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今天是我和赛诺在一起的一个月整,距我和艾尔海森分手已有99天。
02.
赛诺作为风纪官总是很忙,我们很难有长时间的相处,但我并不在意,因为无论再怎么忙,他都不会忽略掉恋人的心情和感受。
雪发红瞳的少年小心地用手指将我的碎发别到耳后,轻声向我道歉:“教令院又下达任务了,抱歉,难得相聚却不能好好陪你。”
我笑着牵住他的手,将五指穿进去,用已经进步了许多的须弥语回答他:“没关系,赛诺很好,我会等你回来的。”
少年冷漠的面孔随着这句话在顷刻间化为软水,却在转身看到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时重新凝成坚冰。
“艾尔海森。”
他冷冷地说道:“你来干什么。”
03.
我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是艾尔海森收留的我。
彼时的我还身处混乱之中,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异世界景象一脸懵逼,脑子里挤着一个说可以补偿我来帮助我寻找爱情的系统,面前站着一群气势汹汹的佣兵。
……是佣兵吗?应该是吧。
我哆哆嗦嗦地抱住自己,天上下着的大雨把我淋个湿透,碎发贴在脸颊上,原本有些蓬松的长卷发也软塌塌地垂了下来。
在心里回想了一下自己的体力以及能够逃跑成功的可能性后,我当场蹲下来哭着喊道:“各位大哥大姐,不管你们要劫财还是劫色我都没有啊呜呜呜呜,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但就是这声哭喊成功让艾尔海森停住了步伐,替我伸手干掉了眼前的佣兵们,壮硕的肱二头肌在此刻分外的有安全感,我甚至有心思分神去意淫一下他那身黑色紧身衣下的漂亮肌肉。
但很显然一切太过迅速的发展让我的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每次看社会新闻都自信不会被陌生人骗走的我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陌生男人的房门前。
面前是目测一拳可以十个我的成年男性,身后是无处可躲的滂沱大雨,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危险处境。
我抬头看看他,他也看看我,开口就是我没听过的语言。
我:?
我大惊失色:“这里到底是哪!你听得懂英文吗?扣你几哇?Can you speak Chinese?”
男人没有回复我,看起来像陷入了沉思。而处于震惊中的我也忽略了他让我一个浑身湿透的人继续站在门口淋雨吹冷风的不绅士行为,满脑子都在疯狂呼叫那个除了在开头喊过一句就一直装死的系统出来帮忙。
打破这一切的是吵吵嚷嚷地打开门的金发帅哥。
看着纤细一些,但也依旧高大的金发帅哥对我一愣,马上就对我身边的男人皱着眉抱怨起来,然后解下披风披在我身上,示意我赶紧进门。
托这位金发帅哥的福,我终于不用在冷风中哆嗦了。
语言不通以及陌生环境带来的不安让我很局促,两个大男人的家里很明显是没有女性的衣物的,金发帅哥拿着雨伞和钥匙骂骂咧咧地出门,而这位胸肌和肱二头肌一样饱满的灰发帅哥则是目送他离开后打开了衣柜,拿了一件崭新的衬衣和深色外套给我。
他指了指我,又指了指洗浴间,开口说了一串话。
我……好吧,我听不懂,但很感激。
我拿着衬衣跑进浴室,在脱下湿衣服的间隙疯狂呼叫装死了一路的系统:“系统!破系统!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在赶ddl,这作业要是交不上去我就要挂科了,赶紧让我回家!!!”
系统终于纡尊降贵回了我一句:“抱歉,我的存在意义就是让你谈个恋爱,没有其他功能,或许你成功谈完恋爱就可以回家了呢。”
我咬牙切齿:“你骗鬼呢!真谈了恋爱有感情了谁还想回家啊?快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系统随着我这句话彻底闭麦。
我没有办法,只好把浑身上下的衣物都脱下来,换上身上的男士衬衣和外套。大胸帅哥给我的应该是他还没拆过的衣服,对比起我的身高来他的衣服给我当裙子穿绰绰有余,更别提还套了原本就是给男性穿的风衣外套。
我在浴室里坐立难安地等待了一会儿,浴室门被再次敲响,刚刚跑出门的金发帅哥提了个袋子给我,示意我接好。
我没听懂他的话,只能小心翼翼地对他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后换好新衣服。
04.
我从这天起在艾尔海森家住了下来。
我没什么语言天赋,也没有一拳击飞敌人的能耐,这边的天选之子身上都挂着神之眼,我呆在艾尔海森家像个学术集会中中场乱入的小朋友一样格格不入,但这点尴尬很快就被卡维的开朗可爱给冲散了。
语言或许不能共通,但艺术可以。
我在现世是个半吊子的设计类艺术院系大学生,书读了还不到两年,专业知识没学到多少,但好歹画画的手艺还没忘掉。在卡维找来的图画书以及艾尔海森难得耐心的教导下,我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有语言天赋,很快就能断断续续地和艾尔海森交流了起来。
我兴奋地拍了拍手:“我真是个天菜!”
艾尔海森翻了页书纠正我:“是天才,这是你第三次说错发音,罚抄拼音40遍。以及,这个星期你必须学会写自己名字,还有我和卡维的,否则以后的下午茶甜点都取消。”
我瞬间蔫了下来。
在我第一次凭自己的努力翻找词典喊出了“我的名字叫林藜”后,艾尔海森就对我进行了地狱式魔鬼教育。唯有卡维是个好老师,每次都耐心细心地一点点把知识揉碎了喂到我的嘴里,平时还能和我一起吐槽艾尔海森。
可卡维实在太忙,他欠了一大笔钱,为了艺术和钱包,他必须得每日在外奔波,我更多面对的是残酷的艾尔海森。
可恶的艾尔海森,万恶的艾尔海森!
我一边抄写一边用中文对他骂骂咧咧,冷不防耳边就传来一句:“我说了,你讲的语言和璃月语有相似之处,我只需要稍微分解一下就能很好上手学习,所以——”
我瞬间改了口:“亲爱的,敬爱的,世界上最好的艾尔海森老师,你的脸蛋就像沙漠中的绿洲那样美好,请让我为你的腹肌和胸肌献上崇高的敬意。”
身边翻书的声音停止了。
我抬头望去,看到艾尔海森面无表情地对我说道:“晚饭的烤兽肉取消。”
“不要啊——!!!!”
05.
这么一想想,艾尔海森最后会和我在一起也挺不可思议的。
我在提瓦特大陆是个黑户,没有渊博的知识也没有防身的武力,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我在艺术上的造诣,可以说和艾尔海森毫无共通之处。
“之前的时候,我们还以为你和卡维学长是一对呢。”
在教令院熟悉的朋友们这么对我说道,毕竟艾尔海森比较冷漠,非必要不会出现在教令院,大家偶尔在教令院看到我的时候都是和卡维凑在一起讨论设计图纸。而我那时因为还没学会提瓦特通用语和须弥语比较拘谨,有人来就把自己藏在卡维身后躲个严严实实。
卡维确实人很好,他对各项艺术的包容心很强,会夸赞我的水粉画画得很棒,知道我会和妮露一起跳舞也不反感,还会欣赏我用须弥乐器弹奏出的音乐。
我的长卷发不好打理,卡维自己的编发精致又可爱,有时间的时候就会帮我扎好可爱的小辫子再带我出门玩。
但是——
我这么一一讲完后,才皱着眉对教令院的好友说道:“你不觉得,这样讲下来,卡维很像妈妈吗?还是那种心很大溺爱小孩的妈妈,毕竟我小时候妈妈也是这么对我的。”
在我的双亲还没逝世之前,妈妈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温柔疼爱着我,会帮我扎头发,会在我哭着喊“妈妈我的名字好难写”的时候耐心地安抚我,哪怕是看着我画得乱七八糟儿童画也面不改色地拍拍手说“藜藜宝贝好棒哦”。
妈妈总是对我说:“宝贝,不要讨厌你的名字,藜代表着无私、生机和希望,妈妈希望这些东西能永远伴随着你。”
托妈妈的福,我终于还是接受了我这个笔划复杂的名字,妈妈对我全部付出的爱还有爸爸留下的巨额遗产让我即便成了孤儿也过上了快乐富足的生活。
我这一生很幸运,我的财产没有像小说里那样被无良亲戚觊觎,我的亲人们视我如亲子,让我跌跌撞撞地在这个世界站稳了脚跟。即便是穿越到了全权陌生的提瓦特大陆,我也有艾尔海森来教导我帮助我,而卡维则是我最好的朋友。
当然,说是好姐妹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教令院的好友们听完我的分析后纷纷点头,但也感慨道:“那祝你和艾尔海森书记官长长久久吧,指不定爱情的滋润能让冷冰冰的书记官先生平易近人一点呢。”
我这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哎呀,说得这么肉麻干什么。”
好友们却纷纷对我挤眉弄眼,示意我回头看:“这可不能怪我们肉麻,你们家的冰块先生又来接你回家吃饭啦。”
我回头,艾尔海森抱着胸俯视我,又看着我的好友们说道:“冰块先生?”
好友们顿时作鸟兽散。
我眨眨眼无辜地望向艾尔海森,牵住他的指尖摇了摇:“今天吃饭馆还是你下厨?”
艾尔海森问道:“怎么,你最近赚了摩拉?”
我笑着贴近他,抱住了他强壮有劲的胳膊:“哪有,我是只能靠着海瑟姆养的小废物,誓死抱紧大佬的大腿!你可千万不能丢下我!”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面孔也忍不住随着我这句话轻笑出声:“走吧,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艾尔海森对恋人的亲密并不明显,一般都会显现在细微之处,比如无意识放轻和的语气,对我耍赖态度的纵容,以及偶尔抛却麻烦满足我的要求去亲自下厨。
艾尔海森的情绪波动向来不大,就像他那天突然答应我提出的表白那样一直淡定。我当时只是在撑着脸颊双眼放光地欣赏他的脸蛋和身材,和往常一样口嗨:“当你女朋友的话是不是就能光明正大的对你上下其手了啊?”
结果被我骚扰的对象却一下子合上了书,眼底藏着隐约的笑意望向我:“好啊。”
我当即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艾尔海森接下了另一句话:“就当是你终于能够自主说出毫无错误的通用语的奖励,如何,要做我的恋人吗?”
嘴巴比我的脑子更快地做出了反应:“那我现在就要摸摸你的胸肌!”
艾尔海森宽容地朝我张开了双手。
06.
我和艾尔海森的感情后来破裂于系统的迟迟不作声。
系统是个烂系统,它从未给我过帮助,也从未和我立下深厚的感情,但它却是这个世界唯一完全属于我的东西,我会下意识地去相信它的判断。
提瓦特大陆和我的世界不一样,我在我的世界里失去了最爱我的人,但还有许许多多爱我的人来弥补我的漏缺。我的物质生活得到了满足,精神世界也向来充实,可在提瓦特大陆上,我找不到我的归属感。
我说的语言不属于我,我穿的衣服不属于我。
须弥的学者不曾接触我所学过的知识,虚空再先进也不是我所熟悉的手机,电子娱乐的匮乏让我不得不把目光放到现实世界中,可即便能和卡维一起讨论设计图纸,我所熟悉的建筑也和须弥的设施格格不入。
卡维说:“哪怕是科技先进的枫丹也没有这种类型的建筑设计,唔……小藜的世界很厉害啊。”
卡维的话让我一愣,这无疑再次提醒了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也再次让我想起了艾尔海森对我的称呼。
艾尔海森叫我“林藜”。
就连卡维都会亲密地喊我小藜,但艾尔海森只会叫我的全名,虽然我已经习惯了他的称呼,但等到真的需要去深究细究的时候,女人不可理喻的任性都在此刻浮现了出来。
我和艾尔海森恋爱到现在,系统甚至没有跳出来喊一句“恭喜宿主恋爱成功”。这是为什么?是我并没有真的喜欢艾尔海森,还是艾尔海森并没有那么的喜欢我?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哪怕是我再大大咧咧的性格也会开始像妻子提防丈夫一样多疑起来。
原本在我眼里蛮有格调特色的言语开始化作利刃刺向我的心里,但或许是考虑到我对艾尔海森的态度改观是受系统影响的缘故,我心虚地没有说出自己心底的不满,反而将其积攒了起来。
我和艾尔海森真正撕破脸皮的争吵是在他发现我丢下了作业去大巴扎和妮露跳舞的时候。
我知道艺术在须弥学者中并不是主流,更别提妮露那和高等学识无关的平民舞蹈,但我从不认为艺术有高低之分。优雅的芭蕾,典雅的民舞,跳脱的街舞,活泼的爵士,无论他们出现在哪个舞台上,受众如何,它们都是平等而值得被尊重的存在。
但我寄人篱下,住在艾尔海森家里,我还是惴惴不安地试图去和他解释:“我不是故意不做作业的,那些课题晚点完成也没有问题,我只是有点累,想在妮露这里放松一下。”
但艾尔海森却面无表情地挑破了我的谎言:“不,你早在三个月前状态就已经很不对劲,你出了问题,并且不打算解决问题,而是在选择了逃避。林藜,你的做法很不理智。”
事实的挑破让我一怔,伪装出来的和平片片碎裂,露出了脆弱又歇斯底里的核心。
我顿时自暴自弃起来:“对,是,没错,我是有心事,可我没想到你早就看出来了,却对我不闻不问。艾尔海森,你的做法难道就是你所说的【理智】吗?”
我们的争吵,或者说我逐渐放大的声音引起了大巴扎众人的注意,妮露和祖拜尔先生的交流被迫中断,红发青眸的少女急匆匆从舞台上奔下,试图阻止我们的争执:“别、别吵架呀,你们不是最亲密的恋人吗?恋人之间更应该好好说话才对。”
艾尔海森皱起了眉,我居然一直时间看不出他是在不悦还是困惑,可艾尔海森也会困惑吗?
他对我说道:“哪怕是恋人之间也该有各自的私人空间,林藜,你从未对我开口说过你的烦恼,我的追问是在侵犯你的**,这会在一定程度上破坏我们的感情。”
“所以你就选择了漠视吗?”
我打断他,我也是被娇养大的女儿,我的亲朋好友无不对我温声细语,我现在想想我一是直以来对艾尔海森的依赖和对他犀利言语的容忍,感觉过去的自己简直是猪油蒙了心。
我又不是自虐狂,为什么要找个连温柔对我都做不到的男朋友!
激烈的情绪带动着我的胸膛上下起伏,我深深吸气,又颤抖着吐出,眼泪也涌上了眼眶,却被我固执地藏了回去:“艾尔海森,你明明知道我在这个世界无依无靠,我没有自己的亲人,我的学识与须弥人所学的知识相悖,我从前赖以生存的技巧都在这个世界没了作用。这种时候,你作为恋人不来给足我安全感,反而和我说要什么私人空间?”
艾尔海森抿了抿唇,上前一步朝我伸出手。
我顿时激烈地反抗挣扎起来,争吵让我从前沉在心底的担忧和畏惧在此刻都浮了起来。我担心自己如何独自在偌大的提瓦特大陆上活下来,担心我以后会需要看着艾尔海森的脸色过日子,更怕他强壮的身躯和比我超过太多的力量。
我在现世看过太多的男女之间惨案的新闻,我想要一个强壮的男友来保护我,可我又害怕那股力量不是来保护我,而是来伤害我的。
我知道艾尔海森不是这种人,但我没有他那么厉害,能总是完美掌控自己的情绪。
艾尔海森在我的挣扎中抓住了我的肩膀,一声叠一声地喊道:“冷静,林藜,冷静一点。不要反抗,你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我难道会伤害你吗?”
我的反抗在艾尔海森看来都是不疼不痒的抓挠,我看着自己的双手,脆弱的指尖涂抹着细腻的花纹,仿佛下一刻就会在健壮的臂膀上断裂。这种悬殊的实力差距确实让我迅速冷静了下来,但我并没有因此整理好混乱的思绪。
我脸色惨白地盯着他的眼睛,身体因为他的控制动弹不得。我颤抖着说道:“我,我的理智告诉我,你不会,可是,我会害怕。”
眼泪终于滚落我的眼眶,我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恳求道:“我、我会害怕……艾尔海森,你有摩拉,有知识,有力量,还有神之眼,我什么都没有……艾尔海森,求求你,放开我,我害怕。”
我的眼泪让艾尔海森愣住了。
大书记官终于也有了不知所措的时候,他伸手擦去我的眼泪,微微弯腰将我抱住,想像以前吵架的时候那样拍拍背安慰我。可这些补救动作来得太晚,我越过他的肩膀,朝正和赛诺以及提纳里并行走来的卡维发出了求救。
“卡维……卡维!”
我哭喊着朝他们伸出手:“帮帮我,卡维。”
后面的一切变得混乱起来,卡维把心爱的图纸都扔在了地上,迅速跑过来拽住了艾尔海森的衣服。而当时还和我不是很熟的赛诺和提纳里也后一步地跟过来,赛诺看着纤细的手臂稍一用劲就将我扯出了艾尔海森的怀抱,提纳里将我扶着送进了妮露的怀里。
我腿一软将全身的重量靠在了妮露的身上,嘈杂间,一件带着森林气息的外套盖在了我的头上。我听见卡维激烈的大声斥责,听到赛诺冷着嗓音质问着堂堂大书记官居然会对柔弱的恋人动手。
不是的,他并没有伤害我。
我几乎要站不住了,盖在我头上的外套成了我最后的避风港,我像个胆小鬼一样将自己躲在了这片薄薄的避风港后面。在这时候,神之眼拥有者的优势又凸显了出来,即便看着同样柔弱无害,妮露却轻轻松松地抗住了我的重量,甚至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别怕,小藜。”
能够安抚大巴扎所有人争执的声音安抚着我,妮露用她的怀抱给予我安全感:“你没有错,也无需自责。害怕是人之常情,艾尔海森先生确实不该在那种情况下控制住你,在人与人之间力量悬殊的时候,他的行为无疑会给没有反抗能力的恋人带来恐惧的情绪。”
我攥紧了头顶的外套,呜咽着说着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我、呜…我弄脏了别人的衣服……”
“没关系,巡林员的衣服干干净净的反而不是常态。”
提纳里温和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以毒舌闻名的巡林官先生在此刻柔和地不像话,声音轻缓悦耳:“林藜小姐,请放心,我们都是你的朋友。我知道你害怕和艾尔海森起冲突,但艾尔海森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你看,赛诺就能很轻松地将你和他分开。”
我却哭得更加厉害了,我将自己绷紧,连脚尖都开始颤抖:“我给赛诺先生添麻烦了……不,我给大家添麻烦了,你们,你们都是艾尔海森的朋友,我不该,我不该……”
“没有什么不应该。”
提纳里的声音透过他的外套传入我的耳内,坚定又有力量:“作为处于弱势的女性,正视自己的恐惧,敢于在公众场合做出遵从内心的反抗,这是应该的,也是勇敢的。”
提纳里将目光挪向妮露,说道:“把她送到我那边去吧,柯莱正好也在,她们之前一起学习过,算是认识的朋友。”
妮露点点头,转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07.
和艾尔海森经过那次的争吵后,我们互相默认双方已经分手了。
和一如往常的艾尔海森不同,我一下子一蹶不振,每天食不下咽,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艾尔海森是支撑我生活在这个世界的锚点,我对他有雏鸟情节,说是日久生情也好,说是见色起意也罢,甚至是吊桥效应也不为过。无论我表现得多么无所谓,但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碰到的佣兵确实让我受到了惊吓,我像溺水的人一样死死抓住了艾尔海森这块浮木,将我的不安和恐惧转化成爱意投注给他,凭此存活下去。
人需要有目标才能活着,我将艾尔海森的爱视作我的目标。
但这个虚假的锚点在此刻被我亲手破坏掉了。
我开始整天整夜地哭,想念还没来到提瓦特大陆时候的生活,哭完后又开始精神萎靡不振。我害怕给提纳里他们添麻烦,就浓茶咖啡一起往下灌来强打精神,但这种不健康的饮食习惯立刻摧毁了我脆弱的肠胃。
一个星期之后,我开始出现贫血、失眠的症状,甚至只要吃下小半碗粥都会剧烈地反胃呕吐。我慌乱地收拾自己造成的残局,手一抖却把碗摔得稀碎。
失踪了几天的卡维终于出现,赛诺跟在他的身边,他先一步抓住了我的手,替我收拾起呕吐物和碎屑。
“别,别碰,赛诺先生,太脏了,让我来吧。”
我有些无措地去阻挡他的手,但每次在要触碰到玻璃碎片的时候都被他挡住,赛诺低声说道:“它们的边缘很锋利,很容易割裂你的手指,我来就好了。”
我又忍不住哭了,但我实在没有力气,只能呆呆地蹲在地上掉眼泪,连啜泣声都发不出来。
卡维抚上了我的肩膀,他小声说道:“小藜,你生病了。”
我说:“我知道,我这几天饮食不规律,应该是急性肠胃炎犯了,我等下去健康之家开点药就好。”
但卡维却摇了摇头,抚着我背部的手宽大有力,温暖的力量源源不断地传入体内:“不止这个,你的心里也生病了。小藜,你听过忧郁症吗?”
——
我被健康之家的医生诊断出了身体疾病,又被我教令院朋友们诊断出了心理疾病。
心理疾病并不是教令院的主流课题,兜兜转转到最后我又被交到了提纳里的手里,提纳里主修的是植物学,但幸好他和生物学的同学们关系不错,在经过一番波折找到了选修精神类的生物学同学后就开始一起讨论如何治疗我的病症。
卡维和艾尔海森闹掰了,这让他不得不更加忙碌,他很难有时间来看我,偶尔来看我的时候反而让我更加难过。
卡维看出了这一点,他看了看行程,和我说:“这段时间好好休息,我要去跟一个沙漠的大工程,等工程结束我就能有一大笔钱了。你可要把胃养好,到时候我回来请你吃大餐!”
我不知道卡维到底欠了多少钱,我只能可怜地看着他,伸手去扯他的袖子:“你要离开多久?”
卡维是我除了艾尔海森以外最熟悉的人,我已经和艾尔海森撕破了脸,再离开卡维,我怕我会撑不住。
卡维走到我的身后,拿起梳子开始帮我整理编发,细密的梳齿将我蓬乱的卷发梳顺服帖,在卡维灵巧的双手下逐渐编出精致的形状。
卡维对我说:“我离开的时间会有点久,赛诺会替我照顾你的,赛诺可是大风纪官,他很厉害的,要是艾尔海森敢欺负你,你躲他后面就好了。”
我闷闷不乐:“可我和赛诺先生一点都不熟,他为什么要帮助我啊?”
卡维没有先回答我这个问题,他只是拿着发夹夹上我的发辫,又挪来镜子放到我的面前,颇为骄傲地叉着腰抬起了头:“怎么样,好看吧?还不快快膜拜在大设计师卡维的手下!”
没有女孩子会对漂漂亮亮的自己不感到高兴,我终于笑了出来,双眼亮晶晶地望向卡维:“超级无敌好看!大设计师卡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心灵手巧的设计师!”
卡维嘿嘿一笑,用手指弹了弹我的额头:“这才像样嘛~我们林藜可是整个教令院最充满生机的帕蒂沙兰,前段时间都蔫成什么样了。哦对了,帕蒂沙兰这个称呼还是赛诺说出来的,没想到吧?”
见我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卡维朝我挤挤眼:“悄悄告诉你,赛诺可是你的粉丝,他看过你画的画,路过大巴扎的时候也碰巧看到了你在跳舞,他还来问过我能不能要个你的签名画呢。”
我有些不可思议:“真的吗?你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
卡维又一下子抱起了胸,洋洋自得地说道:“因为我拒绝他了,连艾尔海森那家伙都没得到过你画的人像画,这可是我的特权,怎么能让给别人?”
我被他这幅样子给逗笑了,连连应道:“好吧好吧,那是你的特权。放心吧,我可不会随便给别人画画,光是找到合适的颜料就麻烦得不行,更别提画完了。”
每幅画作都是美术生的心血和宝贝,除非是很好的朋友,否则不会有人愿意把自己的画送出去的。
玩笑话说完了,看我精神状态不错,卡维也松了口气,他在临走前反复嘱咐我:“记得有事找赛诺啊,要是赛诺不在就找提纳里,或者去大巴扎找妮露玩也可以。如果一定要去教令院的话,感到不自在可以去找珐露珊前辈,珐露珊前辈是个心软的前辈,我和她也有点交情,你找她求助她不会不管你的。”
这样一说反而更像我妈妈了。
08.
自那以后,我就开始和赛诺相处了。
风纪官的工作其实很繁忙,繁忙到有时候我会接连几天看不到赛诺,然后再在某个化城郭的灯都要熄灭的夜晚看到他披着黑色的斗篷风尘仆仆赶来的模样。
和艾尔海森话少却犀利的性子不同,赛诺同样话少,却不曾对我或者对其他人说些让气氛冷场的话——冷笑话除外。
卡维走后我很少再笑,抑郁症连带着对身体的影响让我精神状态很糟糕,我很难有力气再像从前那样去和妮露说笑跳舞,整个人像被野火烧过的草坪一样黯淡无光。
抑郁症我在从前也有所耳闻,我生活的世界无疑要比提瓦特大陆先进许多,可抑郁症依旧是个难以治愈的疾病,我对连心理疾病课题都只是选修课的须弥呈悲观态度。
提纳里不比赛诺清闲多少,死域在森林里遍布恶化,他每天需要为这些事情忙碌奔波,晚上又回来翻阅书籍寻找治疗我的办法,再结合我从前听过的那些对治疗抑郁症的少得可怜的治疗方法,愁得尾巴毛都不再光滑了。
转机在于某次赛诺少见的不在阴间时间来到化城郭探望我的时候。
提纳里碰巧提早解决了森林里的问题回来,柯莱也完成了作业,正试图让我再多吃半个口袋饼,赛诺面无表情地出现在我们的身后,语气却比平时要活泼了好几个调:“看来你们都很有空,要来一局七圣召唤吗?”
那拔高的音调让我稍微提起兴趣抬眼看了他一下,提纳里见状立刻同意了,他不擅长心理疏导,心理医生的谈天环节几乎都被妮露给包揽了,眼下找到了能让我感兴趣的事情,他自然要好好把握住。
七圣召唤的机制很像我从前玩过的手游。
这点相似让我慢慢打起了精神,柯莱有点怕赛诺,缩在自己的师父身后,我就靠在赛诺身边陪他一起看牌,让牌局形成一个2v2的场面。
我按住他准备抽出的那张牌,指了指另一张:“出这张,相信我。”
牌瘾极大的赛诺居然也没有感到不悦,反而是乖乖松开手,听我的话抽出了我指定的牌。提纳里和柯莱对视了一眼,又不动声色地在赛诺出牌的时候和他交换了一下眼神,顺着这张牌打了下去。
“赢了。”
我开口轻声说道,尾音带上了我没有察觉到的一丝喜悦:“这时候应该有个绚烂的特效,比如牌面飞过火焰击杀对方的角色,然后标个大大的you win。”
提纳里用尾巴扫了扫地面,赛诺瞬间会意,开口询问道:“那是什么意思?你见过其他类似七圣召唤的玩法吗?”
说到了我熟悉的话题,我顿时也有了几分神采,就地找了树枝在地面上给他勾画讲解起来:“我以前也玩过类似的手游,手游的意思是手机游戏,手机是我们的一种通讯工具……哎呀,讲起来太麻烦了,我先给你讲我玩过的那些游戏,以后再跟你说手机是什么好不好?”
赛诺放轻了声音回道:“好,那你下次一定要记得跟我好好讲解。”
由七圣召唤引发的话题让我精神状态好了不少,我甚至跑回去拿来纸笔现场设计起卡面来,赛诺在一旁给我提建议,让我在勾勾画画中定出了足够满意的草稿。
“画完了!”
我欣喜地举起画纸,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这么快就定出初稿,我真是个天才!”
话一出口我就僵住了,我不由自主地想起艾尔海森,想起当初我连发音都说不正确,被艾尔海森批评了一顿后扣除了晚饭的烤兽肉。
但不容我多想,我的怀里就被柯莱塞进了一个软绵绵的布偶,思路被打断,我有些茫然地抱着布偶看向她,柯莱有些紧张:“我、我最近新做的,小藜以前说过,说蕈兽很可爱,还说想要抱着睡觉的娃娃……”
怀里的布偶确实和蕈兽一样看起来绵软又可爱,手中攥紧弄皱的画纸被赛诺接过,他问道:“这张画可以签个名给我吗?卡维应该有跟你说过,我……我很喜欢你。”
话一说完,赛诺立刻紧张地抿唇看向我,就连提纳里都屏住了呼吸,唯有轻扫着地面的尾巴暴露了他的紧张。
我赶忙抢回了那张纸。
提纳里的尾巴瞬间垂了下来,柯莱也满脸失落,把叹气吞回了肚子里。我看着神情明显落寞的赛诺,有些心软,抱着怀里的蕈兽布偶思索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我……我再画张完整的画给你吧,记得别被卡维发现了,我偷偷告诉他我不给别人送画的。还有——”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视线,将玩偶挡在了面前:“卡维和我说过,他说你是我的粉丝,虽然感觉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但还是很高兴你能喜欢我的画。我以为我站在妮露身边的时候,大家能看到只有妮露,因为我也会不自觉地被她吸引。”
赛诺动了动指尖,他想说自己不是那种粉丝的喜爱,他是男女之间的喜爱,情感的悸动起源于那天匆匆路过大巴扎时的惊鸿一瞥。
教令院青绿色的制服外套被系在腰间,黑色的长卷发在阳光下映照出暖调的色彩,极具须弥特色的配饰挂在脖颈手腕。无论是当时绷紧踮起的脚尖,还是那张笑意吟吟的绵软脸蛋,都无一不让赛诺忽略了更为耀眼的妮露,只看得到眼前这朵帕蒂沙兰。
一朵在阳光下璀璨绽放的帕蒂沙兰。
可他很快就了解到这不是他能触碰到花,艾尔海森在暴雨中捡回了被雨水打湿的花朵,用自己的力量去庇佑了她的成长,亲力亲为地教导她学习语言,学习去如何融入须弥。
柔弱的帕蒂沙兰有了能够依靠的大树,赛诺只是一只路过的胡狼,好友告诉他,帕蒂沙兰与树的感情很好,他应该放下这份还未成熟的感情,免得伤害更多人。
但就在他慢慢淡出的时候,帕蒂沙兰和树决裂了,且奄奄一息,濒临死亡。
赛诺想,这或许是上天都在给他机会。说他卑劣也好,他在得知艾尔海森与恋人感情破裂的时候的欣喜几乎是难以抑制,他像只终于搜寻到自己想要厮守一生对象的胡狼,小心地叼回了那朵帕蒂沙兰。
卡维告诉赛诺,他其实很早就看出艾尔海森和林藜并不合适,林藜太脆弱,她或许看着乐观活泼,不为任何事伤神,但一个学习绘画学习设计的女孩基本都会有细腻柔软的内心。
卡维说:“小藜生病了,她需要一个新的可以依靠的寄托,但我早就接下了工程,再不久就必须离开。赛诺,你说你喜欢小藜,那我能把她交给你吗?”
赛诺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坚定且不容置疑:“如果她愿意接受我,我以自己的职责起誓,我会永远爱护她。”
前提是她能够接受自己,所以一切需要循序渐进。
赛诺这么想着,开口回道:“是的,我是你的粉丝,所以我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
我想看到你再次在阳光下绽放。
动物世界小知识,胡狼是严格执行一夫一妻制的动物,感情忠贞,夫妻会终身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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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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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赛诺x我x艾尔海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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