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被时间之神偷走的一秒钟。
闪电从天而降。周遭喧哗的声响像涠洲岛连绵的海浪,包裹住年轻人全部的世界。他抬头向她的方向,胸腔里有千万只蝴蝶同时振翅,高飞的鸟群用锋利的羽毛刺破他空荡的心脏。艳丽的血迹,壮丽的**,蒙太奇般的镜头,伟大的精神共鸣和膨胀到快要爆炸的情绪。
过往一切浮现,如同潮水退去后留下坚不可摧的礁石。丁禹兮不明白。封闭的空间,怎么会有风穿凿灵魂。
“昼川老师!你都不保护我!”
“你用另一种思路在演诶,你确定吗?那按你的来。”
“你是我的受众,对不对。”
“你人好好哦~”
“哼你怎么这样!你人又不好了。”
“就算她没生气,一生多哄哄她,也没有关系。”
她是初礼,是凌妙妙,是走过荆棘未改自我的虞书欣。毛茸茸的粉红爱豆,凯旋归来的女明星,和顶着花里胡哨的发饰、忘记摘掉皮筋的小猫咪。
她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说话:“是你!”
于是丁禹兮失去全部的理智。他又被完全抽离了,只能无法自控地回应:“是我。”
围观的人群哄堂大笑。
“这么听话呀。”后来海岛再见,她在游戏里笑眯眯地叫他放下好胜心,也用过何老师这句话来调侃,“不要着急嘛。”
陷入低谷的那几年,丁禹兮遇到过很多很好的前辈,当然也拍过反反复复无论如何都不满意的镜头。彼时他只能蹲在屋檐下沉默地反刍剧本,简单的只言片语,丁禹兮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你有没有读过尼采?”结束了大夜戏的前辈在道具老师的吆喝声中走过来,摇晃着丁禹兮给剧组买的奶茶,有一搭没一搭地传授职业诀窍,“人一定得爱上点什么,在荒海上抓住一块浮木,才能抵御探索精神世界所带来的空虚。”
“诗歌也行,音乐也行,宠物和家人,或者热气腾腾的火锅也可以。一切造物都在等它的锚。你呢,丁禹兮,你的浮木在哪里?”
原来他早就找到了他的浮木,丁禹兮想。浮木生出了根,长成了树,和她一样坚定。他们一同战斗,又一同赴宴,一同在世俗的矛盾里寻觅至高无上的自由。世上哪里还有比这更亲密的关系。
很久很久以前他和家人说自己要去演戏,说服他们当然也没有那么容易。丁禹兮写了详细的可行性计划,足足有十几页纸那么长,虽然他自己也知道演艺生涯永远不会像计划那样周密。于是那年的除夕,他坐在父母的对面,等待他们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
“如果没能成功呢?”他得到这句情理之中的提问。当然了,做演员梦的小孩可能比海岸边的砂砾还要多,然而真正能在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存活下来的,又比最顶级的珠宝还要稀少。
“我明白。”他听见自己说,“但是没关系。”
“未来永远具有不确定性,我没办法大言不惭地向你们保证我一定会成功——但我知道自己想对未来说些什么。将来无论走到哪里,有什么样的结局,我都会记得当下这一刻。”
“世上有太多可以让步的东西了,但总有一些东西是不能让步的。总有些东西,只能听从内心的声音。”
**是命运的先知,跨越时间的长河向他投来轻盈的一瞥。他不得不为此奋不顾身。
“这就是我最想要的。”
所以失败也没关系,跌倒了也没关系,伤口太疼痛也没关系。饿了就吃饭,困了就睡觉,不够满意就重新来过。不要太笨,要总结要学习,也不要太聪明,聪明的小孩会过早地预知结局。
现在也一样适用的道理——世界太动荡了,丁禹兮只能顺从当下内心的声音。而那个声音在此刻喧闹的人群里如此清晰,又如此不容置疑。
到孤注一掷的时候了。
他站了起来。在无数炫目的闪光灯里,在众人或迟疑或迷茫的表情里,在摄影师慌乱的动作里,在疯狂的欢呼和尖叫里,在注定被赞美或者被误解的解读里,他勇敢地奔向她。场外玫红色的灯牌明晃晃地汲取他所剩无几的注意力——他当然不会忽视任何一个海棠的努力,何况杨仕泽还贴心地给他发在私聊里。
真的没办法,丁禹兮想,他也阻止不了自己。
——我被光所诱惑。
那是六年前宿命般的谶言,跌宕的故事时至今日才揭晓真理。丁禹兮听见齿轮森严地转动,冷酷地向前。世上没有日久生情,只是他没能意识到早就沦陷失守的一见倾心。
我能照顾好她吗?我是否是她想象中的人?这是不是最好的时机?什么才算最好的时机?丁禹兮其实根本没做好准备,没人能真的准备好命运严厉的抽查。那一刻好像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在催促他,以至于他不得不急切地往前走,像鲸鱼必须回到大海中去。
也许是不能再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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