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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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氤氲着胭脂色的霞光缓缓铺下，透过雕刻着游龙的精致门窗，荒望见了外面的寂静宫殿，它们无声无语，静默肃立，是威严亦是沉重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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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的心中咯噔一下。方才那一刹那间闪过又转瞬即逝的感触让他不由心惊胆战起来。“墓碑…”他喃喃着，起身跑到月海，却见那里的主人，还如以往一样，细心地教导星之子，让他们画下一幅又一幅的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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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他的眼中没有一点亮色，“我刚才看到…”月海的主人却轻轻将食指放在自己唇上，示意他不要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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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海幽静冷寂，月神却只穿着一袭轻薄纱衣，长发披散在身后；她眸中似平静沉水，双唇是暗夜下深海般的幽邃灰蓝。荒深吸一口气，视线拂过月神美艳的脸庞：“高天原，真的会是那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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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着不语，转身离去：“荒，吾似乎说过，不喜欢让外人前来。”荒望着被群星簇拥着远去的月神，逶迤于海面上的纱衣薄如蝉翼，拂过海面却带不动月海上的一点浪潮。他突然觉得，在这一刻，离她好远，仿佛他们之间隔着数不清的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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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您又看到了什么？”他到底没有问她，只是握紧了拳头，转身藏起眼底泪意，跑出月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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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也不能去月海吗？”千岛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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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摸了摸她的头顶，不忍看到她眼中的星光破灭，却又不知该如何说些别的用来安慰她的谎言：“老师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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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从不允许外人前去就说不喜欢，有点过分吧。”千岛白掰弄着手指，心情不免烦躁起来。须佐之男宽慰她：“每个人喜好不同，你该学会理解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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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喜欢遇到更多的人，我喜欢海。”她似乎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被拒之门外，只知道若是自己一定不会这样做，在须佐之男和银一同离开她的每一日，那些孤寂忧惧层层叠叠压在心头，压得她难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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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不懂如何拒绝，也不会忤逆老师，只能静默地注视着千岛白，看着她小声抱怨一阵后，又被须佐之男转移注意力，去找别的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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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们的身影逐渐离自己远去，到最后，原地只余荒一人，他的目光望着远去的他们，心里的苦涩铺天盖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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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景色逐渐模糊，直到再看不到他们，周围林立的神殿变为了坟茔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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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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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自己囚禁于星辰中，一遍一遍地推测繁星的轨迹，预言那些无人可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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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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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仿佛听不见任何的声音，看不到任何人，满心满眼只有身前闪烁着微弱光芒的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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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须佐，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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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星子坠入地面，突然掀起巨浪，浪花高达数丈，还未等荒反应过来，就被浪花吞噬，囚于无光无生的深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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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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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神识才逐渐回归，荒摇了两下发晕的脑袋，这才看清自己面前的千岛白和须佐之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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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怎么回来了？”荒问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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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终于恢复正常的荒后，两人都不由松了一口气。千岛白伸手拍拍荒的脸，入手是两团柔软，手感意外得很好：“因为想要喊你也去玩，但是你却像失了魂一样呆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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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思考一些事情，抱歉，没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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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总是这样，一旦认真思考某事，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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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佐大人不还是没听过我的话。”他又想起曾在人间行军的日子，明明有伤在身，却还是执意负伤前往战场。须佐之男无奈地蹙起双眉：“好，以后都听荒军师的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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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以后我也要去。”千岛白在一旁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但是人间、行军、战役，这些新鲜的此萦绕在她耳畔，让她不由对这些也产生了向往。话音刚落，荒和须佐之男皆面面相觑。然后异口同声地拒绝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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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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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天原无雨无雪，没有植物也没有时令。千岛白看着铺满琉璃砖瓦的地面，心里空荡荡的，于是，她去找来了彩色的纸，心里想着开在人间的樱花桃花的模样，耐心地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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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叠好了就将各色的花朵洒向天空看它们纷扬落下，盖满分明辉映了五彩流光却异常冰凉的地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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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找到了新的事情后，千岛白逐渐忘了自己想要去月海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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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这日，她猝不及防地一头撞上了某个人的后背。眼前突然一黑，紧接着就是额上的疼痛，因为惯性，千岛白向后退去，脚步不稳险些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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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幸身前那人转过身去，抓住她的手臂，拉了一把。千岛白这才稳住了脚步，晃晃头，顺着眼前之人黑色的衣袍向上望去。也许身前的人是某位神明，神色淡然，眉宇间仿佛藏着数千万个浩瀚星河，就连身后的蓝色长发，也如倾泻而下的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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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岛白突然就想到了荒，可荒的美是纯真无暇的，眸子中同样盛满星河，可荒的眸是清澈通透；而身前此人，却是浩瀚的令人捉摸不透。他盯着千岛白头上戴着的因方才撞到自己而歪了的花环。他轻轻伸手去扶正那花环，虽然是用纸折叠而成，却又小巧精致，该是无比用心地折叠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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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吗？”千岛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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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看着有趣：“嗯？这个花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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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岛白点点头，将自己头顶的花环取下，递到神明的面前：“那我送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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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似乎从未想过自己会收到礼物，他有片刻的沉默，低头看着这顶由粉蓝色相间的花围成的花环，嘴角勾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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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接过了花环：“那作为回礼，我是不是应该邀请你来月海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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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岛白的眼眸亮起来：“难道您就是荒的老师！”月读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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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不是说，不喜欢外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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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准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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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要去!”千岛白小跑着跟上月读的脚步；也许是怕他再反悔，千岛白犹豫好久，终于鼓起勇气牵住月读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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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读回过头，盯着她过于稚嫩澄明的眼眸，眉梢微微弯起尽是温柔。回握住她的手，配合地放缓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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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由地问起关于月海的事来，诸如能去月海的是不是都是月读的学生？那些学生都像小荒一样可爱吗？他却笑着不予回答，只是拉着她穿过一座又一座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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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去了月海，不会就要变为你的学生吧？”没来由地一句问题让他愣住了，随着通往月海的大门被打开的声响，月读的声音也在头顶低缓响起：“若你想留在月海，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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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岛白当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还没等大门完全打开，就忍不住松了月读的手，展开双臂跑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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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无数次在脑海中幻象的月海，应是充满阳光，无比温暖舒适的；有细软的沙滩，蔚蓝的海面与天空相接，海天一色……可眼前的月海，却是幽暗的深蓝，这深蓝一眼望不到头，头顶是日月星辰，脚底是静谧海水，浩瀚无垠，无边无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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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这月海不美，只是与她所想象的大相径庭；与她所熟知的海岛，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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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岛白呆愣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是失望还是惊喜。月读向她走来，脚踩在海面上，只溅起了一小圈的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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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好大。”千岛白说着，不是赞叹而是与其截然相反的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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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星辰浩瀚，海面无垠。”“那你的学生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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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们应该在学习如何推演未来命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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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每个人都可预测吗？”他不语，将她送至自己手上的花环又戴在了她的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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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与天命，就算真的有这能力可以看到，又真的有勇气观看吗？又真的有办法去更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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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无法更改，那又为何要预测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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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该笑是他们固执还是我固执呢？到头来，不过都是无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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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不相信命运一定按着它的轨迹走，任何人都无法更改。”千岛白当然不懂得这些，只是在他回身去望他的一刹那，无意瞥到了他的脸色，虽然只有一瞬，一瞬过后消散得无影无踪；可那一瞬，就仿佛周围的星月陨落，只留他一人站立在无星无月的荒芜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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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海并没有什么能招待你的，糖浸梅子怎样？”月读似乎有意转移她懂得话题，塞了几颗梅子在千岛白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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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许久不见人间食物的千岛白立即吃了一颗，“唔，好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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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读淡淡瞥了她一眼，双手招来群星，观测着运行的规律与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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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什么？”千岛白忍不住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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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的战事很快又要开始了，你想跟随须佐之男与荒一同前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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