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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仙台篇(十六)

台场的新年烟火,来自昭和时代的传统,经历了日本的战后黄金三十年,到平成的失落,再到如今的令和时代,

“时之圣者也,时之凶者也。此亦蒙昧世,此亦智慧世。此亦光明时节,此亦黯淡时节。此亦笃信之年,此亦大惑之年。”

这是当年予怀赴法国大使馆时写的一句旧诗,当时的予夏以为自己再也不能和羽生见面,即便是予怀都以为予夏将无法走出这样的绝念困境中时,予夏却出乎意料地走了出来,她开始参与国际组织的活动,兴建学校,翻译儿童绘本,到那些最贫困的地区教孩子们读书识字…

予夏,她不仅仅是羽生结弦的妻子,更是予夏,属于自己的予夏。多年前,予夏曾经和羽生有过争吵,在羽生的努力逐梦光芒下,自己的梦想似乎微小的让人怯弱。

这些年,她却明白了,就像予怀所说的,有些人拼命努力追逐梦想,最终在聚光灯下实现梦想,这样的人如羽生般凤毛麟角,却也是大多数人所不可及的。

大多数人的命运都是在一次又一次地失败或默默无闻中而放弃,而沉寂。然后予夏悟出了这个道理,在法国的那些年,她将对羽生的爱意化作为对世界的爱意,即使她的努力如星火般渺小,却是一直在发光发热。

羽生坐在台场的摩天轮里,看着眼前的爱妻,她穿着时下最流行的花魁装,绯红色的鎏金和服,微微敞开的低胸设计,加上白色的毛领围脖轻飘飘地落在肩上,极显妩媚之色,予夏的容色本是温婉纯美,与这一身红妆碰撞出了又纯又欲的美感。

只不过羽生早就不拘泥妻子的美丽的容色,两人早已过了青春悸动的年纪,他见过予夏鬓边的银丝,眼角的细纹,以及腹部的刀痕…无论是眼前的娇媚的予夏,还是病中憔悴不堪的予夏,他都爱得不能自拔。

羽生注视的予夏,摩天轮外的花火倒映着她眼中的光芒,比起多年以前,羽生知道,予夏不仅仅是七年前那个温婉娴淑的娇妻,他在教科文组织的账号里看到了予夏,浑身散发着光亮的予夏,比他还要坚强勇敢的予夏,让他爱慕又钦佩的予夏,也是她的妻子予夏。

想到这里,羽生再也忍不住,捧起了予夏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而后深情注视着她,喃喃道:“夏酱,我好爱你。”

予夏起初没有在意,她早就知道羽生爱他,他也已经说了无数次了,梦里梦外,日日夜夜。只是当她看到羽生的眼神时,却忍不住深情回应:“我也是,羽生君。”

她拒绝不了羽生,就像去年札幌时,明明都说好了离开,却抵不过他的死缠烂打,竟然又在一起了,她感谢上苍的安排,这是她一生最重要的礼物。

窗外绽开了一颗金色的烟火,映着东京湾的海水照亮了他们彼此的眼眸,新年倒计时在民众的喊声中到来。

“新年快乐,夏酱。”

“新年快乐,羽生君。”

“想要什么新年礼物?”

“嗯?”予夏愣了片刻,伸手搂住羽生的脖子,在他的耳边细语。羽生起初是皱起眉头,有些犹豫地看着予夏,却见予夏嘟了嘟嘴,一脸撒娇撒痴的情态。

最终,羽生低头吻了她的额间,而后点了点头,就像予夏无法拒绝自己一样,羽生也一定会为予夏实现愿望,就像七年前的那个用4A夺冠的诺言。

两人到了人群散去,才离开摩天轮,彼时已经很晚,街道上已经几乎没有行人。想起从前的浪漫,两人还是去了附近的情侣酒店。

“快点啦。”予夏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催促着正在认真挑选房间的羽生,毕竟后面还有在等待的情侣。

“咦?前面那位是羽生结弦嚒?”

“怎么可能,长得比较像吧..”

“肯定不是,他怎么可能来情侣酒店..”

隐约间,予夏听到了一些讨论,实在有些尴尬地拿起手中的狐狸面具遮住了脸,哪纸羽生这个不害臊的一点都不在乎,选完房间还回头给门外等候区的情侣一个正面,毕竟和自己老婆来情侣酒店光明正大。

这次选择的是平安时代的特色房间,屋内的装潢仿的是当年吉原茶屋样子。假如羽生是平安朝的阴阳师,那么予夏便是那吉原里最美的花魁,风流倜傥的阴阳师最终拜倒在她的长裙之下。

到了大概凌晨时分,两人本已沉沉睡去,巨大的爆炸声夹杂着房屋的剧烈摇晃,两人同时惊醒,却紧紧搂住彼此。

“是地震么?”予夏轻身唤了一句。

“不是。”经历过大地震的羽生确定的回答着,随后刺耳的火警警报便响了起来,羽生立马伸手将自己的外套给予夏套上,拉着予夏准备离开。

酒店大楼出现了瓦斯爆炸,引起了大火。好在羽生和予夏所在的楼层不高,很快就离开了大楼,站在楼边的避难区,火光照亮了整个街区,在这样的深夜里显得殷红可怖。

羽生伸手将她环绕在自己的怀中,凌晨的冬夜温度接近了零度。

警方、消防和医务到达了现场,这是东京近几年来最大的一场火灾,情侣酒店的房间多而密集,又适逢跨年夜,几乎是宾客爆满,发生爆炸的楼层是五楼,高层无法逃生的人员在烈火的燃烧声中,声嘶力竭地呼救着。

羽生抬起头,看着这漫天的红光,多年前地震的阴霾逐渐蒙上眼眸,他颤抖地转过头,只见救护车上的医生抬着担架抢救伤员。

“夏酱,你在这里等我。”羽生松开了予夏的手,快步上前帮忙。

予夏侧开身体,给伤员让开了道路,从大楼里逃生出来的人员越来越多,起先出来的人还大都只是衣裳不整,渐渐后面出来的人几乎衣不蔽体,被大火烧坏了衣服。

东京的急救力都来到了台场,只是伤员实在太多,狭窄的街道让给了消防车,救护车都停在外围,医护人员只能先抢救危重的伤员,其余烧伤的人员只能坐在了路边等候。

这样的场面,即使是见多了风雨的予夏也有些不安,大火并没有被控制,接连不断的爆炸声还在继续,她焦急着望着喷向起火楼层的消防水柱,默默祈祷一切安宁。

忽然,予夏只觉得自己的外衣被轻轻一拽,她转身看到一个半裸着身子的姑娘正在蜷缩在一边,皮肤上也有些烧伤的水泡,因为上身没有衣服,边上几个逃出来的猥琐大汉正在打量着她,予夏立刻明白,脱下衣服盖在姑娘的身上。

予夏里面只穿着和服中衣,特地挑了取悦羽生低胸半透明设计很快就几个大汉的目光吸引来了,她伸手紧了紧自己的衣服,背过身去不看他们,此时只觉得自己身上多了一件厚重的外套,带着高级烟草的味道,她转过头去,果然是他,予夏半惊轻喊了一句:“松田君。”

松田如今已经是东京警视厅的警部,也是这次救援活动的指挥官,他的表情愈加冷峻,不怒自威,加上那充满杀意的目光,几个大汉就立马散去。

“帮别人之前先帮自己。”松田冷冷地说着,只见予夏点了点头,有些尴尬。这是他从米兰之后第一次见予夏,他回国后便拒绝了和久子妃的合作,回到警视厅专注于工作。只不过偶尔在吃到警视厅楼下居酒屋的便当时,总能想起予夏,那个他从脑海深处都要下意识保护的女人。

直到从去年开始,松田得知了予夏又回到了日本,回到了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身边。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上网回拨予夏的视频和报道,他知道她很幸福。

只不过这一次的相遇有些突然,他惊讶予夏怎么会出现在情侣酒店,但他看到不远处正在抬担架的羽生,撇了撇嘴角、生出了丝丝的醋意,却又马上被身边的警员打断:“松田警部,□□处理科已经准备好机动小队前往酒店三楼移除其他的瓦斯炉,避免诱发新的爆炸。”

“好,也给我准备一套装备。”松田带着警员往指挥车方向走去,看样子他要亲自带队移除□□。

“还请小…小心。”予夏用力喊了一声,松田没有回头,也不知是否听到了,她转过头,看到不远处羽生正在帮忙抬着担架。

后面从大楼营救出来的伤员愈发危重,除了严重的烧伤,还有吸入过多浓烟窒息的。

“给这位病人吸氧,皮肤清创!”救护车里传出坚定而利落的声音,来自盛江佳七,身为呼吸科专家医师的她听到消息后,也自发前往台场参与救援。

羽生将新的伤者扶进救护车,彼时的他已经满手血污,看着奄奄一息的患者有些发懵。

“羽生选手。”佳七有些惊讶,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又继续抢救。

“还有伤者!医务人员快过来!”消防队员喊着医务人员,羽生本也要前往帮忙,却被佳七喊住了:“羽生选手,现在出来的伤员都有严重的烧伤,需要专业的医务人员避免在救助过程中二次伤害。”

羽生听了佳七的话僵在原地,只见刚才被自己扶过的伤员的皮肤上起了水泡,佳七正拿着棉签进行清理。他有些自责,却也不想影响佳七和其他医护人员忙碌地救治,退到一边寻找予夏,此刻的予夏已被叫去了帮忙,因为酒店里有来自英法中的顾客,需要翻译人员帮忙了解情况。

羽生看着火光下忙碌的人们,有些彷徨,再看看周围因为还没来得及得到救治正在呻吟的患者,伸出双手看到上了上面满满的血污,好像自己什么都不会,什么也做不了。

在松田的带领下,机动部队转移了五楼的□□,大火在黎明时分得到了扑灭,伤者也在清晨来临前基本得到了安顿和救治。

东京熹微的晨光落在已经被烧得焦黑的大楼上,似是末日后的新生。

松田脱下防护服,瘫倒在救护车边上,即便已经身居高位,他仍旧冲在最前线救人,尊重每一个生命,这是予夏教会他的。

他的右臂有一道划痕仍在淌血,他伸出左手随手在救护车的架子上摸了一个绷带,用嘴咬住准备给自己包扎。

“我来帮你吧。”佳七的脸上沾着血渍,虽然疲惫却仍旧利落干练,给人医生独有的安全感,

松田本想拒绝,但佳七已经开始包扎,这个场景很熟悉,只不过多年前是予夏在帮他包扎。阳光变得有些刺眼,松田依旧能看到此时的予夏已经回到了羽生身边,站在安全区的人群之中,和他十指相扣。

“好了,松田警官。”

“谢谢你,盛江医生。”

羽生和予夏被司机和庆应接回了家中,到了中午时分,予怀也把零酱送了回来,哄着他吃饭午睡之后,予夏回到了客厅,看着羽生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愣愣发呆。

全息电视中报道了昨晚的爆炸火灾,超过200人的伤亡的事件惊动了政府高层,全日本下了半旗哀悼不幸罹难的同胞,东京更是停止了所有的新年活动以及演出。

原先庆应还担心昨晚羽生和予夏在情侣酒店出现会被不良媒体说事,但是事实上在这样的大灾难面前,没有人理睬这些八卦周边。

予夏轻轻走到羽生身边坐下,伸手握住他的手,她感知到了他的无力。

“夏酱,我帮不了大家。”羽生颤动的睫毛下有着泪意:“羽生结弦好像除了滑冰,什么也不会?”

“羽生君。”予夏柔柔一唤,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一些:“或许除了滑冰,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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