冲击波,直接掀飞了试图靠近的其他人,连带着荡平了周围一片草地,只一刹那便令黄沙倾覆。唯有扶涯手腕间的染金手镯延伸出丝缕银光,藏在漫天烟尘下,吞噬着周围逸散而出的能量。
感受到心脏的破碎,席卷全身的疼痛比不上灵魂深处的震颤。只是月食心满意足的微笑还没完全浮现,就被扶涯紧随其后的一句话打碎并僵在了脸上,看上去有些滑稽。
“我不是什么神使,与【毁灭】也没什么关系。”
扶涯垂下眼,难见悲喜。
“我是承载了开拓意志的无名客,杀你只是因为——
“你挡了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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