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好,那维莱特法官。”巴黎晴朗的午后,暂时获得休憩时间的那维莱特快步走下属于最高法院的长长阶梯,路过的同事已经从外面吃完饭回来准备步入愉快的午睡时间,正巧碰上往外走的那维莱特,便朝他点了点头。
这位外表看似冷漠的**官朝他礼貌地点了点头,回以一句温和的“午安”,与人擦肩而过后便钻进了马路旁停着的黑色轿车中。
片刻后,轿车驶离,同事看了一眼手腕上戴着的手表,确认还有一个小时就要遗憾地结束这美妙的休息时间了,于是加快了脚步,希望能快点儿睡个午觉。
那维莱特换工作后日程变得繁忙不少,在以前,这对他来说姑且算不上一件坏事,因为每当繁冗的工作充斥着他的生活,就会让他无暇思考更多的事情——譬如莱欧斯利到底什么时候才肯从长久的睡眠中醒来,短暂的休息时间反而会让他觉得更加难熬。
但现在不一样了:午休时间实在是太过短暂了,让他不得不加快脚步、甚至奔跑起来,才能从这片刻的闲暇时间中抽出空来,去往莱欧斯利所在的地方。
经过十分钟的车程后,那维莱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车门,说句实话,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现在的莱欧斯利已经暂且失去了能够自由自在地玩手机的权利——三年以来长久的沉睡让他原本引以为傲的肌肉萎缩得厉害,即使那维莱特已经把莱欧斯利搬到了最好的医院、用了最好的设施、请了最好的护理人员,莱欧斯利依旧要在醒转后接受专业的康复治疗。
因此,早就大学毕业且财富自由的莱欧斯利现在却不得不像一个重返高中校园的好孩子那样,在每天的固定时刻到教室里接受固定时间的康复治疗学习。
而那维莱特挤出午休时间来到医院看望莱欧斯利的时间,也差不多是他该休息的时候——不过如果来的早一点的话,他就能看见莱欧斯利像是一个脆弱的孩子那样,在医生的指导下一步步完成一个又一个康复动作。
那些对常人来说简单轻松的动作对莱欧斯利来说却是艰难且痛苦的,那枚满怀恶意的子弹带给他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以至于让他沉睡前后都遭了不少折磨,但莱欧斯利似乎从未抱怨过,他从不觉得自己当初选择冲出来是一件多么“莽撞”的事情,而他也只称自己只是“睡了个好觉”,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活动活动筋骨而已”……
阳光的、富有生命力的,莱欧斯利,似乎有着面对一切苦难都能坦然处之的能力。
那维莱特站在窗外,眼睛眨也不眨地顶着里面的莱欧斯利,就如同……一只一丝不苟地守护着自己所珍爱的宝物的恶龙。
那维莱特有些走神,逐渐丧失理性压抑的内心里有个想法冒出了头——他想:这样的莱欧斯利……貌似也不错。三年里,他失去了很多东西,也变得脆弱起来了,现在的他就像一只刚出生的、嗷嗷待哺的幼犬,再也无法肆意地跑出去,用那张讨人喜欢的脸到处引人注意,只能依靠着自己而活。与其期盼着莱欧斯利早日康复,不如一直就这样下去好了。
“那维莱特先生?”“授课”结束的“老师”出了门,看到站在窗边的雇主先生,于是便尝试着叫了他一声——没想到那维莱特貌似是沉浸在眼前的场景中了,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招呼,所以他调大了音量,尝试着再叫了一声。
那维莱特忽然回神,而后被自己内心阴暗扭曲的想法给吓了一跳,不过他早已过了把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的年纪,所以只是对着这位尽职尽责的康复治疗师点了点头,诚恳地说:“抱歉,我刚刚走神了。”
“没关系,”对方回答道,“您是要见莱欧斯利先生吧?他的身体最近已经好很多了,以后的治疗频率也可以适当地降低,但我还是要嘱咐一句,在完全康复之前,暂时不要进行激烈运动——包括性生活。”说罢,他微笑着看了一眼那维莱特,其中深刻意味自然不言而喻。
那维莱特和莱欧斯利的关系并不是什么秘密——毕竟他们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掩饰对彼此的信任和亲密,旁的人也多是双目健全的普通人。
“我明白了。”那维莱特点点头,眼中并没有对此事的避讳或者羞涩,“在平常的事上,我也会更加注意的。”
“倒也不必如此谨小慎微,”医生笑了一下,说,“他又不是什么纸糊的人,只不过身上多了条疤痕而已——不过他能从植物人的状态苏醒过来就已经算个奇迹了,有空的话就多陪陪他吧。”他上下扫视了一眼那维莱特身上的工作服和眼底的青黑,不由得叹了一声,“但也要注意休息——现在你已经不需要用工作麻痹自己了,他好不容易醒来,如果你再倒下了,那可就真的糟糕了。”
“不会的,”那维莱特笑了笑,颇为笃定地说,康复治疗师并不能读懂**官内心的想法,只要他不说,大概就不会有人猜得透,“被留在世界上孤单的一个人是一场痛苦而漫长的折磨,所以……”
那维莱特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莱欧斯利已经收拾好东西走了出来:“中午好,Neuvi.”他擦了擦额上被累出来的薄汗,却笑着感慨道,“今天中午的天气真热啊!”
有吗?负责他身体健康的康复治疗师抬头看了一眼今天的天气——虽然阳光明媚,但气温却是亲人的温度。更何况方才室内也开了空调,怎么会热呢?
但很明显,有个成年了却依旧感性的人物却热衷于陪他出演这一场幼稚的戏剧:“是啊,有点热。”说着,那维莱特从口袋里拿出了手帕,而后动作轻柔地贴上莱欧斯利的脸颊,替他擦去了脸上的汗水和身上的燥热。
在这一瞬间,一直站在原地的医师就知道自己该走了——还得快点儿走,不然就等着被喂狗粮吧!
事实证明,他所做的决定也是正确的。
莱欧斯利眨了眨眼——实话实说,他眼中的那维莱特就是一只特别特别漂亮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散发着迷人光彩和香气的柔软小猫,或者说是一根蓬松甜蜜的棉花糖……莱欧斯利既想要把那维莱特抱起来转五百二十个圈圈,又想一口把他给吃掉,然后再舔舔嘴唇,发出一声“太好吃了”的惊呼!
只可惜,现在的他什么都做不到——于是他只能用可爱的、又有些可怜的眼神委委屈屈地看着那维莱特,这样的莱欧斯利让那维莱特内心那些不可告人的阴翳一扫而空,心里也柔软得像是飞到了天上的云朵里放肆地滚了两圈一样。
那维莱特收了帕子,伸手拉了莱欧斯利滚烫的手,抬眼低笑着问:“一会儿想吃什么?”那维莱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发现距离午休结束居然只有半个小时了——不过这没关系,他已经一连好几年没有休过假了,而最近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他打算自己给自己批个假条,准许自己和莱欧斯利一起高高兴兴地度过一个愉快的下午。
就算是给莱欧斯利庆祝训练强度降低的……礼物?
莱欧斯利思索片刻,最后得出一个“我都行”的结论,然后任由那维莱特拉着他的手一步一步、缓慢地离开。
“亲爱的,说句实话,”纵使在那维莱特的搀扶下,莱欧斯利也只能晃晃悠悠地往前走,“我觉得我现在很像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儿。”
“……”那维莱特侧眼看了一眼他,没说话——也许是莱欧斯利开的玩笑并不那么好笑,也许是那维莱特一时间没有领会到他独有的“幽默”,但值得庆幸的是,那维莱特一直是个愿意努力思考并让他人感到舒服的人,所以在片刻后,他们坐上电梯、摁下按钮,感受着身体失重的瞬间,那维莱特开口了,“在未来的几十年、甚至百年后……我也会变成一个步履蹒跚的老爷爷。”
“嗯?”这回换成莱欧斯利没反应过来了。
不过那维莱特并没有让他疑惑太久:“到时候,我可以当你的拐杖,你也可以当我的拐杖……”他说这话时语气轻柔和缓,脸上也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幸福的笑容,就好像那样充满时光意味的、残忍却也温柔的场景真真正正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样,“我们可以肩并肩地,一起走下去。”
莱欧斯利看着他温柔的笑,不由得怔了一下。
“到时候要不要穿绣着粉红色爱心的老爷爷毛衣?”莱欧斯利忽然问道。
“嗯……”那维莱特脸上的表情有些为难,“我觉得,年纪大了以后,就不适合再穿粉色的毛衣了。”
“哈哈,”莱欧斯利忍俊不禁,“就算你老了,也是个漂亮的小老头儿,不是吗?”
那维莱特眨了眨眼。
电梯已经到达了它应该到达的目的地。
午后的天光照射下来,伴随着空气中浮动的尘嚣映入眼帘。
时光啊。
多么残忍,也多么温柔。
“但粉色还是算了——我想要蓝色的。”
“当然没问题啦。你想要什么颜色的我都愿意陪你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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