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维带着艾尔海森欣赏教堂内部一扇扇玻璃彩窗,又向艾尔海森介绍了教堂特有的管风琴乐器。
细心如艾尔海森当然注意到了教堂正中央被厚重帘布遮住的雕像。
“这个雕像,要是按照莫蒂的说法,你也有参与制作吧?”
卡维点头。
“是的,之前教堂的双面女神雕像被推翻过。不过现在,莫蒂又要重新建起,这女神雕像自然得重新雕刻。”
对此,艾尔海森很是怀疑。
“你会制作雕像吗?”
卡维耸肩。
“还行吧,毕竟我再怎么样还算有些美术基础的,而且我动手能力还算可以。”
“我主要负责雕像的身体部分,同样也是照着莫蒂提供的雕像照片,我自己也从图书馆那里让兰达帮我找了一些参考书。”
“反正这里双面神的姿势左不过就那几个,总而言之这类活计就是不出差错就行。”
艾尔海森点点头。
“那女神的脑袋部分呢?”
“这么重要的部位,当然是由莫蒂自己操刀,”卡维理所应当道。
“莫蒂本人就是一个很有才的家伙——如果精神状态能更正常一些就好了。”
“也是可惜了,连巴列都说莫蒂现在只会‘吃空饷’罢了。”
艾尔海森却说:“我倒觉得莫蒂不蠢,他虽然沉湎于……故人的事情,可他也找到合适的人把身上的担子妥善地托付出去了。”
“那也只算是莫蒂运气好,”卡维嘟囔道,“还不是因为瓦特本人就是……”
卡维本来是想说瓦特是提瓦特的世界树枝杈,怎么可能会不聪明。
但是,顾虑到说话时候别过于口无遮拦,万一养成习惯就会在关键时候不过脑、惹出麻烦,这话卡维就没说完整了。
“行了行了,我现在要干活了,壁画还差个收尾,”卡维开始轰人了,“你就自己转转去吧,没事就回家。”
“总之我可没欺骗你或隐瞒你什么,你可不能再冲我生莫名奇妙的气了。”
艾尔海森却说: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卡维,你觉得这间教堂对于莫蒂来说意味着什么?”
“执念吧,”卡维想了想,回答道。
执念吗?
艾尔海森沉思。
放不下的人或事,时间久了,就变成了执念。至于教堂本身,从客观来说,本就是莫蒂夫妻两收留瓦特的地点,也是他们三人自此之后命运发生重点转折的重要标记。
至于主观上,教堂和信仰,确实是历经苦难、饱受磋磨之人的精神寄托和安慰,类似的这样的话卡维也说过。
是的,卡维和艾尔海森当然不是什么忠诚的神明信徒。他们或许遭受过一定程度上生活的玩笑,但总体而言算得上是顺风顺水的。
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自己的生活固然要感谢自己的努力和聪明才智,可同样——要感谢自己的好运。但恰恰相反,大多数人足够“幸运”到幸福的时候,人们往往会把原因全部归于自己。
对于这些人来说,神明,以及,信仰,只是一个符号罢了。本质上无足轻重。
可智国不一样。
战争,纷乱,饱受苦难的底层人民只能不得不信仰神明,以期让自己的灵魂短暂脱离肉/体,如此便好似能在这残酷的人世里得到片刻喘息。
狂信徒,便由此而来。
他们往往很固执,必要时也可能很疯狂。
智都教会派已经被赶出国门,可是乡间田野里,或是山丘镇这种军事重地,依旧不能抹除教堂和信仰的存在。
看莫蒂这副“走火入魔”的样子,他也的的确确不适合再担任山丘镇掌舵人了。
掌舵人的脑子,必须清楚;统帅全军的人的脑子,也必须清楚。
但莫蒂已经不配了。
从症状上说,镇长莫蒂和包租公兼私人影院的老板梅,很像。成日里浑浑噩噩,表面上似乎还能维持会喘气的人形,但内里已经是空荡荡,因为心空了。
行尸走肉用来形容他们,或许再合适不过了。至于说自我了断——抱歉,这种事情也得是英雄豪杰中的英雄豪杰才能做得到;可惜英雄豪杰中大多数人也只是狗熊。
正所谓好死不如赖活嘛,这话也是很有道理的。
而从病因上,莫蒂是追逐着往日的幻影,是放不下;而梅,他是忘了过去,却放不下过往的遗憾,或许还有恨。
这就是爱情吗?
艾尔海森暗自感慨着,表示很不理解。
因为卡维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艾尔海森最终也只是自己在教堂里瞎转悠了几圈。
他路过彩窗,不安分的手指轻轻敲过碎色玻璃。阳光下,这些玻璃就像糖纸一样,只不过彩窗是有图案的。
艾尔海森无法辨认清那些图案,只能大概认出上面是异世界宗教里的神明或是相应的什么意象。
另外,其中有一扇窗户有很并不明显的修补痕迹。艾尔海森猜测这扇悲惨的窗户就是卡维自述中被翻墙的窗户。
不愧是傻瓜。
艾尔海森表情严肃地看了看窗户,又回头看了看卡维。卡维正仰着头,不断摆弄着手旁的梯子。梯子旁,是一桶桶不同色彩的油漆。
艾尔海森又在一排排木椅之间来回穿梭,手指划过木椅的椅背、扶手,光滑而经过细心打磨的漆面毫无毛刺感。这些明显都是新椅子。
教堂里回荡着卡维大手大脚挪动梯子的声音。
“卡维,这么高的梯子,你不需要我看着吗?”艾尔海森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声音在教堂中回荡,形成回音。
卡维似乎有些奇怪。
“这么些高度算什么?我在工地爬的梯子比这更高更陡。”
“我还是在这里看着你吧,别到时候你笨手笨脚把自己摔了,然后又因为这里是郊区,叫破喉咙也没人搭理你,”艾尔海森说。
卡维不甘示弱,哼哼道:“艾尔海森,你就是不希望我好,哼,看我丢面子你就高兴。”
“我是在关心你,”艾尔海森突然直白起来。
“诶诶,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会了,”卡维叽叽歪歪,有些像抱怨又有些像撒娇,“你这家伙,不是毫无浪漫可言的吗?”
此时,艾尔海森已经绕到教堂正堂背面的小房间里去了。
并不是什么祈祷室或是忏悔室,而是管风琴演奏的房间。
艾尔海森随意按下几个键,整个教堂便成了乐器,是乐器的发声部位也是乐器的共鸣腔。
极具特色的声音在教堂中回荡,并不清脆,也谈不上浑厚,但是的确余音绕梁。
很可惜,艾尔海森并不会演奏管风琴,所以艾尔海森只是随便按了几下琴键,便收回手。
“我只是觉得,人生的意外真的无法预料……”艾尔海森轻轻说着,可惜声音被管风琴的声音盖了过去,卡维是听不到了。
他们呆了一上午。
卡维在忙上忙下,艾尔海森则坐在教堂里打瞌睡以消磨时间。
折腾这个事情又折腾那个事情,对于闲不下来的卡维来说当然是常态;可艾尔海森什么事情也不做,既不看书、不听音乐,也不睡觉,只是单纯地打瞌睡,这场景卡维可没怎么见过。
卡维做完了活计,很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自己新补好的壁画一角,便哼哧哼哧收拾起梯子、油漆桶、画笔等工具。
接着,卡维轻手轻脚地靠近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就坐在木制长椅上,抱着胳膊很是放松地靠着椅背。他的眼帘闭合,睫毛密而弯,小刷子一样轻轻挠到卡维心里最痒的那一点上。
“艾尔海森,”卡维小心翼翼地呓语着,“怎么平时就没看过你这么乖的样子……”
假寐的艾尔海森听到耳边熟悉的声音传来,缓慢睁开双眼。
“卡维,我中午在……我自己的办公室,一直都是这么午睡的。”
“此外,我应该并没有什么说梦话或是梦游的习惯。”
卡维笑起来,一副无忧无虑的快乐样子。
“艾尔海森,你是在跟我强调你一直很乖吗?”
“卡维,”艾尔海森警告道,“我真诚地建议你不要惹我。”
虽然教堂里没点蜡烛没开灯,可今天是这么好的天气,明媚的阳光大咧咧地穿过彩窗,把教堂里的一切都照得亮堂堂,甚至连空气中漂浮的细小灰尘也清晰可见。
卡维自然也能看到艾尔海森的灰色发丝掩映之下的那一对耳朵,泛着微微的红。
这么想着,卡维干脆彻底俯下身子,亲了一下艾尔海森的耳朵。
艾尔海森受惊,想推开卡维,却被卡维一把抱住。
“喂,艾尔海森,怎么样,我们的婚礼会在这里举办?”
艾尔海森意思意思地稍稍挣扎了两下,便不再动弹,他干脆地搂上卡维的脖子。
“卡维,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婚礼可能……并不纯粹。”
“我知道啊。”
“但我希望,这个婚礼能给你留下美好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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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丘镇商业街,不引人注意的阴暗角落里。
梅拎着各种钓鱼器具走出。
周末,即使对于商场的开门时间来说,还算早,但路过的行人依旧不算少。大多数人都对这个邋遢的钓鱼佬避之不及,少数认识梅的人也就简单地跟他打个招呼。
于是梅也牵起嘴角,冲朋友们问好。
但最终,还是只有他一个孤零零地来到湖边。
不知为何,今天他没有立刻抛出鱼饵做窝。
梅觉得今天的风甚是猛烈,日光颇为刺眼。
他举起手,挡住自己的视线。
却依旧挡不住眼前的幻影,和耳边的幻听。
“要幸福哦,卡斯特先生。”
伴随着那道女声,是黑影猛地放大。于是梅觉得自己的视野摇摇晃晃,然后扑通一声,栽进水里。
梅拼命摇着脑袋。
他睁开眼,眼前依旧是平静无波的人造湖。
“唉,过去可真烦啊……”梅揉揉眉心,那自言自语中的语气也听不出来究竟是抱怨还是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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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丘镇玫瑰石邸,此时正值中午。
“莫蒂,我给你带午饭了。”
“放这吧,”莫蒂头也不抬,依旧在对着眼前的女子画像用手用笔凌空比划。
瓦特的表情很无奈。
瓦特本人平常惯穿白色裙子,再配上那一头白色及肩短发以及白皙的肤色,整个人站在日光下感觉就像要融进光芒里。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泉水叮咚:
“姐……说了,你要好好照顾身体,幸福地过完这一生……”
“不,她说的是‘平安’,”莫蒂反驳道。
瓦特沉默了。
莫蒂依旧沉醉在画中。
于是瓦特轻手轻脚地放下饭盒,在莫蒂的脚边。
她转身离开。
快走到铁门的时候,瓦特听到声音从身后传开:
“教堂快建好了,到时候大家一起去看看吧。不过这次会是让人高兴的事情了。”
“嗯。”
“还有,下次让别人来送饭吧。你太辛苦了,不要把自己搞成那样。她也不想的。”
“……”
“那你也是,”瓦特回道。
莫蒂却是没有再说话。
剧情桑,宁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还有,祝绫人生快!!!(欠生贺加一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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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山丘(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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