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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黛绮丝凝聚内力,堕入潭底。潭水寒冷刺骨,加之人入水身体便会自然浮起,如此纵入水底,纵使武艺高强却也难以施展。

不料韩千叶水性了得,见黛绮丝并不与他比拼,沉了口气也坠了下去。

黛绮丝心中本是浑浑噩噩,自方艳青与她分手后,她起先怨念丛生,时日已久,也渐渐缓了过来,心道他日久别重逢,自然有契机和好。她脾气古怪冷漠,亲近之人甚少,竟是满心都是此事,偶尔想起,也是乐在其中。不料谢逊道出自己伤人一事,彻底绝了此念,一时间难以接受,起了糊涂心思。

如今身处冰冷的潭水之中,却陡然清醒过来,想到自己心心念念,对方却音讯全无,不禁恶念陡生:“管他什么亲师哥、好兄长,死便死了。你自取号上灭下绝,恨不能全天下知道她嫉恶如仇、无情无义,哼哼,了不起么?如今你兄长乍然离世,想必心中悲痛的紧罢?真是好极!妙极!”

睁开眼却见韩千叶向自己游来,手持一把匕首,见黛绮丝赤手空拳,也将匕首收入鞘中,空掌击来。不料黛绮丝手腕一翻,一枚铁蒺藜赫然贴在掌心,直直朝他喉管攻去。

韩千叶闪避不及,只能凭借深水浮力上跃,胸口被铁蒺藜划过一道口子,鲜血丝丝涌出弥漫开来,向水面处漂去。

黛绮丝见他后退,也不再追,心中却盘算起另一件事来。

“波斯教派我来中土明教,借机去密道中。但这密道只有教主可进,我始终找不到时机。如今韩千叶已然受伤,在这寒潭之中多待一时三刻便小命不保。我索性也闭气,过会儿装作奄奄一息的样子再上去,好叫他们记得我的恩情,他日便以此保命。”

念头已定,但这寒潭冰冻刺骨,黛绮丝凝气于胸,双目一闭,不敢再多用内力,任由自己浮沉。片刻后手腕被人一扯,竟是韩千叶误以为黛绮丝溺水,双手托住黛绮丝的腰背,将她稳稳的推了上去,自己却体力不支,缓缓漂浮。

黛绮丝一怔,反手握住了韩千叶的胳膊,两人一起向水面上浮。

二人入寒潭后便了无生息,众人皆是屏息凝视,不多时见水面飘起丝丝血迹,却不知是谁受伤。周颠先叫道:“啊哟!不得了!了不得!”

说不得知道他口无遮拦,想要出口阻拦,却听韦一笑先大声斥道:“周颠!你莫要再颠三倒四的胡说!”

周颠本是担心,他见黛绮丝甘犯奇险,心中甚是钦佩,那点嫌隙早已抛掷九霄云外,忽听韦一笑说他,却又不服起来,道:“韦老弟,难怪你在护教法王中只可居于末流。你都说了我叫周颠,说话颠三倒四又有何要紧?倒是你韦老弟名叫一笑,如今可还笑得出么?”

韦一笑内心焦急,哪有工夫与他斗嘴?刚要反驳,却听得水声哗啦,黛绮丝与韩千叶一前一后跃出水面,韩千叶勉力撑在岸边,不住的喘息,黛绮丝却用轻功跃起,落在一块浮冰之上。显然胜负已分,众人皆松了口气。

黛绮丝向阳顶天道:“义父,念在此人孝心可嘉,还望饶了他性命罢。”阳顶天大喜过望,自然应允,命人多加照拂,为韩千叶好好疗伤,随即设宴以慰黛绮丝,诸人无不拜服,宴席尾声时,黛绮丝道:“我瞧瞧他去。”

韩千叶愣愣的盯着烛火发呆,身上的伤早已被包扎,见黛绮丝来了,便道:“我知道你会来。你救我时,其实内心是不想的。”

黛绮丝道:“倒也并非完全不想,只是有些游移不定罢了。我有一事不明,想问问你,你在碧波寒潭内以为我溺水,为什么要救我?你当时已经受伤,为何不游上水面找寻生路?”

韩千叶淡淡道:“胜负已分,我不能为父报仇,此生也再无希望。当时我受了伤,本想着就此死在寒潭之中,也算死得其所,见你溺水,心中便想,何必让你再平白送了性命?”

黛绮丝柳眉深蹙,甚是不解,忽而打断了他,冷笑道:“教中有兄弟说你被美色所迷,若我是个丑陋女子,你也肯救我么?”

“我当时一心求死,只不想累及无辜。你毕竟是因我入寒潭之中,自然是救的。”韩千叶道,“况且我当时挑战的是阳教主,并不知晓你会跳出来,谁管你是美是丑?不过你既说起……你相貌确实是极美的。”他说这话时,语气波澜不惊,似一个参禅多年的老僧一般,无半分爱慕之意。

黛绮丝却点了点头,良久方劝道:“其实胜负乃是常事,阳教主是世间数一数二的高手,你父亲便是比武输了,其实也不打紧的。”

“是。但姑娘有所不知,他二人比武时,阳教主最后一招逼得我父亲双膝跪地,他是纵横一世的武学大家,哪里受得了这份屈辱?”韩千叶脸上浮现出淡淡的苍白,“士可杀,不可辱。这便是我父亲的心结了,亦是我一生的心结。”

黛绮丝想了许久,忽道:“你倒是个品行端正的君子。”言罢不等韩千叶回答,神色暗淡,拂袖而去。

半月后,韩千叶伤势痊愈,因比武输了,从此绝了报仇之心,与阳顶天握手言和,道想加入明教。阳顶天对此毫无异议,但教中十之**却反对,一时间斥责之声不绝如缕。有说韩千叶来历不明的,也有说韩千叶被美色所迷惑,总而言之不配加入明教。

黛绮丝忽而冷冷说道:“若我紫衫龙王一力举荐,也不配么?”众人哗然,从前爱慕黛绮丝的人不在少数,斥责声中更是夹杂了嫉妒和愤怒。黛绮丝与众人说的僵了,道自己与中土明教再无干系,便与韩千叶一同下峰去了。

韩千叶一生心系父仇,从未有过其他妄念,此刻见黛绮丝为了自己叛教,十分感动。二人约定,自此远离中土,只在东海灵蛇岛隐居,若有不得已踏足中原时,便隐姓埋名,尽量避开明教,乔装易容,以银叶先生和金花婆婆自居。

二人在灵蛇岛上日夜相对,以礼相待,倒也过得自在。每隔三个月,韩千叶乘船外出采买,黛绮丝便游入海底,有一次竟挖出几只金色的珊瑚来,竟是海底特异金属混合了珊瑚,在深海中历练不知几千万年而来。将之做成兵器,竟十分称手。

如此三年有余。

这日韩千叶撑船回来,衣衫破烂不堪,解释道是碰上了元军,与一帮和尚道士打了起来,韩千叶不愿惹是非,佯装普通百姓,喊了几句“大爷”,被元军打了一顿,扔了出来。

黛绮丝冷笑道:“这些和尚道士,越发的六根不清净。朝廷是谁的,与他们又有何干了?”

韩千叶有心想辩驳,却不欲与她争执,只道:“我听其中一个道爷说,是为了给峨眉派讨回公道。说峨眉派的镇牌之宝被元军首领察罕特穆尔拿去示众,劝得西域几个小门派归降,大大折损了峨眉派的颜面。”

黛绮丝神色一凛,用新铸的拐杖借力一跃上了船,道:“我去去便回!”韩千叶放心不过,也跟上了船。

二人船至岸边买了两匹快马,日夜兼程赶至湖北汉阳,果真见三五成群的佩剑佩刀人士,服饰皆是统一,显然是同一门派。

黛绮丝出岛匆忙,并未易容成年老的样子。她并非中原女子长相,在汉阳格外扎眼,索性戴上斗笠遮掩。又将衣服中塞入棉布,显得十分臃肿。

她在最繁华的街市之上顺着墙壁找寻,终于在墙角处找到一个小小的记号,是一把小剑和点点佛光。

黛绮丝微微一怔,喃喃道:“原来她的门派印记是这样……”手指摩挲过那小小佛光,知道这是同门唤友信号,加之倚天剑的下落对于峨眉至关重要,想必灭绝师太不日便要赶来。一别五年,心中百感交集。

韩千叶虽不大通中原规矩,却也颇有见识,见一辆华美异常的马车缓缓驶过,低声道:“那便是兵马太尉察罕特穆尔的马车了。”

黛绮丝点头道:“我们悄悄跟上。”站起身来,却见车后跟着的人马中,有两人甚是眼熟,只记不清是不是明教中人。她不敢逼近,唯恐被认出。

遥遥跟着马车来到了一个客栈。二人虽不认得倚天剑,却料想那必定是神兵利器。一路跟随,并未看到任何精美兵器,不觉暗暗生疑。

入夜,黛绮丝偷偷潜入仆从房中,打晕侍者,借机偷听,听得隔壁有人道:“鹿师哥,你咽的下这口气么?”

原来察罕特穆尔虽不知倚天剑的妙用,却想惹来诸多武林人士,怕夜长梦多,早已带着几个贴身侍从赶回大都,将倚天剑献给皇帝去了。只留刚收的两大高手在此,让人以为自己仍在汉阳。

另一个声音道:“鹤师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咱们归顺朝廷图的不过是名利,涉险之事不做也罢,难道还图扬名立万么?”

鹤笔翁恍然大悟,笑道:“正是!我倒是糊涂了!”呼吸吐纳间竟没有间隔,显然身负绝世武功。

黛绮丝知这二人武艺不凡,趁着未被察觉,悄悄退出房去,刚出了客栈门口,却听得鹿杖客凝了内力将声音传的远远的,道:“小美人来了便走么?”

黛绮丝心中一惊,顾不得暴露身份,使出轻功,无声无息的飘然而行,耳边依然能听见鹿杖客的声音,却已渐弱,并未追上来。

鹤笔翁好酒不好色,听师兄说话,愣愣说道:“这屋里就你我二人,小美人在哪里?”

“这难道不是么?”鹿杖客信步走至窗边,碦啦一声将窗户击碎,伴随一声惊呼,从窗外扯进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笑道:“年纪小了些,却也不挑了。”

那少女神色慌张,向着窗外大喊:“师父!师父救我!”

一道灰影极快的闪入,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哼,学艺不精,可吃到苦头了么?”自然是灭绝师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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