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大雨后,卡维住院了整整四天,才又回到家中。
他靠在门上,静静的看着房屋四周,柜子上面少了很多的装饰品,布满灰尘,墙上只有突兀的铁钉,没有画挂上。
洗碗池里堆满了碗碟,茶几上的纸被那晚的风吹到地上,上面的墨水晕染一片,沙发上随处耷拉着毛毯与衣物,花瓶里的花早就干枯落尽。
卡维的脑海里又回荡起艾尔海森的那句话,让我也成为支撑你的一部分。
艾尔海森与自己说过这么多话,平静的、温和的、疑惑的、针锋相对的、满是柔情的,他从未想过原来艾尔海森还能有这么多丰富的语气。
森林里面不止有树,还有鸟雀、松鼠、兔子与小鹿、溪水、鲜花绿地,原来,艾尔海森也是个活泼的人。
千千万万句话将卡维破碎的心缝好,唯独那一句,融进了他的心里,点燃他走向未来的勇气,使他的感情变得坚固,不再轻易被他人言语动摇。
他决心不能再做个被艾尔海森庇于羽翼之下的人,他也想成为支撑对方的一部分,想为艾尔海森分担忧愁、痛苦或是愤怒。想给对方一个风平浪静的明天、一个明亮温暖的未来,一个童话故事般完美的结局。
卡维长呼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走去露台将那株垂垂欲死的月莲修理一番,又细心的倒入营养液,把它搬进室内的一个阴凉角落里待着。
紧接着把后院被风雨吹断的残花断枝给收拾了,挨着每束花丛修剪浇水,搭了个新的棚子来给一些娇气的花遮太阳,做完这些后,又将客厅厨房到整个屋子都打扫了一遍。
从储物间里翻出了梯子,坐在梯子上摸索了十几分钟后,卡维学会了换窗帘,这次他换了个淡黄色的印花窗帘,在落日的照拂下,整间屋子都显得温馨。
那一叠黑色窗帘以及之前堆着的厨余垃圾都丢了出去,大理石台面擦得干干净净透着光,每样东西都归回原处。
做完这些后,去卫生间泡了个澡,但再次忘记了带浴巾,还是光着身子出来的,在卧室里穿好睡衣后写了张便利贴,粘在卫生间门上——记得带浴巾!
卡维躺在床上,看了眼时钟,晚上10点37分,打开药瓶吃了两片药喝了口水咽下,留了盏小夜灯,便闭眼睡去,这是他独居以来,第一次这么早睡。
第二天上午,卡维设了6个闹钟,终于在最后一个闹钟结束完的第5分钟,起床了。
他去了附近的集市,买了些新鲜的肉跟蔬菜还有水果,路过一个小摊时,还顺便买了本《菜谱大全》。
卡维跟着菜谱,学会了很多简易的菜式,不再慌慌张张的把油瓶碰倒或是把菜打翻,按时吃饭洗碗。
艾尔海森不在的日子里,他最大的收获就是发现了便利贴跟闹钟的伟大用处,家里到处都粘着便利贴。
冰箱上贴着各种保质期时间提醒,卫生间的门上也贴了好几张,床边,书房里都贴着,这样卡维就不会常常忘记了。
独居的第三个月初,卡维的安眠药减少到了只需要晚上吃一片,身体指标勉强达到了及格线。
他又恢复了外出建造项目,常常一周甚至半个月才回到家,还兼顾处理了一些属于艾尔海森的公事,装作对方在忙的样子代为转达给他的下属。
也许是艾尔海森太过挂心于卡维,教令院的众人没有任何一丝异议,对于卡维插手交递这些秘闻报告,他们把这当成十分正常的一件事,甚至还有好几位学者就这样把盖有公章的文件交给了卡维转达。
还是有很多人问他,艾尔海森去哪了?怎么没跟着他一路?卡维逐渐能够从容面对,笑呵呵的跟对方说,有事在忙。
别人问他是什么事,忙得连自家夫人都不陪了?卡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说道,这是一个秘密。
就这样,在卡维编织的谎言下,一位优秀的学者消失了数月,没有任何人察觉出不对劲。
经常卖给卡维水果的老板回家途中,正好遇见了坐在凉亭发呆的卡维,走过来,问道:“大建筑师怎么总是一个人待在凉亭呀?又跟书记官大人闹变扭啦?”
“没呢!我就坐一会,赏赏月。”卡维轻笑一声。
“你们真的还好吗?我感觉都好久没有看见过书记官大人了。”老板坐在卡维身旁,挠了挠脑袋。
“......还好,没什么变化。”
“那就行,说起来还真是唏嘘,我记得第一次见你们俩也是在这凉亭,你俩当时还拌嘴来着呢,说话夹枪带棒的,我还以为你们在搞什么辩论赛呢。”
卡维愣了一下,蓦地摇头笑了笑,自己当时也被艾尔海森那莫名其妙的置气给搞得不知所措。
在读书时,卡维就可喜欢在这个凉亭待着了,还常常把图纸跟论文都抱来这里完成。
每位跟他交好的朋友,他都要带他们过来聚一聚,还曾被其中的好几位笑着称道,流水的朋友,铁打的凉亭。
卡维自然不明白话中缘由,跟他接触的人多少都带了点不可告人的旖旎心思在里面,纷纷以为自己是卡维特殊关照的那一位,谁知,我们道德高尚的卡维先生一视同仁。
“你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说话?”卡维懵住了。
“我以为在你心里,我跟那些俗人会略有不同。”
“什么......?”
“你每遇到一个稍微谈得来的人就把他往这带?这里都要变成你的私人场所了,每天到底有多少人要来这里装碰巧跟你相遇,你知道吗?”
“啊?装的?碰巧?!为什么要这样??”卡维皱眉,满脸不可思议,大叫道。
因为自己就是这样一个被他欺骗的蠢货,以为会在这里遇见他,天天故意往这里转,结果只是碰到了一群跟他一样暗藏心思的人!他才知道,卡维曾把无数个人带往过这里。
艾尔海森想到这里有点忍不住发脾气了,语气不佳的说:“自己想去吧!不是说自己多么聪明吗?我倒要看看你能想到什么时候去。”
当然,我们正直纯良的卡维先生直到在一起后也没有想明白.....其实也可以说是完全忘记这回事了。
跟艾尔海森认识后,他就渐渐的不再去这个凉亭了,因为艾尔海森总能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把他拖着留在宿舍里。
还是交往后的某一晚,他们在外闲逛时路过这处凉亭,在卡维颇为感慨的时候,艾尔海森才告诉了他当时自己生气的原因。
艾尔海森认认真真的重述了一遍,说着说着好像又把自己给说生气了,脸色越说越差,卡维听到后面都不敢再出声了。
他哪知道,艾尔海森平时闷着不说话,心里面能想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事情来。
最后,卡维抱着他亲了五六下才勉强哄好,艾尔海森终于肯答应不再常常提起此事。
卡维回过神来时,就听见了老板在跟自己告别:“那我先走咯,你也早些回家吧,一个人晚上出来溜,书记官大人肯定不放心呢,早点回去见他。”
“好的,等会我就回去。”
不放心.....早点回去.....见他,卡维低垂眼眸,靠在木椅上,现在可真是说不准谁担心谁了。
“艾尔海森,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每天都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快回来夸夸我吧。”卡维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的灰,向家的方向走去。
独居的第四个月末,卡维每晚只需吃下半粒安眠药,能够一个人整理好房子的一切,书本杂志整齐摆放,没有再忘记收晾在外面的床单跟衣服。
买来了很多新的物件摆在柜子上,换了一副新的画挂在墙上,露台边的月莲开得很好,新种了一种白色牡丹,宝贝得不行,一天要去后院三次看看情况如何。
接到了一个为期两月的项目,卡维坐在酒馆里,人群熙熙攘攘,划拳声喧嚣,他却指尖轻叩桌面,沉默了大概三分钟左右,朝对方点了点头,说后天就可以走。
这样也好,少在家里待着,也能够少想起来艾尔海森。
他一口将酒饮尽,将酒钱付清,转身欲走,就听见背后的人叫住了他:“喝这么几口就走了?书记官大人不是要来接你吗?”
卡维常常跟人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上,站都站不起来,他倒是从不担心该怎么回家跟付钱,艾尔海森会准时出现帮他搞定一切的。
偶尔几次被他逮住了对方迟到,更是借此机会作威作福,艾尔海森也不恼,闷头将他交代的每件事都完成得好好的。
卡维为没能够气到艾尔海森闷闷不乐,直到某次跟教令院的朋友交谈,才知道,那晚他迟到,是因为在加班处理急事。
那人跟他说,艾尔海森甚至翘掉了一场很重要的报告会议,问他干嘛去,这么急?他只是说,要去接男朋友回家。
“他最近有事在忙,我回去陪他啦!”卡维向对方笑着说道。
临走前,卡维拜托邻居多多照顾下自家花园,特别是那株娇气的白牡丹。
独居的第七个月初,卡维停掉了安眠药,如今,他不需要药物也可以安然入睡了,渐渐从床的一边睡到了中央,习惯了静悄悄的生活,还学会了自言自语。
某个一如往常的炎热下午,卡维将一直放在柜子里的相册拿出来擦擦灰,一页接一页的翻过,指尖划过那些合照忍不住笑,划到一张漆黑一片的照片时,笑容凝固了。
卡维呆滞了好几分钟,直到看到下方右角写的时间跟文字,才反应过来,这张照片竟然是流星来的那一夜拍下的。
他当时还纳闷,怎么拍完后放了一晚全黑了,现在想来,冥冥之中,一切皆有预示。
准备将它取出,迟疑了一会,还是把这张黑色照片放回了里面,他知道,这张什么也看不出的照片曾经记录过一场美丽的,独一无二的,为他而来的流星群。
再往后一翻,是一张卡维独自在山下大门处石碑那里站着的照片,站位很奇怪,像是给某位看不见的人留了个位置。
卡维的指节轻轻拂过自己亲手写下的时间,那是他们一起看烟花的日子。
他知道,这是他与另一个艾尔海森的回忆,他对他的感情太过复杂,谈不上恨也跟爱没有联系,但就是这么静静的压在他的灵魂之上,围绕着他的脑海转圈,时不时的,就心惊肉跳的想起他。
卡维默默的翻完了整本相册把它放进了柜子的更深处,走去厨房做饭了,正埋头洗菜时,从水流声中听到了窸窣的怪异声响。
他关掉了水,听见了转动门锁的声音。在独居的第三个月中旬,他已经能够每晚熟练的反锁屋门了,天色一晚,他就把门锁上。
卡维想是不是有人来找自己,可怎么不出声,哪有人拜访别人的家一声不吭,直接拽着门锁扯的呀?
走到玄关处,门外才响起了敲门声,听上去有点急。
卡维缩头缩脑的把门打开一条小逢,引入眼帘的是一件深绿色的外袍,抬头向上一看,好熟悉的一张脸,熟悉到面对面的猛一看,一时间竟是反应不过来,他愣在了原地。
没等到对面的人说话,卡维就把门拉开,挥手让对方进来,说道:“你又回来啦?”
“又?”银发男子皱了下眉。
“自己从鞋柜里拿拖鞋穿。”卡维转身走去厨房,准备继续忙活手上的事,走了几步,又扭头看向他,“你应该是那个艾尔海森吧,不会也是从别的世界来的吧?”
“那个?别的世界?”银发男子的神情更严肃了。
“你怎么了?出去一趟就变成复读机了?”
卡维在心里嘟囔着,之前不是这么信誓旦旦跟我说一定会把自己的艾尔海森带回来吗?
现在人没带回来不说,怎么还感觉越变越傻了?穿越世界的副作用有这么严重?
“你在说谁?”
卡维站在原地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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