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23.2.2|时间:1.21
纽特又一次在凌晨醒来,紧接着就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填满了——他觉得圣诞节似乎已经成为了过去时,至少过去一个礼拜那么久了。
说到“礼拜”,现在他对于时间的概念不像过去那样明晰了——这里不像从前的学校,会在每天安排不同的课程。于是呢,昨天、今天、明天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不对,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每当轮到贝利先生在宿舍值班的时候,他就可以走秘密通道去B区,去见莉琦。因为贝利总会在熄灯不久后率先睡着,他的鼾声简直比警报都响。
这时候A组的男孩们都会醒过来,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脸来说悄悄话。于是严格意义上来说,纽特的那条通道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了——
只要是醒着的男孩都知道。
起初纽特还为这事有些担忧,但那些伙伴们打包票,绝对不会把这事泄露给管理员——就算他们用药剂也不会。
他记得那时的场景——
“我也有个妹妹,但她没被抓来——我很高兴她没来……”戴圆框眼镜的男孩拧着衣角,“但如果她在这我也会高兴,我为能见她几面而高兴。”
纽特的脸上有了笑意,但他又实在为那个男孩感到抱歉,于是他的嘴抿成了一条并不平直的线,向外界阐释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纠结和忧愁。
但好在是今夜,他又能去B区了。
“说好的我先去,你们再等几天……”
“我是说,为什么我们几个不能一起去——我们五个,人也不算多吧?”
“对啊,贝利不会发现的,他甚至都不会醒过来!”
纽特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刚准备从床上跳下去,男孩们的目光就齐齐投射过来。
“把我们都带过去吧,纽特!”
“我们真的想去那边看看!”
男孩坐在床沿上,那几双面对着他的眼睛中满是期待。纽特当然想把朋友们都带过去,因为他喜欢见到他们高兴时的眼睛——那些眼睛中也会映出自己的笑脸。
虽然这样做可能有点风险,但是是值得的。
“那……我们出发吧?”
米诺、杰夫、詹姆、乔治、泰瑞……纽特反复确认了许多次,确认这些人是不是跟在自己身后。通风管道本来很狭窄,但好在他们的体型比较小,穿越起来十分自在。
只是灰尘和化学试剂的气息总是不好闻的,许多处拐角都需要他们放轻脚步、屏住呼吸。
以防万一,纽特不仅是教会他们这条通道如何进入,还教会他们将枕头塞进棉被里伪装,教会他们怎样进入监控死角。
这些都是他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刻就开始摸索的,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
“看,她在那里。”纽特的声音极小,大概只有紧挨着他的、同样跪在玻璃上的米诺能听清。
“你们长得真够像的,”米诺对着他耳语到,“但她头发的颜色比你浅上许多。”
在纽特将妹妹指给管道中探出头的几人看时,莉琦邻床的女孩却突然睁开了眼睛。杰夫被吓得想要转身逃走,但好在纽特抓住了他,才没发出什么大动静。
“她——”
“没事的,她和我们是一边的!”纽特往下看去,那女孩已经支起了上半身,“她只是……和我一样。”
“她怎么离开床位了?”
“大概今天B组的看守和贝利是一对。”米诺这句话引来一阵笑声(只有詹姆没笑,因为他关注的是别的)。
“看到第六排那个女孩了吗,她长得真好看。”
又是那个黑头发的女孩,她像那晚一样慢慢走来,轻手轻脚地爬上桌子。纽特能预料到接下来的事了,于是他说:“闭眼。”
“什么?”米诺当然没听明白,所以手电筒的白光刺痛了他的眼球,“啊——”
女孩将手盖在手电上,她的手掌被光照得有些透明——和鸡蛋被手电筒照射时一样。微弱的几缕光从指缝间漏出,恰好能照亮玻璃后的几张脸。
她好像被吓了一跳,差点从桌子上掉下去。但很快,那女孩就恢复了镇定。她定定地看着纽特的脸,好像从这张脸上读出某些讯息。
“她认识你。”
“我们认识了一个月,”纽特回答,“一个月里的四五天。但她之前把我认错了,认成了她很熟悉的人。”
在辨认过其他几个男孩的面孔后,女孩主动从桌子上下去了。
“她去干什么了?”
“她去帮我叫莉琦。”纽特这么说着,思绪却回到了上个月的一个夜晚。
那个黑头发的女孩真的很聪明,她第二个晚上就弄懂了纽特的意思。但他却实在有些难过,因为那女孩的表情太失落了——比他从前看到的、最缓慢的日落还要让人失落。
她一定和他一样有个很想见的人,她的兄弟姐妹,她的至亲。
但她忘了他,或者没忘。记错了面孔,或者没记错……她仅仅是想见一面吧,但却见不到他。
纽特的目光转向几个好奇的男孩,下次他得再多带几个人,他心想——万一这里面就有那女孩认识的人呢。
“她叫什么?”杰夫问。
叫什么?
纽特好像还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呢,他顿时感到有些愧疚,但这一感觉很快被喜悦取代了——
一周时间不见,莉琦的头发好像又长长了些。她出现在玻璃下方的桌子上,脸上的表情是他最熟悉的。他们的手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叠在一起,掌心的温度是冷的,但纽特还是能感受到一丝温度。
他将身旁的男孩们指给莉琦看,可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门被打开,一阵远比手电筒刺眼的光充斥整个室内。
日期:223.2.2|时间:5.21
森夏恩在离晨课还有好几个小时的时候醒来,这时候外面的天空已经蒙蒙亮了,可惜他们看不到外界的任何东西。
她想起上一个男孩们到来的夜晚,几小时前那一幕真算得上惊险。通风管道里的某个男孩被巡查的医生吓跑了,发出不小的动静。森夏恩本想将责任推给老鼠呢,但转念一想,这里不该有这么重的老鼠。
不幸中的万幸是,巡查的医生是玛丽。
森夏恩和索妮娅随便撒了个谎,不管玛丽信不信,她总是不会责罚她们的。所以她向那几个还没离开的男孩投去个放心的目光,希望他们能懂。
和哥哥相认的索妮娅肉眼可见得变得胆大起来,她很少再因为检查哭鼻子了,但始终没改掉对森夏恩的依赖。或许也是因为了解到森夏恩是这里最年长的孩子,就真的把她当成了姐姐。
“他说我的名字叫莉琦,”索妮娅曾在那个夜里对她说,“他在玻璃上写了很多次。真奇怪呀,我自己都忘记的事情,他还记得。”
“这就显得我很不够格,”莉琦还说,“我也应该想起他的名字,我这么多天来一直在为这事努力。”
森夏恩并没有接话,这让索妮娅意识到了不对劲。
“对不起。”
“什么?”森夏恩不明白这歉意是哪里来的。
“我希望你能找到你的弟弟,森妮。”索妮娅又凑近了些,“他一定和你长得很像,名字也很像。你只要知道自己的样子,记住自己的名字,就一定能找到他的。”
森夏恩看着索妮娅的眼睛,当真的和那个男孩像极了。是看起来会带着点苦的焦糖色,在夜晚的时候总会泛起水光。
“你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我……”森夏恩被这问题噎住了,这一句话足够勾起实验室中的痛苦回忆。她故意转过头,不再和索妮娅对视,“我不记得了。”对这女孩说谎真的很难——因为她不愿意骗她,而她绝不认为这是欺骗。
这里的承重墙很厚,厚到能隔绝外界的一切声音。夜里本该有的声音,在这个集体宿舍中都变成寂静。森夏恩能听到自己的心砰砰直跳,胃里也纠结得难受。
“希望你能想起来——如果你愿意的话。”索妮娅轻轻触碰森夏恩的手背,“或者一定有人能记起,然后一直记住你的名字——没准哪天我突然就会想起来,总觉得我们两个之前就认识。”
森夏恩的胃里更难受了,连带着喉咙也有些发涩。但她还是用很小的声音说:“好。”
“我叫……穆夏。”清晨的森夏恩看着身边的索妮娅,小心翼翼地开口。可后者睡得很熟,睫毛一颤也不颤,“这是很久很久以前,一位画家的姓氏。”
索妮娅依旧没醒,呼吸还是那样平稳。
女孩不得不再将视线转回发霉的天花板,那些黑夜中还可以勉强隐藏的污点,在临近白日时露出了全部的丑陋。森夏恩想缩回被子里再睡一会儿,但管道里的异响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声响比昨晚那个男孩逃跑时轻多了,但她太清楚了,这一定不是老鼠——这里没有金发的老鼠。
森夏恩没有怀疑,直接翻身下床。她一边爬下栏杆一边注视着路易莎的表情,这女孩前些天问她是不是晚上梦游来着——虽然找茬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森夏恩还是决定谨慎点。
就当是……怕打扰她睡觉吧——成年人总喜欢给自己做的事找些正当理由,没成年的森夏恩却也有了这个毛病。
不知道为什么,清晨的地板似乎比夜晚还要亮。女孩光着脚来到房间的角落,慢慢向上看去。
不出所料,还是那个骨架小小的男孩。长相的原因,她总有一种这是整个基地年龄最小的孩子的错觉。
森夏恩没再去爬桌子,因为它被玛丽医生挪去另一个角落了。她站在地面上,对玻璃上的男孩打了个招呼。
他为什么这时候来呢?他的表情为什么总是开心又难过呢?他和她的弟弟一样只喜欢穿竖条纹的衣服吗?他和她的弟弟会是朋友吗?她的弟弟和他一样好好活着吗……
敲击的声响唤回了森夏恩的思绪,她冲男孩笑了一下,打算去帮他把索妮娅叫醒——是莉琦。但森夏恩转身的时候,敲击声变得更频繁了。
那男孩脸上有些着急,他把手围在嘴边,做成个喇叭的样子。他好像有话要对她说,可她没法听到。
“嘿,你要说什么?”森夏恩这样问着,却没指望他能听到。
但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女孩的心里也觉得着急。场面焦灼的时刻,森夏恩决定给他上一门课——教师名叫森夏恩的课。
日期:223.2.2|时间:5.37
女孩指着自己的一只眼睛,然后用手摆出了三个数字——5、25、5。
这是什么意思呢,纽特不明白。像是意识到了学生的困惑,楼下的老师甩了甩头,纽特猜这是把刚刚写的都擦掉的意思。
她先摆出“A”的手势,然后竖起一根手指,又摆出“C”的样子,在一边竖起三根手指……
“A”是“1”,“C”是“3”……啊,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东西。纽特挠挠头,脸上的表情终于不再是迷茫了。抓住这个时机,他赶紧指指自己,然后——
1452320
纽特废了好大劲来数这些字母,但当看到女孩正确的口型后,他突然就感到一阵兴奋——他似乎掌握了一门奇怪的“语言”。
这次轮到她了,纽特用手指点在女孩头顶的位置——他知道这是她头顶的位置而她不知道,这事也很让人快乐。
但那个女孩没有立刻回答,她伸手指着另一边的承重墙——那边是东边,如果纽特知道的话。他赶紧去看那边的墙,可墙上什么都没有。
再低下头时,纽特看到她两只手并在一起,手心朝上,像是捧着什么东西。
“Sunshine”
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呢,这种东西在实验部是永远见不到的。而且不像“纽特”,“森夏恩”可以有实实在在的意指——阳光。
这样想就给人感觉不太好了,就好像森夏恩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物品。尤其是纽特注意到,她站在一块四四方方的地砖里,就像是被谁困在那里。
这让他有一种自己也是物品的错觉……和她和索妮娅一样,属于实验部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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