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禾从记忆的角落找到这双熟悉的眼眸。
彼时她遇见了一个被贬的诗人,一个盲眼的僧人。
诗人豁达,在穷乡僻壤里也能做得珍馐,又有个身居高位的弟弟,在这一隅倒也闲得自在。
他从秋季起便兴民修水堤,夏季江水泛滥淹了下游不少民居。小南禾便是在这段时间游历至此的。
岸堤修了大概,来年应是不必担忧水患了。渐渐入冬,诗人喜小南禾写下的游记小诗,邀她同游江上。
江水寒凉,孤星寥落,诗人早已大醉休憩舟中,小南禾走出船篷,只见盲眼僧人一袭素衣立与舟前。
“来年应得丰年。”小南禾望着远处修好的江堤开口道。
僧人似乎笑了,小南禾恍然间仿佛见到一抹模糊的人形在他身侧。
“有一事想请教法师。”小南禾行礼道。
“但说无妨。”
“请问,法师怎么看待这些「灵」……?”笑,南禾说得犹豫,毕竟她也不清楚这些生灵的确切称呼。
“万物有灵,这般说来也十分贴切。”僧人撑船渡青堤。
小舟突然加速,江风拂过脸颊,小南禾轻举起手感觉气流绕过指尖。
“起风了……?”
“此非风动,仁者心动。”
诗人在船舱里嘟囔着翻了个身,酒尚未醒。
小南禾睁大了眼,看见僧人身侧的青影逐渐清晰:“这是……风?”
“你予它们姓名便也将心分了去。”
“它……也愿同我流浪吗?”小南禾看着飘到她眼前的青影问。
僧人点头。
“它们或隐于市,或行于土,不负自己而已。”
小南禾并没听得太懂,她只是看着眼前的风道:“「扶摇」,这个名字你喜欢吗?”
这是她最喜欢的关于风的词语,长风吹动她的发梢,「扶摇」同意了。
“看。”僧人指了指江水。
“江清谷中天。”小南禾见澄澈江水吟道,水中忽而蹦跳出了一条鱼儿,弄皱了江面。
僧人笑道:“它认可你的诗。”
它?是江水吗?小南禾看着手中的鱼儿,诗人今夜应当是不能再喝了,这下酒菜还是免了。她捧起鱼儿放回江水中,那一抹银色一摆尾便消失在了视野里。
小南禾却也得以窥见水中蓝色身影,还有冰蓝色的眼眸。
小南禾想起修堤坝时她也曾帮忙,诗人和她在滩涂地里同百姓忙活了大半天。
傍晚家家燃起炊烟,只剩两人在江边闲聊,忽见对岸亭亭的身影,蓝衣女子翩翩立于对岸,小南禾远眺去:“不知是哪家姐姐。”
诗人似乎也习惯了她与人不同的语言风格,接话道:“秋水伊人,此乃胜景。”
小南禾笑道:“这秋水伊人不是天天见吗?”
她指向这万里长堤,这片江正在从病美人蜕变,与人民的生活越来越和谐。
“这位伊人啊。”诗人明白了她的意思,“淡妆浓抹总相宜。”
那夜她同僧人聊了许久,不仅是因为投机,还因为这是她醒来的第七天。
当她问及何为“末日”时,僧人长叹,揭开障目的薄纱,他慈眉善目的模样,睁眼时却是无神的灰绿色。
“终末未至,哪怕是一只蚁也尚有生机。”
小南禾骇然,这算是她第一次听到改变的可能,还未等她多问,失重感到来,她又将陷入沉睡。
「扶摇」托举起她的躯体,「木叶」为她准备好了温床,等待下一次醒来。
天翻起鱼肚白,诗人揉了揉眼,只望见空中若有若无的白色。
“小友已经走了?”他问。
僧人颔首。
“我方才做了个梦。”诗人望向天边,烟霞依旧,“梦见一只白鹤曾立于舟前,又翩然离去。”
“那真是一个不错的梦。”
……
回到当下。
“你好。”小南禾望向眼前这位姐姐,银色的长发将两人缠绕,婴儿蓝的眼眸摄人心魂。
“你是……”她看向南禾身侧的「扶摇」,似乎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顺带想起了这个百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小女孩。
“你可以叫我「司南」。”小南禾从善如流。
她这才发现,眼前这位虽说身穿裙装,却相较人类而言偏向于中性或者是无性,她的嗓音有些低且空灵,身量高挑。
不过小南禾还是把她当成姐姐看待了。
“我只是在此小憩,无意沾染人间浊尘,你……”面容姣好的女子蹙眉,很快,讶异填充了她素来无波的眸光。
女孩忽而倒下,女子下意识扶住了她。
“第七天了啊……”小南禾颇为可惜,仰头看向她,女孩的眸中是闪闪发亮的星子,“下一次还能见到你吗?”
女孩在她怀里沉眠,女子的身躯僵硬,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扶摇」把她带走。”
青色的身影摇晃很快消失在这里,女子深吸一口气,最终指尖轻动,春天的溪流环绕在女孩身旁,最终凝结为冰晶将她包裹在内。
女子轻叹。
“我只等你一百个春天。”
……
南禾感觉这次的异世界之旅快要结束了,看向眼前熟悉的南极雪景,疲惫再次涌现。
“要不要休息会?”弦亦问。
“那个人就是冰公主……?”
南禾点点头也摇摇头:“是也不是吧,这位大概是水的总和,无论什么形态都是她。”
“不过两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是了。”
说是如此,但南禾并没有把两人视作一人,毕竟这对两人都不公平。
她与冰公主亲近是在得到记忆之前,所以她认识且熟知的只是叶罗丽世界的这位冰公主。
“这是这个世界最后一片碎片了,之后就要面对那个人了。”弦亦提醒她。
南禾点点头:“那我们走吧,速战速决。”
……
这一次醒来时小南禾身边尽是些熟面孔,它们中为人形者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
“她醒了。”凉飕飕的声音响起。
“冰晶啊,虽然这么多年我们也习惯了,但你是真的吓人。”「祝黎」大剌剌地拍了拍众灵围着的当桌子的冰晶,“她可没那么守时,天知道她每次是几时醒来。”
这位水之灵把南禾冻在了冰晶里,还不让它们带走女孩,说什么同她说好了等一百年什么的,「祝黎」燃起的火又被她浇熄,在「万食」的劝架下,便愤愤喊她“冰晶”了。
「木叶」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之前小南禾几次沉睡都是他把女孩封进枝叶中。
不过这么多年,它们这些灵在人间乱逛,得了空还回来在这冰晶旁打牌闲聊,不知是谁开了头,把冰晶当成了牌桌。
「玲珑」那一打牌就起的暴脾气,这冰晶居然都没被她拍碎,「祝黎」简直怀疑小南禾醒来后根本出不来。
“「祝黎」啊。”身旁的「傀戏」的机关手摇了摇折扇,“你看这冰,是不是要碎了?”
「木叶」一拍桌子,也就是冰晶,俯身望去,冰晶出现细密的裂痕。
女子轻搓指尖,冰晶渐渐化为粉末散去,小南禾刚醒来就被骰子骨牌砸了一脸。
幸亏「木叶」眼疾手快地为她挡了几下,不然她可能会被再砸的昏过去。
“哎呀,让我看看。”「祝黎」一把揽过小南禾,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可别被那冰晶冻傻了。”
女子冷哼一声。
小南禾被「祝黎」拉着转来转去,有些晕乎乎,这位“德高望重”的灵作为最早诞生的一批,沿袭了母系氏族的思想,对小南禾来说就像是姨姨。
小南禾也很快从人群中看到了冰蓝色的身影,她扬起笑:“好久不见。”
女子矜贵地点头。
“冰晶啊,这人也见了,怎么样,要不要入伙?”「祝黎」一手搭在女子肩头,问到。
“……不要把我们说的像什么犯罪组织啊喂。”小南禾吐槽。
那女子的目光绕过有些聒噪的「祝黎」,直愣愣看向南禾。
“「祝黎」喊你冰晶,这是你的名字吗?”小南禾问她。
女子摇了摇头:“名字于我无异,叫你喜欢的便好。”
小南禾抿唇笑了笑:“我想想,「寒晶」可好?”
「寒晶」点了点头。
“话说,司南你找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吗?”记忆里最好的「万食」想起了百年前小南禾发来的讯息。
“嗯。”南禾点了点头,“只是一个猜想。”
这个世界的历史与她的世界差别不大,可若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抵是尽管如今海上贸易兴盛,那个震惊世界的环球航行却迟迟没有出现。
如今,她同「万食」它们交流,依然没有这个事件,那么很可能是破局的关键。
“所以呢,我们应该怎么做?”「寒晶」侧倚着冰晶问道。
“先从找到那个灰绿色眼睛的‘告死鸟’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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