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阿念的变化与玱玹的民策
朝云峰，玱玹的小书房。
阿念带着老桑和海棠不知道第几次走进了这间做出过无数相关千万生灵决策的房间。
老桑和海棠有条不紊的将食盒中的参茶和糕点取出来，阿念则随手拿起一本折子。自从天漏之事后，阿念没少进出这件小书房，也没少帮着玱玹做出一些决策，一般都是阿念用备用的朱笔写在条子上，再夹回折子内，待玱玹看过之后，觉得没问题就直接眷写回折子上，并用上朱印。这样一套流程下来，批复过的折子就开始生效了。
但有的时候玱玹也会细微的修改一下，甚至两个人对一件事情意见相左的时候玱玹也会拿着折子与阿念细细的探讨最后应该如何批复。
在这间小书房里，阿念不是玱玹的妹妹，也不能算是西炎王宫内的王后，更像是一个以臣子身份和西炎的王对话。
阿念曾经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因为她嫁给玱玹是为了个人的感情，她很爱很爱玱玹，她也知道玱玹于她不会是一个合适的夫君。所以阿念曾经花费了四十年去忘记玱玹，甚至也尝试过再找一个‘合适’的人结婚，通过这种方式去忘记玱玹。
结果，她失败了。
阿念想着她和小夭姐姐不愧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在情爱上，她这一生也无法放下玱玹，小夭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相柳。
她爱玱玹到骨子里，玱玹是从她出生就一直在她身侧的男人，玱玹于她就像是生灵不能没有影子一样，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存在。
相柳于小夭姐姐，玱玹哥哥告诉她，相柳当年是通过刨心取血的方式救活了小夭姐姐，小妖姐姐的身体里一半是来自父母蚩宸和西炎珩的血液，一半是相柳的血液，这两种血液交融之后才是重生的小夭姐姐。
一个生灵可以没有手，也可以没有脚，却不可以没有头、没有心、没有血液，除非放干了身体的血液，杀死自己，小夭姐姐永远无法在身体上与相柳划清界限。
小妖姐姐她活着，就是相柳爱过她的证明。
小夭姐姐曾经对她说不爱一个男人也可以活得很好，应该更爱自己一些。
可是世上总有一些人爱人永远比自己重要。
就像是相柳，虽有九命，可是以命换命的勇气也不是谁都有的。
阿念觉得至少在相柳的心里，相柳爱小夭姐姐是高于爱自己的。但是她无法用小夭姐姐的言论去理解她和璟的爱情。
当年小夭姐姐在梅林被人暗算，于绝杀阵中几乎要死去，涂山璟护着一息尚存的小夭姐姐差点被双双烧死，如果不是玱玹哥哥带人赶到的及时，身边的护卫又拼死破阵，可能等不到相柳来救就死了。
坊间传闻涂山璟天生灵眸，天下间几乎没有能困住他的阵法和幻术，如果传闻是真的，她无法理解涂山璟的行为，毕竟破阵救人总比在阵里等死强。如果是假的，那至少也要尝试一下，万一这个绝杀阵只是个幌子呢？万一走了好运不小心破阵了呢？
还有涂山璟和防风意映纠缠这么多年，如果小夭姐姐真的和她自己说的那么潇洒，又为什么最后还是选择了涂山璟？
毕竟防风意映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失踪，更何况防风意映还有一个‘名正言顺’的涂山璟‘长子’的涂山瑱。
当年防风意映能为了快‘病死’的涂山璟与家里闹翻，自己穿着一身嫁衣冲进涂山家，只求与涂山璟一续姻缘。日后，防风意映要是活着回来了，哪怕只有嘴能动小夭姐姐也无法与其抗衡。
小妖姐姐现在与涂山璟千好万好只是因为涂山璟足够爱她，但涂山璟被涂山篌两次折腾的几乎就是个废人了，他根本无力保护住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假设再有一日玱玹哥哥狠心要杀了涂山璟、或者涂山瑱被人勾着要‘夺回’父亲，他们根本无力反抗。
再说玱玹哥哥那一次的借刀杀人，阿念想了想，大概就像是爹爹要杀玱玹是一样的。阿念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做才是对的，或许死亡也是她在那时能想到的唯一的解脱途径。但是相柳既然能救她一次，未保就不能救第二次，既然死亡是选择后解脱和报复的唯一途径，那她一定要死的‘干净’，不给任何能复活她的机会。
可小夭姐姐被复活后，先是答应了玉山王母继承王母之位，后又因为涂山璟的出现在继任典礼上当场反悔。
这时的小夭姐姐又好像是她说的那样为了自己活着，她在玉山反悔时的样子似乎和多年前在她与赤水的少族长丰隆的婚礼上一样，区别只在于前一次她是头也不回的跟着防风邶走了，后一次是跟着涂山璟走了。
小夭姐姐的身上似乎缺少了一样东西，不论是皓翎还是西炎，她公开的身份都是王姬，区别在于是皓翎的王姬还是西炎的王姬。小妖姐姐不像她的母亲大将军西炎珩，也不像自己的父王以及阿念身边的任何人，却又诡异的像涂山璟又不像涂山璟。
不论是皓翎王还是大将军西炎珩，他们的身上都有一种很重要的‘责任感’，一种在其位谋其政的责任心，不是没有私心，而是责任大于私心。但是她看不到小夭姐姐身上的‘责任感’，也看不清涂山璟的。
小夭姐姐总是在一个很关键的时刻选择自己的私心，比如防风邶，比如涂山璟。小妖姐姐曾经说在玱玹哥哥、西炎国与相柳之间做选择，她一定不会选择相柳，她会选择的一定是自己的国家和亲人。
结果也的确如此，阿念眨了眨眼睛，不由得想那是不是因为在她的私心里相柳不够重要呢？
因为不够重要的相柳几次救她性命，也是可以在对比之后放弃的存在。就像是站在她面前活生生的玱玹与背后的西炎国也比不上‘死而复生’的涂山璟重要一样，最后被舍弃掉了。
阿念无法评价作为王姬与亲人的西炎玖瑶的对与错，只是她的做法让她很不舒服，就像是小夭姐姐说她无法再面对玱玹一样，她也无法像是从前一样面对她。
而涂山璟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他一边说着要对涂山家和防风意映负责，又一边要小夭姐姐等着他，也要对小夭姐姐负责。这是一种很冲突和矛盾的存在，涂山璟就像是一个不停摇摆的天平，不断的伤害着在天平上作为筹码的人。
涂山璟的既要也要，让他没有能力去解决问题，也狠不下心快刀斩乱麻的放手，她看着涂山璟伤害了一个又一个人，最后是世间无论人神妖都无法逃离的‘生老病死’帮他做出决定的，比如防风意映的失踪，比如涂山璟奶奶的病故，再比如涂山瑱的出生。
他们分别解决了涂山璟作为丈夫的责任，作为亲人子孙的责任和对家族的责任。
阿念知道自己因为皓翎王姬的身份向来眼高于顶，哪怕被教做人了之后，这个毛病依然还在，她也没想改。因为至少这一生，她的眼高于顶都非常适合她的身份，她有能力和权利去眼高于顶。
阿念试图暂时放下自己眼高于顶的毛病去看待涂山璟这个人，然后阿念发现不管自己尝试几次都看不上涂山璟。
涂山璟不是没有优点的，只是在阿念看来，涂山璟是属于典型的瑜不掩瑕的类型。涂山璟可以做臣子、棋子，却不能做朋友和爱人，因为他过于‘柔软’的性格会导致身边的人受到伤害，她不喜欢这样的人。
不论是父王、玱玹，还是让她惊艳的相柳，他们在他的面前或者纵容、或者温柔、或者冷傲，都掩盖不住他们的身上的同一种特质，是敲不碎、折不弯的骨头，而她看不到涂山璟的这种特质。
世间生灵千人千面，阿念自然不会强求所有的生灵都一样，有了分别，自然也就有了喜恶。
也像是现在。
她曾经讨厌的，也是她现在喜欢的。
人果然是会变的。
阿念一心两用的写完了十几本折子，她放下朱笔站在了那张用饕餮皮做的地图前，仔细的看了半天说：“怪不得皇爷爷要攻打辰荣，辰荣的确是一个好地方。”
一直歇再一旁的老桑抬起头看了看阿念，又看了看海棠，用眼神说道：攻打辰荣都是几百年的老黄历了，小姐怎么又突然提起来了？
海棠用眼神回复道：小姐的事，我哪里知道。
老桑一时无语，狠狠的又啃了一口手里的糕点。
玱玹抬头说道：“辰荣地处中原，土地肥沃，不仅是西炎，就是当时的皓翎也想要辰荣的土地。只是当时皓翎尚有内患，导致师父错失良机。”
“辰荣山也很好。”
“当年让小祝融将一部分难民和皓翎以及剩余的辰荣残军都回到辰荣山上，小祝融这些年做的很好。”玱玹从一堆折子里抽出一本，海棠恭敬的上前接过送到阿念的手边。
阿念没有碰折子，又说了一遍：“辰荣山也很好。”玱玹终于抬起头来，走到阿念的身边，看看阿念，又看看眼前的地图说道：“你也觉得西炎王都应该迁至辰荣山吗？”
阿念抿了抿嘴唇说道：“我只是觉得辰荣山很好，我还没去过呢。”
玱玹伸手揽住阿念的肩膀，看着地图微微有些出神的说：“很多年前丰隆也和说过，他说辰荣山地处中原，西炎位置相对就偏了一些，想要辐射整个大荒，还是辰荣山更加合适。”
“当时我觉得丰隆说得很对，还说如果我当上西炎的王，一统大荒之后就一定要迁都至辰荣山。”想到丰隆的死和避他如蛇蝎的小夭，玱玹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但是丰隆临死前说这是小夭托他告诉我的。”
“只是，现在还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天漏导致的亏空到现在还没彻底补上，大动土木太过劳民。”
“想要通过缓慢的休养生息来补平国库的亏空需要的时间太久了，经过这快一百年的时间，有些人族都四世同堂了。诚然人族不是主要的担忧对象，但是低等神族也都繁衍出下一代了，当年的年纪大一点的低等神族早就去地府报道了。现在或许不是一个最合适的时机，但也不妨一试。”
“民为国之本，国为民之根。以民养民，以农养民，以商养民，以民养国，而不是单纯的以国养民……你藏在案头的那份民策我看过了，你早就想好了，只是缺一点决心。”
“是啊，毕竟这个决定真的很难下。”玱玹叹气，毕竟是关乎民生，是很多很多生灵的性命，马虎不得。
“我很久都没看过你这么犹豫不决了。”
“毕竟事关国本，很难不重视。”
“你的臣子是不就是在这个时候帮你分析利弊的吗？不然养着他们干什么？”阿念为玱玹打抱不平，都是他们太‘没用了’，导致玱玹每天都这么忙。
看着阿念有了昔年的神采，玱玹也难得温柔了几分，伸手揉乱了阿念梳好的发髻，“很久没带你出去完了，我们换身衣服，悄悄的去西炎城玩一圈。”
听到出去玩，阿念的眼睛都亮了几分，老桑更是‘噌’的一声凑过来追问道：“是真的吗？可以出去玩了，太好了。”
“当然是真的，老桑海棠记得多带点钱，不到宵禁我们不会来！不过……”玱玹话锋一转，阿念三人心都提起来了，紧张的要死，看三个人屏息凝神的样子，玱玹笑出了声，三人吵嚷着让玱玹别笑了，快点说不过什么。玱玹吊足了三人的胃口，才缓缓说道：“不过老桑的嗓门太大了，我们是悄悄的去，所以小点声。”
老桑把头上的小辫子咬进嘴里，表示自己会小点声的，不要不带他出去玩。
这一章有偏见意识，借由阿念的口阐述一些我站在阿念视角看涂山璟和小夭的感情的疑惑，还有微玹念向的情节，介意甚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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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五章：阿念的变化与玱玹的民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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