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
狭间里不是完全黑暗的,大概是那位高天原的行刑人为数不多的细心,虽不见日,却总有束泠泠的月光沿着那道缝隙照进来。
蛇神独自坐在狭间贫瘠的石堆之上,那一小束月光被他独占,由上而下的将他拢在其中。
“多好的月景,多好的樱花。”他抬手捻了落在他面前的落樱,懒散的挑起嘴角,眼神瞥向静静趴在一边的镇墓兽。
“哼!”镇墓兽远远睨视他,又是畏惧又是厌恶,“那么美好的东西不属于你,你就是个应该烂在泥里的臭虫!”
蛇神低低笑着,他将那瓣樱拿近了轻嗅,浅淡的清香涌入鼻尖,他闭眼享受着那月光冷冽的触感,将那花瓣碾碎在指尖,探出信子舔去花汁。
清苦微涩。
“理论上来说,我如今处境确实不如一条臭虫。但可惜了,我还有一道月光,尽管是我从你那里抢来的。”
镇墓兽鼻子里愤愤的出气,发出呼噜的声音,那双铜铃般的圆眼在阴暗的狭间里闪烁着鎏金色亮光。
八岐盯着那只巨兽,觉得老老实实趴在原地的它莫名可爱,尤其是那怨怼的眼神,幽幽的目光欲求不满,敢怒不敢言。
它还是忌惮蛇神的。
八岐拢了拢自己的袖子,雅正了自己的坐姿,看上去严肃了些,然后挑起嘴角优雅而不失恶劣的笑着。
“你和你的主人有时候很像,尤其是这双眼睛,和他一样,看着我的时候总三分薄凉三分鄙夷,三分漫不经心。”
镇墓兽嗤了一鼻子,抖了抖耳朵,微微抬起了巨大的头颅,让自己能居高临下俯视独占了它月光的臭虫。
“凭你也配审视须佐大人的内心?你没资格用那些名不副实的语句评判大人!”
八岐没有生气,反而更加开心了些,他答非所问,忽略了镇墓兽的贬低,“你不想问问我对他的评价里还有一分是什么吗?”
巨兽远远看着他,哼着,“不想,你这恶神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怎么会……”八岐向后一靠,仰头眯起了眼,月光泠泠的洒在他挺括的鼻梁上,一路倾泻,划过苍白的脖颈。
他闭着眼,轻轻吐着信子,仿佛在捕捉月光里看不见的,只能这般才可以尝到的气味。
“还有一分,是想杀了我。”
part.2
神狱里弥漫的血腥味刺鼻极了,粘稠的血从那座尸山上流下来,汇聚成一股,蜿蜒着向那座高高伫立的石门流淌而去。
神使颤抖着身体,趴在腥臭黏腻的地上,沾满血迹的脸僵硬的低垂,额角的冷汗从鬓边渗出,凝聚,一路滑下来,顺着凝固干涸的血痂边,钻进眼里。
刺痛感让他不受控制的眨了下眼睛。
“呵……”
突如其来的一声笑从那座尸山上传过来,神使的脊背瞬间僵直,他甚至停止了颤抖,有一股冰凉顺着脊柱蔓延上来。
紫黑色的蛇魔睁着那双猩红的眼睛,从他脸颊边探出头来,信子不断的点在他颈侧,他恐惧极了,冰冷的死亡带来的恐怖缓缓张开了獠牙,发出嘶嘶的鸣叫。
那死亡就舔着他的脖子,近在咫尺。
“蛇神——”
禁闭的大门敞开了,一道闪电裹挟着灼热的审判之力,击中了蛇魔,神使怔忪片刻,还没从死里逃生的落差中回过神来,便被一股巨力扯住衣领,丢出门外。
有其他神使接住了他。
大门又轰的一声禁闭了,隔绝着门里的世界与门外的世界。
门内执掌着生死的蛇神坐在白骨堆砌成的东西上——那并不算是王座,只不过是骨头搭出来的一团,像是蛇类安栖的草窝,用骨头搭起来的窝。
他惬意的倒在自己的窝里,除了那些束缚着他四肢的锁链,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你来了。”八岐微睁了眼睛去睨那个一道霹雳烤焦了蛇魔的男人,撑着额角的拳头展开,他用指尖支起自己的头。
蛇神给了行刑人应得的尊重,他抬眼去睨他,勾起唇角,礼貌含蓄的向行刑人打着招呼,“我等你很久了,高天原的……行刑人。”
那称呼里带着几分咀嚼的意味,似乎在从中琢磨着什么不同的含义,然后他似乎有些失望,将身体立了起来,认真的看向那个男人。
“百闻不如一见,须佐之男。”
八岐弯着眼睛打量着须佐,视线一寸寸划过挺括的肩背,劲窄的腰身,笔直的双腿。
“怎么,听你这语气,到像是在盼着我来。”须佐不卑不亢的站在原地,微抬了头去看那座尸山上打量他的八岐。
“神将大人说笑了。”八岐大蛇笑了笑,似乎从这个称呼里获得了某种喜悦,于是冲须佐之男含蓄的低头,“你在来的路上,心中也很是期待吧。”
须佐之男静静看着他,不言语。
于是蛇神沉闷的笑着,声音低低的压进喉咙里,那双眼睛缓缓抬起来,像是眼镜蛇优雅的抬头,透露出狩猎的讯号。
锁链的叮当响声里,蛇神走下来,走到行刑人面前。
“须佐之男……”八岐端着一只手,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去端详着须佐的表情,“你来做什么?我不信你只是为了救那些神使。”
他顿了一下,不急不缓的从容说着,“你为我而来,不是吗?”
“我来时还在想,反叛整个高天原的蛇神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神将大人的声音沉稳有力,每个字节里都似有着铿锵钟鸣,那份从容与蛇神是不同的,来源于他武神至高无上的实力。
他流金的眼瞳中光华流转,不为所动,“却没想到是恶的如此纯粹!”
“呵……”蛇神闷闷地笑起来,他似乎很喜欢这般闷着嗓子笑,眼角眉梢是一成不变的弧度,但紫红色的眼睛里兴味盎然更甚。
“须佐之男!”他又踏前两步,“天照视你为手中最锋锐的武器,众神使拜你为这高天原的行刑人,世间众生以你为至高无上的武神神将,你好像天生便沐浴着光芒万丈,正义凛然。”
“但事实呢?”
蛇神伏在了他的耳侧,“你其实同我一样,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Part.3
“你胡说!”镇墓兽喷着鼻息,愤愤然,“大人是高天原的行刑人,他照守着天照大神的意志,他是正义的化身,是绝不会为恶的!”
“哦?”蛇神不急不缓的打断了镇墓兽,他抬起头不舍的看向那道缝隙,月光已经偏离,狭间里再度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不如神将大人自己向你的小猫说说,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八岐撑起下巴,笑吟吟的看向镇墓兽身后。
镇墓兽不屑地说,“你这恶神在说什么瞎话,须佐大人失踪已久,怎么可能……”
“镇墓兽。”那道缓沉的低哑声线从巨兽身后响起,镇墓兽惊愕的回过头,便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须佐之男从狭间不见五指的阴影中走出来,“你先暂避吧,我有事问蛇神。”
巨兽不及思考,便乖乖走远了,化作一缕金色的闪电,融进了镇压大阵的符文里。
“好巧……”蛇神眯起眼看他,心里是有些喜悦的,并觉得此时此景与记忆中那些为数不多的相见场合巧妙重叠,“你来了,神将大人。”
“我早已不是高天原的行刑人了,更当不起你一句大人。”须佐之男熟练地摆置出一套桌几茶具,放上两个蒲团,滚上一炉热水。
八岐大蛇觉得此情此景让他意外非常,但仍从善如流的从石碓上下来了,摆正了衣袍坐在桌边,看着须佐之男执起滚烫的水壶为他斟上一杯茶,他指尖把玩起那淡色琉璃的半透茶盏,晶莹的茶汤盈盈惑惑。
“想不到我们还能有这般心平气和坐在一处的时候。”蛇神雅致地笑了笑,兀自捻了茶杯轻抿。
“并非心平气和,左不过你逃不出我布下的阵,我也无需烦忧你会做什么恶。”须佐说着,摆上了樱饼和薄厚适中的苹果切片。
蛇神嗤笑,“哦?你如何这般的笃定?是小猫教给人类的阵法,还是钉在我身体里的那一把天羽羽斩?”
行刑人抬眼看他,“我当然困不住你,所以才有千年之约不是吗?”
八岐大蛇垂眼看那切的薄透的苹果,已经细心地去皮去核,浅色的果肉丰盈饱满,淡淡的果香窜入鼻间。
他的信子不自觉的就探出来摄取空气中弥漫的味道,不似樱花花瓣的苦涩,而是丝丝的甜。
“我不会乖乖待在狭间千年的。”他眯着眼睛说。
“我也知道。”须佐饮茶回答,“所以我叫镇墓兽来看着你。”
“哼,那头蠢猫看不住我。”八岐一手支着下巴,挑起眉看他,弯着嘴角,吐着猩红的信子。
“不如你留下来。”
此言一出,狭间里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蛇神垂了眼睛,他嘴角眉梢弧度不变,眼底的神采却换了一轮,淡淡的,疏离而高傲。
“说笑而已,何必当真。”
“蛇神,这千年我封印你在此,我希望你安分守己,别再为恶。”须佐之男声音低沉,语气凝重。
“怎么可能?”八岐大蛇冷笑着,“须佐之男,你还是同以前那般天真。”
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用冷漠的眼神俯视行刑人,那嘴角依旧是挑着的,含着他刻在骨子里的高傲仪态。
“神将大人,我教导世人作恶却从不亲自为恶,凭什么一句莫须有的预言便要诛我神格,定我为恶?”
“可你也确实夺了天羽羽斩去击杀天照。”须佐之男抬眼凝视他。
蛇神喉咙里闷闷的笑起来,那双泛着红光的妖异蛇瞳在狭间里闪闪发亮,“既然你们都认定我为恶,认定我会去诛杀天照,我便全了你们的想法,有何不可?”
“我本就是恶神,不是吗?”
须佐看着他,声音无波无澜,“你还是不觉得自己错。”
“何错之有?你们奉行善道自诩正义,我为恶神便搅起世间罪恶肆意横生。”八岐转身向他的石堆走去。
“须佐之男,你这正义的看门狗,也不过是条狗而已,现下高天原视你为叛徒,你已经回不去了,我当初在神狱中所言依然为诺。”
他高高在上,慵懒的倒在狭间的王座上,隔了那么远,看向石堆之下的他。
“归于罪恶,奉我为神,我给你生杀予夺的自由,你再也不是陈规条例的刍狗,想杀便杀,想判便判,你是自由的。”
须佐之男远远看着他,知道这一次又要不欢而散,他轻笑了下,不再试图劝诫,“那我也应当说过,我不会为恶,我手中的剑,只杀罪人。”
“你要杀了我?”蛇神弯起唇角,语调高了几分,指尖攒紧了掌下石块。
“我要审判你,审判你所有的过错。”行刑人说道。
“哼。”八岐大蛇移开了目光,他一手支着下颌,一手捻起掉在膝上的樱花。
“我从未做错过任何事。”
“那是你认为的规则,但你的规则不会有被践行的那一天。”须佐之男说着,身上缭绕起了电光。
“再会,蛇神。”
狭间里恢复了寂静与安宁,蛇神保持着那个姿势很久,半晌他化回蛇身,将自己盘踞在石堆上,巨大的蛇头阖了双眸,静静趴在那道缝隙之下。
但是今晚的月光已经逝去了。
腥红的信子在唇边颤抖,八岐大蛇心里想,“也许吧,也许那件事,是我错了。”
“但我只能这么做。”他阴暗的嗓音在狭间里回荡,“我等着你来杀我,须佐之男。”
Part.4
当年行刑台上,互换身体之后,他们的打斗毁掉了近半个高天原。
天崩地裂的响动里,六柄天羽羽斩悬浮在空中,震颤着发出嗡鸣。
蛇神顶着行刑人的壳子肆意的笑了下,伸出手来拭去了唇角血迹。
“怎么样?”他笑眯眯的说着,“打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须佐之男闭了闭眼,凌冽的表情似是隐忍了万般情绪在其中,“你的恶心无人能及,我倒是不介意再下手狠点。”
蛇神心情很好,须佐的身体他用着很是得心应手,血脉之中电光缭绕,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力量滚滚涌来,他叹喂着抬起手中天羽羽斩。
“怎么就说我恶心?我不过是奉行着你们的规则重来了一场公平对决。”
须佐之男摇头,“你根本不知何为正义,何为公平。”
“呵呵……哈哈哈哈!”蛇神勾起唇角笑着,他看着自己那张脸上竟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正义凌然,难得有心欣赏一番,这让他更觉兴奋,沉寂多年平静无波的心第一次这般因某个人而剧烈跳动起来。
“须佐之男,你还是太天真!但你也足够强,诛杀六恶神时浑身浴着我的蛇血也未被侵染丝毫,若非你心软去神狱中与我见面,我如何能用蛇血污染你的神格?”
天羽羽斩在嗡鸣中宛若流光向八岐大蛇刺去。
“我们的赌注还生效吗?神将大人?”八岐持剑与须佐对碰,暗哑的嗓音低低的萦绕在须佐耳边,“你会成为我的信徒吗?你会用你手中的剑去杀了你的太阳吗?”
须佐身上闪烁起万钧雷电,击退了蛇神。
天羽羽斩在他身后罗列开来。
“我不会,你的算盘打空了,蛇神。”
重剑凝聚,天羽羽斩如同太阳陨落,被须佐之男紧握着,俯冲而下。蛇神瞳孔骤缩,避无可避,神剑刺穿胸膛,击向他的神格。
他们离得那么近,蛇神将行刑人眼中流淌的一切都看得分明。
恶神善于鼓弄人心,查人所思,想人所想,他们通过那双眼就能看尽一个人的内心,从中挖出最深的阴暗。
然此时此刻,须佐之男金光流转的眼中平平淡淡,只映着他自己的面孔,他对自己的身体也能毫不犹豫的挥剑。
疯子,冷静的疯子。
蛇神这般想着,定下了结论。
“可惜,你真的,太天真了……”
神格转换,天羽羽斩没入胸膛,行刑人随着崩解的石块坠落,抬眼时八岐大蛇仍旧浮在空中,高高在上,嘴角带着一成不变的笑意。
那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涵养,就像他生来便拥有的恶。
Part.5
从回忆中抽出思绪,须佐之男抬头看向人潮涌动的平安京,暖色灯火如流动的银河,缭绕了世间的繁华闹景。
那些樱花开的正盛,飘飘洒洒,纷纷扬扬。
树下,站着身着深色狩衣的黑发青年,他正仰头接着花瓣,眼珠转动去看过那树上挂着的精致御守。
须佐之男忽然就放缓了脚步,他注视着那道人影,靠近他。
黑发的青年转过头来,狭长的眼锁定了他,便弯了薄唇礼貌的笑起来。
“你来了,须佐之男。”
“你应该知道我来找你的目的。”须佐之男说道。
“当然,你应是为了巫女们所来。”八岐大蛇松了手,那樱花就随风飘走了,“实话说,并不是我要求他们向我进贡巫女的,是源氏妄想力量,将那些女孩送了过来。”
“你可以不接受的。”他说。
八岐失笑而讶异的反问,“为什么不?他们要力量我便给他们力量,那些女孩的冤魂进入狭间,我听见了她们的哭诉,她们想要复仇,我就让她们复仇。”
“我借他们的力量破处狭间的封印,修补我的灵魂,各取所所需,何乐不为?”
须佐之男说,“可那些女孩不该枉死。”
八岐笑眯眯的说,“可杀了她们的也不是我,是她们的同类。”
须佐之男沉默了,他深沉的目光一眨不眨的锁定着八岐大蛇。
“你看。”八岐大蛇叹息一声,目光投向繁华喧闹的平安京,“人类是多么有趣的东西,他们一边架棚施粥,一边剥削征税;他们一边阖家安康,一边手足相残;他们一边盟誓长久,一边背信弃义。”
“须佐之男,你还不明白吗?你错了,天照错了,高天原也错了,没有什么是全知全能全善的,人类沐浴阳光,可到了夜晚也耽于罪恶。”
他的神色温柔而目光闪烁,“这百年来我不曾传恶,可他们自己心中就有阴暗。”
八岐回头,靠近了须佐,他伸出手轻轻点在须佐心口。
“这难道也是我的错吗?”
须佐之男捉住他的指尖,低头去看他,“是你在他们心中种下了恶的种子。”
“你还是不明白。”他退后一步,抽出了自己的手,“天照既然赐他们善,我为何不能赐他们恶?”
“你不是天照,不是众神之神。”须佐嘲讽般的沉声说。
“可凭什么天照就是众神之神?而我不是?”八岐的语速快了些。
两个人在愈渐急促的呼吸中注视彼此。
“又凭什么?善恶天生没有平等?”
他的声音低了些,藏起了其中的颤抖。
“八岐,你成功不了的,也许人人都有恶,天照也不例外,但善与正义终究会战胜一切。”须佐看着他,说道。
“可笑!”八岐大蛇嗤笑,“你竟承认天照有恶!那你呢?须佐之男,神将大人,高天原的行刑人!”
他唇边的笑玩味而恶劣,眼神是蛇类狩猎是的阴厉,“那你呢?你也有恶吗?”
“我有。”
八岐大蛇僵在原地,他没想到须佐之男这般淡定且笃定的回答他,表情甚至到来不及为此做出改变。
须佐之男靠近他,两个人的距离拉进,咫尺间,呼吸相错,“我有我的恶。”
“你的恶?什么恶?”
须佐之男抬起手,摘掉了落在他发间的樱花瓣,两个人目光相接,这一次,八岐从那双泛着淡金色的眼中完完整整的看到了自己。
“我的恶是,还没有审判你犯下的所有恶。”
Part.6
落樱之别,回到狭间,源氏仍旧雷打不动的送来巫女祭祀,他看着那些巫女们充满怨气的灵魂在狭间游荡,原本安静的地方阴嗖嗖的吵闹。
“实在气不过,便回去复仇啊?”八岐大蛇感到有些头痛,他喜欢热闹,却也不是这般热闹。
巫女们白色的灵魂汇聚在一起,变成了白色的巫女大蛇。
那巫女大蛇的声音期期艾艾,所有女孩不同的语气混在一起,诡异凄凉,夹着哀痛的嚎哭一句句说着。
“八岐大蛇,蛇神,恶神,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八岐早就听腻了这些,觉得无趣极了,从前镇墓兽在的时候便天天骂他是条臭虫,无恶不作,霍乱世间,他也曾笑着解释自己喜爱人类,喜爱众生,没人信他。
“你为祸苍生,冷心无情,玩弄世间于鼓掌,你就该永远被封在狭间里!永远烂在阴暗中不得翻身!”
他无奈的回答,“可我现在的灵魂已经修补完全,狭间困不住我了。你看,我刚从外面回来,平安京一如既往的热闹,我还看见那只小猫顶着三花脸站在崖上独自远眺。”
“天羽羽斩一日不除,你一日无法获得自由!”巫女大蛇凄厉的嘶喊着。
八岐摸了摸那柄神器钉着的位置,胸口正中,他的神格之上。
“你说得对……”他喃喃自语着,露出兴味盎然的微笑,“我与人有千年之约,时期将至,我也该准备起来了。”
那时,源氏的一个门生找到了他,用最纯白的灵魂与他交易秘法,八岐大蛇同意了,于是那个叫源赖光的家伙利用大江山的妖怪与兵器造出了一堆不死不活的残缺之灵。
八岐大蛇看着这些人妖鬼怪不断抗争着命运,爱恨情仇,生死离别,觉得越发有趣。
他们中有人失去妻儿,一怒之下释放连天妖火生灵涂炭,有人为寻正义为了无愧本心将自己的阴暗面尽数剥离制造出纯黑的灵魂,有的人为了家族荣光与他交易换取制造残缺生命的秘术,有的人因守护一方土地被斩断头颅,一度神志不清,忘记自己的挚友,有的人背井离乡,苦苦追寻家人,却最终失去了一手建立的美丽家园,还有的人为了心中盛世,背叛了友人,后来忘记了曾经种种,时光再不复昨。
八岐大蛇静静思索着他计划以来的桩桩件件,目光投向手中黑镜。
“看来我着实是为祸世间欺瞒世人的罪大恶极。”
桩桩件件,背后都带着他的影子。
大蛇的阴影游荡在狭间,三途川,逢魔之原,大江山,永生之海,还有平安京。
“可你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就为了将纯粹的恶带回世间?就为了复活后向高天原报仇雪恨?”
深渊之中,鬼族的皑皑白骨之上,堆砌着破坏神的王座。
八岐大蛇抬头看他,“目的?”他喃喃自语。
“就如同你找寻一切办法毁掉自己的神格与他相见一般,我也要去赴一场千年之约。”
蛇魔横行,他看着那些人拼尽全力为了阻止他,放下曾经旧怨,同仇敌忾的站在一起。
太有趣,也太奇妙了,人这种东西,总能带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就如同那位审判他的神将大人一般,明明脆弱渺小,一点点**便能摧毁所有的善,喷发出所有的恶。
可却也能在一念之间,爆发出视死如归的勇气,坚定不移的信念,让他永远也无法理解无法身受的,所谓的爱。
可他沐浴在久违的阳光之下,俯视芸芸众生,代替天照成为审判的一方,由他来审这世间所有的罪恶时。
蛇神其实早有所觉,他们所有人都小看了这世间的走向与变化,小看了那非善非恶的人心。但这条路停不下来,只能一直走到黑。
他挑起嘴角,缓缓睁开眼睛,神剑离体,再无桎梏,蛇神双手如同拨动琴弦划过身前,那些联系着世间万物的无形丝线也随着他的摆弄而颤抖。
他是神,八岐大蛇。
“千年之期已至。”
蛇神飞向空中,巨大的天平之下,审判台之上,六道之门因审判重启而缓缓打开。
“须佐之男……我等你来找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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