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晚了一步,当他撩起裙摆跑进管道时,男人已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阿散...怎么可以...”他双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他望着流浪者被血玷污的侧脸,喉咙发紧,困难地滚动一下喉结,听到自己的嗓音变得干燥沙哑,“你杀了他?”
流浪者任凭机油和血液从下颚低落,目光木然,“怎么?”
“我分明叫你住手,你没听到吗?”空提着裙子的样子有些滑稽,可他的眉眼间却丝毫没有玩笑的意味,甚至有种莫名的威压,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们是在调查,不是在追杀。”空严词厉色地说罢,又叹了口气,“怪我,没有提前给你立规矩。”
“立规矩?”裸露的后背被这三个字刺得发烫,“你当我是什么,你养的狗吗?你让我咬谁就咬谁,说住口就住口?”
“我当然不是这一个意思!”空瞠目道,“我是说...你可能习惯了以前处理办法,所以才毫不犹豫地下了死手...”
“...什么以前?”流浪者脸色一白,眼神也变得锋利。
空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他急忙想解释,却被流浪者把话堵在喉头。
“你不过是想说,我曾经是愚人众的杀人机器,后来又被卖到斗技场做拳手,从前杀人如麻,如今又让王子殿下背上了血债,是这样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空越听越气血上涌,顾不得其他,脱口而出道,“我只是觉得人命关天,不管怎么样都不该草菅人命。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喽啰,又不会真的伤害到你,你何必...”
“哈,不会伤害到我?”流浪者的笑里有几分凄然,“所以,你觉得我是因为嗜血成性,才对他痛下杀手?”
他走进黑暗中,捡起那只被他掰断的多功能机械臂,“是啊,我是人偶,应该不会被这种东西弄死。”
空显然愣住,“这...”
“当啷——”那条机械臂被扔到空脚边,“这东西还没坏,用急救模式帮他包扎伤口,应该还能活。”
空的脸色变得惨白,他嗫嚅着说不出话,动了动嘴巴,只吐出几个音节,“...阿散,我...”
“场面话就免了,你我不过是契约关系,王子殿下倒也没必要为了偏见解释什么,我消受不起。”
“不,我想说...”
“你什么都不必说。”流浪者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偏头走向远处的阴影。
在与空擦肩而过之时,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沾血的名片。
“这是你要的东西。”他顿了顿,“给教定委员会提供货源的卖家。”
空接过名片,无暇去看上面写着什么,只觉得又悔又愧,眼睛追着流浪者,“阿散,对不起,我...”
“再不帮他包扎,他真的会没命。”
流浪者已经走远,声音在管道内轻飘飘地回荡。
帮昏迷的男人做了简易包扎,又给黑色交易所打了电话,两人顺着管道,向公寓折返。
和来时不同,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格外沉默,空几次想开口却欲言又止,而流浪者冷漠得像个真正的人偶,连眼神都不愿分给空一丝一毫。
他说不好自己的感觉是伤心、失望还是委屈。总之,那不是一个人偶该有的感情。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人偶。因为在苏醒前落下了一滴泪,他被神明判定为不完美的造物;后来,行走在人世间,又因能品尝出喜怒哀乐的味道,一次次体验背叛之苦。
时至今日,他仍要因为某个不相干人的误解而感到难过。
奇怪的是,既是不相干的人,无论怎么看他都不该放在心上。在斗技场的时候,他也曾经历不少偏见,那时从不觉得有什么所谓。
说到底,还是要怪这黄毛,平时表面装出一副对他百般关心喜爱的样子,实际却和旁人一样,把他看作无可救药的杀人机器,遇事只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怪他。
说什么五百年老粉,说什么只安慰他一个人,都是哄人的鬼话。
回到公寓,他二话不说钻进浴室,这一身的脏污得快些洗净,这里没有咖啡喝,再不洗他怕是要呕出来。
他脱光了衣服,越想越觉得心寒。站在镜子前,那寒气凝在瓷白的脸上,就变成冷笑,脸上还有些血污没擦干,映着镜子里的少年越发像个凄美决绝的艳鬼。
“笃笃笃!”
有人敲响浴室的门,在门外期期艾艾地说,“阿散,我...我可以进来吗?”
流浪者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懒得追究。
“进来吧。”他给博士做过试验品,又被黑市拍卖过,这副身体早不知被多少人看过,没什么好避讳的。
“阿散...”空垂头丧气地推开门,抬起头先是愣怔半刻,接着双颊爆红,一路烧到耳根,下意识地背过身去,“你、你怎么...”
“都是男人,有什么要紧?哦,对了,我不是人。”流浪者自顾自地沿着浴缸边坐下,拧开水龙头,“你只当我是摊废铜烂铁,外面包裹着皮囊罢了。”
“阿散才不是废铜烂铁!”空不禁转身喊道,满眼撞见那一片白花花的背,又急忙低下头。只是一瞥,脑海中已有无数画面交织:形状优美的蝴蝶骨、盈盈一握的细腰、涩气满满的神纹、修长的小腿...
空晃了晃脑袋,摇匀了一些废料,再把理智强行盖上去。
“我是来道歉的。”
“道歉?”流浪者觉得好笑,“有什么可道歉。”
“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你。”
这话才说出口,浴室内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是我先入为主,看到那人倒在血泊中,就判断他已经被你...总之,都是我的错。”空鼓起勇气,向前一步,“而且...我要澄清一件事。”
“我并觉得阿散是什么麻木的杀人机器,也从来没有把你当做我的小猫小狗...我、我只是...”空沉默半晌,“我只是不想因为我,弄脏你的手。”
“......”
一时间,浴室内只有水流声哗哗作响,白雾氤氲,暖意横流,本该暧昧的氛围,却被一声冰冷的反问打破。
“如果我...原本就是脏的呢?”
"阿散...一点也不脏。"空穿过暖雾,坐在他对面。
他双手捧起他的脸,用指腹将还未完全干涸的血迹细致地擦掉。
“如果一不小心沾了脏东西,我就帮阿散仔仔细细地擦干净。”
他的动作过分轻柔,眼神过分专注,让流浪者不由得任凭他动作,反应过来时,已限在这温柔陷阱里不知多久。
“...你做什么?”他下意识地挣开,不料对面的空失去平衡,向后一仰,“噗通”摔进浴缸里。
“咳、咳咳!”猝不及防喝了不少水的空脸涨得通红,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那头漂亮的金发也全湿了,整个人像只落水的黄毛狗。
“...你、你没事吧?”
流浪者表面镇定,眼神却暴露了慌张,他蹲在浴缸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我没事...”空从水底钻出来,眼神湿漉漉的,越发像只小狗。
“只要阿散不生气,我喝多少口洗澡水都可以的。”
话里话外,竟像是自己故意要推他似的。
流浪者又气又羞,“谁叫你动手动脚,我、我可不是故意的。”
“嗯嗯,阿散才没有故意,都怪我不小心。”
“......”
“......”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流浪者终于忍不住,“喂,你还在里面做什么?”
“诶?”空的眼神仿佛在问:我呆在里面怎么了?
“...你呆在里面,我怎么洗澡啊?”人偶眼角与耳根微红,微怒含羞的样子好看极了。
王子殿下不禁色从胆边生,一不做二不休,鼓起勇气。
“不如我们一起...咕噜噜咕噜噜——”
被流浪者压着头按回水里。
***
总算洗净了身子,又换上干燥温暖的新衣,两个人都默契地不提之前的事,坐在卧室里,开始讨论今晚收获。
那是一张制作精良的名片,表面像纸,实则是金属材质,上面的血迹可以轻松擦掉。
名片的正面是一只花纹繁复的图腾,右下角写着编码,而翻到背面只写着一个地址。
在流浪者看来,这甚至不能被称之为一张名片,但从空的反应上看,这张名片所代表的势力,恐怕不简单。
“你认识这个的地址?”
空摇了摇头,将名片翻转,指着上面的图腾,“这是...奉行所的标志。”
流浪者一愣,奉行所...神里绫人?
空似乎和他想到一处,盯着图腾的神情越发凝重。
王子殿下、教定委员会...如今再加上奉行所,提瓦特大陆之上的势力纷争,究竟会演变成何种模样?
谜团变得越来越多,他的心绪也变得越发杂乱。
“喵!喵!喵!”
黑色的猪咪倒腾着四条短腿从楼下跑来,叫声急促。
流浪者听明白了它的意思:博士大人有事找你。
作者有话说:内个...我也想喝...【bush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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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茶茶小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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