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尔赫回来禀告，说是张秀兰和吴林双方虽然看着伤势很重，但多为皮肉伤，只是吴林的腿骨折了，伤势比较重，已经跟官差打好招呼让大夫为他们诊治了。尔晴略微松了口气，但又想到额尔赫说因吴林伤势较重，此案被私了的可能性很低，而忍不住叹气。
天色以晚，尔晴回到自己房内，烛火摇曳，映得她面容忽明忽暗。她眉头紧锁，双手不自觉地搅帕子，她知道，如今傅恒刚刚调入军机处，正处在事业上升的关键时期，朝堂之上风云变幻，各方势力都在暗中窥伺，寻找着能将对手一击致命的把柄。
若自己直接凭借傅恒的权势，将张秀兰与吴林之事压下，转为私了，虽能迅速解决眼前的麻烦，可这难免会成为政敌攻击傅恒的把柄，肯定会以傅恒以权谋私、包庇不法为由狠狠参上一笔，虽说傅恒不一定有事，但到那时傅恒的名声便肯定会受损，即使皇上不追究，那么也会是傅恒仕途中的一个污点。
想到此处，尔晴只觉心中一阵烦闷，她站起身来，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傅恒此时抱着福尔康进门，此时福尔康已经被哄睡着了，“怎么了，还在烦心？”
尔晴将事情一说，傅恒一愣，他在为官上一向只追求无愧于心，无愧于君恩，无愧于天下，但是这件事情，他知道吴林可恶，但是在“夫为妻纲”的原则下，官府不可能倾向于妻子，即使妻子是受害者。这是他也无法撼动的、以夫为纲的社会基石，“不如我去跟顺天府尹说明情况，让他能够明晰此事来龙去脉，在判决时能够权衡一二。”
“当日不少人都看到吴林将秀兰拖回家，想来能够佐证是吴林先动的手，不过……”突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当初吴林将张秀兰母女二人发卖之事。在清朝，典卖妻子是明令禁止的行为，而吴林却为了偿还赌债，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当时销卖身契时应当也在官府有记录，这是无法伪造的铁证，或许就是能救张秀兰于水火之中的关键。
尔晴一说，傅恒第二日一早便派人去官府调取相关记录，待当初的卖身契档案到手后，又让额尔赫直接送往顺天府。在顺天府尹面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并呈上了吴林典卖妻女的证据。
顺天府尹看着这些证据，本来凝重的脸色变得轻松起来，他本以为此事只是平民夫妻之间的纠葛，如何判例自有章程，然而富察傅恒的插手让他多了几分顾虑，他知道，此事若处理不当，不仅会得罪富察傅恒这个皇帝面前的红人，还可能引发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烦。不过，既然有实证吴林之前违反律法典卖妻女，那么这个案件特办便有了合理的依据，之后也不会落人口舌，说他徇私了。
于是，经过一番权衡，顺天府尹最终决定，鉴于吴林有错在先，并未对妻子张秀兰判流放，而是判双方调解，各打二十大板。
当听到这个判决时，尔晴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她庆幸张秀兰暂时脱离了险境，没有被判处更重的刑罚；可另一方面，她却感到深深的失落，法律要做到公平公正真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且即使夫妻二人已经大打出手，官府也并不支持和离。
尔晴坐在窗前，望着窗外，围墙将天空切割，只保留了一小块蓝天，她想起了张秀兰惊恐的眼神，想起了盼晖无助的泪水。她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坐视不管，哪怕不能改变整个时代的观念，也要尽自己所能，为这些可怜的女子争取一丝公平和尊严。
可是，她又该如何去做呢？直接与那些不公的律法对抗，显然不现实，不仅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公平，还会连累傅恒和富察府。而依靠傅恒的权势去解决个别问题，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尔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她明白，要改变这一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她，愿意成为那个第一个迈出脚步的人，哪怕这条路充满了艰难险阻。不过在眼前，还有一个人要处理——成衣铺掌柜。
次日，掌柜被带到府中，尔晴正坐在小院内的凉亭中等着他。
掌柜昂首阔步而来，眼中满是不屑与愤懑。他心中暗忖：尔晴自己身为一介女子，竟如此偏袒张秀兰。在他的观念里，女子就该深居简出，最多像绣娘一样做些女红针线，哪有资格与他竞争掌柜之位？张秀兰不过是个绣娘，竟妄图在成衣铺崭露头角，这让他如何能忍？
尔晴端坐主位，目光冷冽地盯着掌柜，冷冷开口，“你可知我为何唤你前来？”
掌柜故作镇定，拱手道：“夫人明鉴，小人实在不知，还望夫人直言。”
尔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为保掌柜之位，暗中探寻张秀兰的过往，与吴林勾结，妄图借他之手除掉张秀兰，以为能瞒天过海？”
掌柜心中一惊，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强装无辜道：“夫人此言差矣，小人虽对张秀兰有些不满，不过是店内事务存在点摩擦，何至于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定是有人恶意中伤小人。”
尔晴目光一凛，说道：“恶意中伤？我问过店内女绣娘，她们皆说你时常抱怨张秀兰抱怨，还给她使绊子。张秀兰与旁人并无仇怨，若非你心怀不轨，怎会处处针对她？”
掌柜额头微微冒汗，但仍嘴硬道：“夫人，那些绣娘不过是道听途说，不可轻信。张秀兰虽有才能，但还不足以威胁到小人的地位，小人何苦费尽心思害她？”
尔晴放下手中茶盏，眼光锐利地落在他脸上，“你还嘴硬！当日张秀兰夫妻因互殴进官府，是你派人去报的官吧？你行事如此隐蔽，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你找的那人官差恰好认识，一问便知是你。怎么，这时候倒是关心起张秀兰来了？”
掌柜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但仍强撑着狡辩，“夫人，报官不过是小人见场面混乱，怕出大事，这才去报的，小人无辜啊。”
尔晴提高音量，厉声道：“还在狡辩！你让吴林知晓张秀兰处境，就是想借他之手毁了张秀兰。若张秀兰出事，你便可安排自己人做账房，再也不用担心被她顶替。你的心思，一清二楚。”
掌柜被尔晴这番话逼得恼羞成怒，他涨红了脸，大声吼道：“夫人，你如此看重一个女子，实在是有违常理！女子本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哪能像我等男子一般在外闯荡做生意？张秀兰不过是个绣娘，却妄图在生意上与我争锋，就是大逆不道！”
尔晴看着掌柜那副丑恶的嘴脸，心中怒火中烧，她冷冷说道：“在你眼中，女子便只能如此？张秀兰的才能，在我看来，成衣铺子还是屈才了！你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才如此打压她，还想害她性命。今日，我定要让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掌柜见尔晴态度坚决，心中终于害怕起来，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道：“夫人，小人一时糊涂，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才做出这等错事。求夫人看在小人往日为成衣铺也算尽心尽力的份上，饶了小人这一次吧！”
尔晴冷哼一声，取过手边账簿，“尽心尽力？你所谓的尽心尽力，就是私吞成衣铺银两，中饱私囊！这些年，你从账目上做了多少手脚，张秀兰都以私下告诉我，你如此容不得她，也是因为害怕此事被她察觉吧？”
掌柜一听，面如土色，他没想到尔晴连他贪墨一事都早已知晓。他瘫倒在地，连连磕头，“夫人，小人知错了，小人愿意将私吞的银两全部交出，只求夫人饶小人一命。”
尔晴目光冰冷，说道：“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成衣铺的掌柜。我不想将此事做绝，将你送去官府，只要你交出私吞的银两，回去老家，此事就算了了。若让我发现你还在京城，或者再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我定不轻饶！”
掌柜连忙磕头谢恩，“多谢夫人不杀之恩，小人一定照办，离开京城，永不再回来。”
处理完掌柜，花丛小径中，盼晖将母亲张秀兰推了出来。
尔晴冲她点了点头，“掌柜我已处理，只是不好要他性命，但也算给你个交代。如今你身子还未恢复，但吴林依旧是你丈夫，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你可想过日后要如何？”
张秀兰想到日后依旧要与吴林这个人渣纠缠在一起，就很绝望，“还请夫人明示。”
尔晴冷冷道：“他如今无法起身，还盼着你们娘俩去照顾。我想不如让他一辈子都躺在床上，无法自理，才更好，不是吗？”
张秀兰经此点拨，立刻明白尔晴言下之意，她用力拽住盼晖，“夫人，我们母女俩蒙受您的再造之恩，不知要如何偿还。”
尔晴坚定道：“好好活着，以后跟我一起，帮助更多像你一样的人。”
晕倒，最近各种意义上的忙，工作事情多，周末也都有事，还要准备考试，会更很慢，抱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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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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