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潘塔罗涅的请求,莱欧斯利呆滞了好几秒钟。再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已是变得低沉而危险——这次不是表演。他说,“这当然不可能。”
“公爵大人,你明明清楚王金不是人,只是一个机关,甚至可以说一个玩具,和枫丹的警备机械根本没有区别,”潘塔罗涅依然保持微笑,“还是说你信不过最高审判官的判断?”
莱欧斯利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中愤慨,这才继续说道,“潘塔罗涅先生也在枫丹呆过一段时间,不知道有没有听过一句俗语:如果走起来像鸭子,呱起来像鸭子,那就是一只鸭子。如果不把王金看做一个人,他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梅洛彼得堡,我也不会有权限制管辖他的一举一动;追责这个机械主人的事情应该由逐影庭和审判官去做。而他既然出现在梅洛彼得堡,在我的职责之内,那他必须得到一个人应有的待遇。”
听到这番义正言辞的拒绝,潘塔罗涅缓缓站起身来。莱欧斯利没有动,但全身肌肉都绷紧了,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愚人众执行官。潘塔罗涅若有丝毫不对劲的举动莱欧斯利会毫不犹豫地一拳直冲对方面门。但是潘塔罗涅只是浅浅鞠了一躬,和蔼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也要感谢公爵大人告知自己的态度和想法。我过些时间再来拜访,希望更多证据或许能改变你的想法。”
“多少证据也不会说服我将梅洛彼得堡的人交给你这样毫不相关的存在,”莱欧斯利冷声说道。
这番不欢而散之后莱欧斯利哪里还坐得住。他首先给王金换了一间最高警备级别的单独禁闭室。除了每两天出来吃顿饭缓口气以防精神失常,王金基本都在最牢固的保护和监视下枯坐着。事到如今莱欧斯利也顾不上王金那没有任何暴力行为的区区诈骗罪行配不上在单独禁闭室里多呆几天。除了加强戒备,莱欧斯利又调出了所有在梅洛彼得堡滞留十年以上犯人的卷宗,还请来希格雯和两名工龄最长的警卫一起盘查,想要找出有没有谁可能是愚人众在梅洛彼得堡的耳目。初遍筛选以后没有找到什么可疑人士,但莱欧斯利也没有放弃;他一边继续排查犯人卷宗,一边又请来枫丹科学院中之前接触过的一些值得信任的高级研究员,请他们检查梅洛彼得堡内的各样设施,查找相机、通讯这类机械的存在。这些事务落地之后他又让希格雯给那维莱特送了一封短信,约一个时间碰面详谈。莱欧斯利见过愚人众执行官末席的身手;如果真如传闻所言,愚人众的执行官是按照实力排名,那么潘塔罗涅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第九席并不是自己能轻松解决的存在。为求稳妥,他需要更强大的战力能在必要时刻作为后援出现。
莱欧斯利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潘塔罗涅绝不会就这么算了,甚至不会留给自己太多的准备时间。
宛如暴风雨前夕平静的十天过去,就在莱欧斯利要与那维莱特见面的前一晚,他在办公室里又一次审查犯人档案时突然听见警报声响起——来自单独禁闭区域二段。梅洛彼得堡作为一个监狱或者说流放地,主要是依靠深埋水底来防范犯人逃脱,大多数区域其实没有太多警备,唯独一力承担关押高危罪犯的单独监禁区域里装有许多的侦查预警装置:所有监禁室门在不当开关之后都会报警且不论,区域内还有许多隐藏的动态探测器,只要是比老鼠大的生物路过都会触发警报。眼下的单独禁闭区域可比往常空了许多;区域一段关着三名试图破坏生产区机械的犯人以及两个打架斗殴的,王金独自一人关在三段的一间禁闭室里,而发出警报的二段根本没有人。到底是谁闯入了单独禁闭区域二段,难道真是潘塔罗涅?可是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毫无声息地出现在梅洛彼得堡内?
莱欧斯利皱眉,无声无息地直奔单独禁闭区域。他没有按照常规从一段入口进,而是利用一条几乎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隐藏密道绕到三段。这时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个人节奏轻快的脚步声。莱欧斯利心念一动,几步冲进禁闭区域的警卫办公室,用最快速度关掉二段和三段的所有灯光。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莱欧斯利摸索到关押王金的禁闭室,凭着感觉和记忆解除警报,然后开门走了进去。
禁闭室里的王金像三岁小孩一般尖叫起来。
“什么人?你是什么人!”王金恐惧地大喊,“你怎么进来的,到底要干什么!”
听到声音倒是稍微好办一点了。莱欧斯利冲到他身边,扣住对方手臂,低声喝道,“闭嘴!跟我走。”
莱欧斯利将王金一路拖着往外走。周围的漆黑一片似乎吓住了王金,一路上他嚎啕不断,嘴里还嘀咕着实在听不清的胡言乱语,直让莱欧斯利烦不胜烦。好不容易踉踉跄跄冲出了单独禁闭区域的黑暗,莱欧斯利这才忍不住又吼道,“你有完没完?别嚎了,跟我回办公室去;我有重要事情问你。”
王金瑟缩地四下张望了片刻,见周围灯光又亮了起来,梅洛彼得堡里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这才渐渐减弱了嚎哭声。他二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位于梅洛彼得堡三层的主办公室。莱欧斯利随手将王金铐在楼梯扶手上防止他四下窥探,然后用最快的速度重新启动了梅洛彼得堡所有警备装置。他正准备开启通讯器联络那维莱特,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椭圆的黑洞,然后潘塔罗涅从黑洞里走了出来,仍然是彬彬有礼地朝他微笑。
莱欧斯利二话不说一拳挥出,卷起一阵刺骨的冰风,拳套的机械发出高速运转的轰鸣声。
他这全力一击打在一面冰壁上,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冰壁碎成了无数尖锐刺眼的冰块,洒落一地。冷风从他们身边铺开,在办公室所有表面上都铺上了薄薄一层冰。
这一击交换过后两人俱是收手。莱欧斯利冷声问道,“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潘塔罗涅微笑着说道,“梅洛彼得堡有地脉锚点,愚人众也有传送的技术,当然还有一点是我熟知梅洛彼得堡的每一条暗道,每一处机关,甚至其中许多都是我布置的。我唯一不知道的,公爵大人,就是王金被藏在了哪一间牢房里。所以要感谢你帮我解决了这个问题。”
莱欧斯利又是哼了一声,问,“怎么,你这是找到了足够的证据,想要来说服我把这个‘机巧玩具’交给你?”
潘塔罗涅端出一个惊讶的表情,“可是你上次明明说没有证据能说服你交出王金?其实我根本没打算说服你,而是决定换一种方式完成我的任务。上次来梅洛彼得堡我得到了王金的一点头发和血液,这些足够我的同僚确认他究竟是何方势力的造物,以及他这样一具躯体又能有些什么用处。所以我这次来是为了带走王金,无论你同意与否。”
潘塔罗涅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向被铐在楼梯扶手上的王金走去。莱欧斯利再次出手,又是轰鸣一拳砸向潘塔罗涅。这次他迅捷无比的拳头居然当真砸中了潘塔罗涅,但接触的瞬间潘塔罗涅的身形晃了晃,变成了一尊冰像。莱欧斯利反手一拳砸向右前方四十五度角的位置。潘塔罗涅在那个位置现身,被一拳打中胸口,但下一刻又变成了一座冰雕。紧接着十来个潘塔罗涅的身影闪现在办公室内。莱欧斯利反应极快,一拳砸向地板,然后空气中凝出数十支冰刺,没有区分地扑向每一个潘塔罗涅的身影。那十来个潘塔罗涅有些堪堪避开冰刺,有些被穿成了刺猬,但似乎仍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被刺中的潘塔罗涅无一例外变成了一尊冰雕。
到底要怎么找出真正的潘塔罗涅?
莱欧斯利心下一动,几步冲到楼梯旁的王金身边。被突如其来大战吓得瑟瑟发抖的王金一把抓住莱欧斯利的披风,鬼哭狼嚎道,“公爵大人,你放开我,放我出去吧!我在这里只会碍你的事啊!!”
莱欧斯利根本不理会王金,又是凶猛无比的一拳正对前方挥出。这一拳没有击中潘塔罗涅,而是被一根手杖挡下。终于找到了真身么?莱欧斯利为止一振,迅速几拳跟上。潘塔罗涅不像是精通战斗体术的样子,他挥舞手杖似乎毫无章法,但他的力量极其凶悍,便是看着轻描淡写的一挥便能让莱欧斯利退让几步。莱欧斯利只觉压力越来越大的时候,突然听见一丝微乎其微的风声。莱欧斯利就地一滚,然后用力将王金往地上按了下去。他堪堪躲开身后的冰刺,但眼见王金避无可避,又不得不侧身拦在王金身前。终究还是有一支冰刺插在了莱欧斯利的小臂上。
他“嘶”地吸了一口气,但顾不得冰刺,而是先解开了王金的手铐。他抬手打出一片冰刺,白茫茫一片闪着刀光的冰从四面八方朝潘塔罗涅飞去。潘塔罗涅一样以一片冰刺回应,但不得不退了几步。莱欧斯利就要这几步的空间,再次就地一滚冲到楼梯边的一个机关处用力一拍。竟然是办公室大门打开了。莱欧斯利一把拎着王金的领子就想把他丢出门去,但下一刻“哐”的一声让人胆战心惊的巨响,办公室的门再次关闭,紧接着在接连不断的机关声中办公室的门前居然又落下一道铁栅栏。
“你会开门,我也会关,毕竟也是我的办公室,不是么?”潘塔罗涅一脸游刃有余地微笑说道,“可不要如此无私地将别人送出去自己断后啊,公爵大人,没有了奖品的比赛又是何苦呢?我对单纯和你战斗这件事没有任何兴趣。”
莱欧斯利转手将王金推到一个书架后面躲避,然后转头又是一记重拳攻向潘塔罗涅。办公室里的潘塔罗涅身影又闪出了十来个。整个办公室里寒风呼啸,冰刺横飞,地上更是全部铺满了大大小小的碎冰。莱欧斯利站在这一片狼藉中全神戒备,但再紧绷的神经也不能完全压制渐渐渗透四肢百骸的疲惫。
“你无疑是一名技艺娴熟、意志坚定的战士,莱欧斯利先生,只可惜你我力量的差距是绝对的,”潘塔罗涅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的十多个身影里传来,仿佛什么鬼怪的合唱,“很抱歉,公爵大人,我无法再顾忌你的安全了;我会用最快速度结束这次不愉快的会面,无论会造成什么后果。”
下一刻铺满整个办公室地板的碎冰烧了起来。
层层叠叠的火焰是漆黑色的,只那诡谲形态都能让人胆战心惊。莱欧斯利避无可避,只觉一阵剧痛席卷双腿。他怒喝一声,又是全力一拳砸向地板,瞬间铺开的坚冰将漆黑火焰推开一圈。与此同时,空中再次凝出数十冰刺直扑所有的潘塔罗涅身影。
然后空中的冰刺也全部烧了起来。
“黔驴技穷,垂死挣扎,倒是有些难看了啊,”潘塔罗涅叹道。
莱欧斯利还想再变招,突然闷哼一声;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了他后脑勺上。他半转过身,不可置信地看着身后高举着镇纸的王金,终于还是倒了下去。
王金跪倒在昏迷的莱欧斯利身边,手忙脚乱地想要扑灭周围黑色的火焰。他满头大汗毫无章法,但也不知怎的,黑色火焰仿佛避让他一般,竟真退出了三五尺的范围不再逼近。见火焰退了开去不会马上烧死他们,王金这才颤巍巍地呼了口气。
这个奇怪的璃月诈骗犯抬头望向潘塔罗涅,满脸恐惧地小声说道,“你,你不是来抓我的么?也不用非要,非要杀了公爵大人。我跟你走就是了。”
“哦?”潘塔罗涅笑得仿佛是带了三分真心,“这可真是意想不到,你竟然会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他人,还是一个和你非亲非故的监狱长。”
王金愣住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盯着潘塔罗涅,仿佛完全不理解自己做了什么一般。呆了许久他又问,“自己的生命?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你要杀我?你为什么要杀我!你要钱我可以帮你弄钱,你要是想让我帮你做事我一定乖乖听话。杀了我有什么好处?别杀我!求求你了,别,别杀我!”
“那你为什么要为公爵大人出头?”
王金看上去也是满脸迷茫,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我不能看着别人死。而且这事的起因是我。我的事情若是让人遭受生命危险,我一定要尽一切努力保护那些人。这是必须的。为什么这是必须的?”
潘塔罗涅抬手打开空洞,笑得更开心了。他说,“因为这是你的程序员设定好的;只是他肯定想不到会这样便宜了我。请吧,王金先生。”
几次传送之后,潘塔罗涅带着他的战利品回到了矿洞深处的临时研究基地。他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听见一个声音说,“哟,你动作倒也不慢。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了?”
说话的正是愚人众执行官第二席,“博士”多托雷。
“就是他了,”潘塔罗涅拍了拍昏迷不醒的王金,仿佛那是什么实验小白鼠,“你自己来检验一番。”
于是多托雷来到王金身边,用一把小刀在王金身上左戳戳右戳戳。
“如何?”潘塔罗涅又问。
“不错。当然必须开始试验制作才能确认,但我没看到任何驳斥我的猜想的现象,”多托雷的声音听上去很满意,“而且材料分量也还算充足。如果放干他的血,足够制作你要的东西,剩下的也能在我的收藏里占据一席之地,将来应该还能有些大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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