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去哪。南禾没什么想法。
她坐在江岸边，这个世界在一点点修复，像是刮骨疗毒。除此以外，她有一种置身于现实世界的感觉。
这里的人会哭会笑，这里的一切都太过真实。
或者说他们本就是真实，只是一个与她原本生活的世界有一线交集的世界罢了。
人无法想象出从未见过的东西，哪怕是怪力乱神也都有着万物的影子，南禾觉得，如果宇宙的一些世界本就存在，那这个世界或许只是一个人模仿着他的世界所创造的仿品，总有一些内核是不变的。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世界意识的文明同她生活的地球很像，至少在面对时可以正常交流，而不至于面对一个什么不可名状之物。
想来第一次遇到裂缝那会，她还请了几天假接受现实，如今短短两天里她却与裂缝生物打了无数照面。
这里的一切像是她记忆中的一个点在无限延展绽放。
明月皎皎，南禾抬头，眯着眼看月亮。
想起当初和冰公主在江边学习魔法。
我本将心向明月。
她看着江水中的碎光，百年前的风动似乎在此刻重现。
南禾踏出一步，足尖点在江面却像是行走在玉鉴上。
她奔跑起来。
方才沉郁的心绪随着冷冽的江风吹散，正如苏子所言，唯有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
南禾跑累了，平躺在江面，不再用魔法支撑，江水一瞬间漫过她的脸颊，求生本能使她下意识僵硬了一下，不过某人也不会再用魔法把她捞起来了。
如今走一步看一步吧，这场赌局她从没有入局的意愿，她只做十拿九稳的事。正如关月女士当初教她马尔科夫链时所说，只要一直赌，总会有满盘皆输的一天。而她，会见证世界意识的自取灭亡。
“哎呀呀，这是在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从空中响起，南禾睁眼，惹眼的狐狸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抓月亮。”南禾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明日便是中秋，你把月亮摘去了，地上的人类可怎么办。”颜爵轻摇扇子，话语带笑。
南禾眼睛睁大，面露讶异神色，忽而大笑着坐起，水从她身旁避开，只消片刻，全身干燥清爽。
“那便再留几日吧，等晦日大家都瞧不见它了我再抱走可好？”
颜爵倒也不愧是艺术之狐，对人类的艺术文化很是了解。南禾对他的印象没来由好了不少，便冲他挥挥手：“回去吗？”
两人走在回去的路上，街道上人不多，颜爵的奇装异服也没引人注意。
南禾忽而有了几分即视感，想起冰公主来。过一段她打算去一次仙境，不仅要再进一次裂缝，也要同冰公主谈谈她的“剧本”。
“你和寒晶很熟？”路上，南禾对眼前这位张口“水水”闭口“阿冰”的狐狸充满了好奇，毕竟记忆中他的戏份不多，后续灵犀阁相关的剧情更是不记得多少。
“我身为灵犀阁司仪自然要关照几位阁主。”
“灵犀阁里有裂缝吗？”
“你知道的不少，不过裂缝无处不在，只是你看不到罢了。”颜爵信手一指，那一处空空如也。
“你看到什么？”
“墙。”南禾回道。
“非也非也。”狐狸摇摇手指，金眸闪了闪，魔法的光闪过，空气中平白出现了一处缝隙。南禾可以看到里面若有若无的黑影，缝隙却也在不久后自动消失了。
南禾揉了揉方才裂缝出现时莫名有些发烫的手心，低头看去时却什么也没有，仿佛只是错觉。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家。
南禾推开门，喊了一声阿棋。
小水珠先一步冲了出来，一下撞进南禾怀里，南禾揉了揉它果冻似的脑袋：“回来了回来了。”
小水珠的身旁很快冒出了粉色的花花，又朝她身后望去，像是在奇怪冰公主为什么不在。
“这是水水的衍生物？”颜爵眼中尽是恶趣味，已经想好了回灵犀阁怎么调侃水王子了。
“……我觉得算我的。”南禾见小水珠一听水王子的名字疯狂摇头划清界限，沉默了一下，解释道。
“来客人了？”没多久，一位身穿中式长裙的女人走了出来。
“小禾回来啦？你好你好。”她身后一个少女的声音响起，一个头探了出来。
南禾看去，是个矮小的女孩子，箱型电视取代了脑袋的位置，显示屏上还有着像素笑脸。
“……你好？”南禾冲她伸手，有些担心她是否看得到。
“你好你好，我是夕。”女孩一把握住南禾的手，大力地摇动起来。
见南禾有些拘谨，她轻快道：“不用担心，这只是我设计的一个躯壳，可以随时编辑的。”她食指在空气中一点一点，脑袋随着动作交替变成了苹果，向日葵，怀表……
颜爵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了。
南禾却有些激动道：“异头吗？超酷。我也想试试。”
阿棋却注意到这位客人，笑着问：“你是南禾的朋友，要待一会吗？”
“不、不用了。”颜爵只觉得现代之灵躁动起来，异头对他来说简直是精神污染，他转向南禾，“到时候我自然会来找你。”
啊？什么时候？南禾云里雾里，颜爵却一摇折扇离开了。
阿棋的狐狸眼已经笑得眯成一条缝，夕也笑着把头切换成了一个正常的女孩模样。
亚麻色的单马尾，银灰色的眼睛。
南禾眨了眨眼，神色中透露出几分失望，有种说“变回去”的冲动。
不过她也意识到，阿棋她们这一出便是逐客令了。
“他怎么了吗？”南禾问阿棋。
阿棋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在祂的视线下。”
“那冰公主？”南禾注意到差别。
“她算是例外。”阿棋道，“他们兄妹和我们交易的其中一项内容便是，使她脱离祂的注视。”
“而这多亏了我哦。”夕笑着插话道，单马尾一晃一晃，“「逃生通道」也是我开的。”
她指的是影子世界剧场里的强制退出按钮。
“多谢了。”南禾道谢。
“哎呀，你们家南禾真可爱。”夕笑嘻嘻地对阿棋道，坏心眼地看着南禾耳尖变红。
“这位是夕。”阿棋向南禾介绍，“能力是编辑自我数据与世界数据，能在很大程度上修改世界。来源于科技高度发展的文明，算是电子幽灵吧。”
“至于年龄，算是老太婆了，不用把她当成小孩子迁就。”
“喂！阿棋，我可是帮了你诶。这么快就要烹兔子了吗？”夕不乐意地叉起腰。
……烹兔子？南禾眼中闪过迷惑。
“是狡兔死，良狗烹。”阿棋扶额，“你也该查检一下数据库了吧？”
“好吧好吧，反正我明天就回去了，今晚我要跟小南禾睡。”夕拉过南禾，冲阿棋做了个鬼脸，“给她讲你的黑历史。”
南禾给阿棋一个仿佛被逼无奈的表情，实则十分顺从甚至有些期待地同夕一块儿走进里屋。
阿棋笑容不改，只是取下簪子，神色可怕，不知在对谁说：“看来要让他们学会闭嘴了。”
若是她的那些朋友们在场便知道，要不是担心自家小孩对自己印象变差，阿棋现在是能把他们扔进时空罅隙里苦训一番的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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