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是一个容易被忽视的背景色。但或许在风神护佑下长大的孩子对风更为敏感,轻快的风、温和的风、压抑的风……玉响总能轻易感知到风向,并因此在旅途中规避了许多不好的事物。
他真的独自一人流浪了十年……每每回想,玉响都有种不真实感。期间里,他经历过险象环生的危险,也见过美妙绝伦的景色,同时还遇到了一些有趣的人……那是玉响人生中最精彩的十年,它那样漫长又那样短暂,漫长到无数日日夜夜,短暂到眨眼即逝……
叶间早露微凉,玉响身着盔甲笔直地站立于城门一侧,凝视前方波澜不惊的果酒湖面,指尖因清晨的寒风带上了一丝凉意。在安稳和谐的蒙德城,即便是骑士也依旧生活安逸,平静悠然的值班时间,玉响面上端庄,思绪却随风纷飞。
“哼哼~抓到一位走神的骑士。”
耳边突然传来轻快的声音,玉响一惊,不知何时出现的少年面带微笑凑到他眼前。咫尺之间玉响下意识地后撤一步,但在看清少年面容后又顿住了脚——这分明是他前几天刚交的男朋友。玉响失神间,本能地告罪:“抱歉,是我失职……”
“哦?看你一本正经的样子,没想到是在神游啊。”城门另一侧的守卫惊奇地挑眉,与站得笔直的玉响相反,他双手抱胸慵懒地侧靠城墙,嘴里还打着哈欠,若非身上的骑士盔甲,旁人见了定然得感叹一句:此人清晨来城门晒太阳,当真好兴致!
“我都没能看出来,这位小兄弟眼力不错啊!”守卫赞赏道。
“那当然,好的诗歌少不了善于观察的眼睛,这是全提瓦特最好的吟游诗人的基本素养。”温迪大大方方收下赞赏,并且毫不谦虚地自我推销。
玉响认为“全提瓦特最好”这个名号放在自己男朋友身上是名副其实的,即便如此,他也不禁想如果温迪去了崇尚自谦的璃月,是不是会被当作非同寻常的妙人。
“全提瓦特最好的吟游诗人?小兄弟真是自信啊。”守卫看了眼比他矮上半个头、容貌年轻的吟游诗人,也没说好还是不好,“总之眼力好这点倒是不错,玉响这家伙十年没见变化不小。以前他就是块玻璃,干净透明,轻易就能看穿,现在却好像长了八百个心眼,把自己包裹得跟煤球一样黑。”
玉响被他的说法逗乐了,好笑地摇摇头,“呵呵,十年过去了,你倒是一点没变啊。”
“介绍一下吧,他叫科里尔,是我的竹马,也是我最好的朋友。然后这是……”玉响为彼此介绍,到温迪时玉响顿了下,不知该如何解释。
虽然他们默认是男朋友的关系,但很明显这是个一触即破的泡沫,不过是彼此各取所需,贪图片刻的美好。如果就这样跟科里尔介绍他们是在一起的关系,玉响倒是没什么,但温迪或许会感到压力吧?
想到这,玉响便含糊其辞地介绍:“这是温迪,你也知道了,是一位吟游诗人。”
温迪笑了笑,单看表情,玉响也不知道自己的说法到底合不合他心意。
幸好科里尔也没有深究的想法,只是抬抬手,就算打了招呼,“你好啊,大诗人,有机会让我欣赏一下全提瓦特最好的吟游诗人的演奏吧。”
“随时欢迎来天使的馈赠哦,我经常在那里卖唱,如果喜欢我的歌还可以顺便打赏我一杯苹果酒。不过今天恐怕是没机会了,毕竟——”温迪拖长语调卖关子,接着突然伸手揽过一旁毫无防备的玉响,“今天我想和我的男朋友共度时光。”
极少和人肢体接触的玉响顿时浑身僵硬。
“……男朋友?”科里尔终于稍微收敛了懒散态度,讶异地来回看了看两人,最后视线定格在玉响身上,“你才回来多久,就谈上一个男朋友了,是……怎么一回事?”
“嗯哼,这说起来就是一个浪漫的故事了,在一个美妙的风花节,一位骑士……”温迪看起来颇有兴致,一副准备长篇大论的架势。
“咳咳。”玉响尴尬地咳嗽几声打断那漫长的故事,他意外于温迪的坦然,于是主动跟科里尔简述道:“风花节时我遇见了温迪,一见钟情然后表白,请他喝了杯蒲公英酒,接着我们就在一起了。”
“你承诺的可不止一杯蒲公英酒,别想耍赖哦。”温迪提醒。
“自然不会食言。”玉响道。一辈子的蒲公英酒只是玩笑,但在泡沫破灭前他会负责到底。
“一见钟情……真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啊。”科里尔挑起眉,看向温迪的视线中带上了几分审视,但只是轻轻一瞥便收回视线,仿佛打量只是个错觉。科里尔看不出情绪地微笑,并献上祝福:“那么愿缘分之风将你们吹向彼此。”
“风神大人会这样做的。”温迪说得很是肯定,接着他如同好奇的小朋友般举手提问:“我听你们提到了有十年没见面,能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那个啊……”科里尔皱眉迟疑,不由站直了身子,一改先前的散漫模样,担忧地看向玉响。
“我十六岁时父亲去世,对此我……略有感悟。于是离开了蒙德,跟随风流浪于提瓦特各地。”玉响倒是很平静,主动解释道,“漂泊了十年,最近才回到蒙德,这次回来后就不打算再离开了。”
“……风会带走他的灵魂。”温迪说。
“啊。”玉响轻轻笑了下,借用温迪的话道:“风神大人会这样做的。”
看玉响洒脱的模样,科里尔稍稍放下心来。
“唔……归乡的浪子,听起来很适合写进我的新诗里。”为了活跃气氛,温迪转移话题,他两眼放光,期待地看向玉响,“不如跟我说说你的旅途吧,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哈哈,我自然乐意告诉你。”吟游诗人撒娇的小把戏让玉响心中一动,他用笑容来掩饰,接着无奈地指了指身上的盔甲,“不过我现在还要值班呢。”
温迪眼中闪过狡黠,脸上却是一副遗憾的表情,他装作遗憾地叹气,道:“唉,没想到全提瓦特最好的吟游诗人也没办法让这位骑士大人做我一天的专属骑士啊。”
“不是这样……”玉响无措地张张嘴,却不知从何解释。
“呵……去吧,这里还有我呢。”见玉响吃瘪的模样,科里尔一乐,摆摆手,“而且风花节你一直在替人值班吧,给你放假的队长知道后都要气死了,不过受到帮助的家伙们倒是很感激你,想必他们也很乐意替你一天班吧。”
“这样你可就没理由推脱了。”温迪得逞地笑了,拉起还在向科里尔道谢的玉响,“那么随我来吧,我的骑士。第一站是天使的馈赠,目标蒲公英酒,别想逃开哦!”
阳光拨开云雾,温柔的光洒落在少年的笑容上,玉响看着他,心中仿佛被风吹起了涟漪。指尖的凉意被少年温热的掌心驱散,玉响不由蜷起手指回握。
微风自果酒湖吹来,风中带着青草和雨露的气息,隐隐约约还能嗅到酒香。
果然,他还是最喜欢蒙德的风。
……
风起地是蒙德唯一的大平原,这里坐落着一棵巨大橡树,而橡树的树荫庇护着一座七天神像。
传说风神巴巴托斯是以这里为起点,改良了蒙德的地形,玉响能感觉到这里的风格外清新。他与温迪并肩坐在神像旁的石墩上,感受叶间的细风,看着自由飞舞的晶蝶,玉响缓缓讲述自己的旅途,说给好奇的诗人听,说给无言的神像听,也说给风听。
绚烂的风景,鲜香的美食,交心的知己……他一一阐述旅途中美好的事物。
当玉响一笔带过丘丘人的袭击时,温迪突然问:“你有神之眼吗?”
“神之眼?据说当人们的愿望过于强烈时,便会得到神明的注视,但我没有这种东西,或许是我没有什么强烈的愿望吧。”神之眼是强大力量的象征、许多人穷尽一生的追求,玉响却不甚在意,“这不是必须要有的东西,没有神明的国度依然美好,没有神之眼的我也依然走完了十年旅途,而且我能轻松对付许多魔物。”
现在的玉响,的确可以轻松清剿一个丘丘人营地、打败一队的盗宝团。但十年前刚踏出蒙德保护的他,没有经历过磨炼,没有强大的力量。对世界一无所知的十六岁少年,走出安逸的故乡,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陡峭的地形让他精疲力尽,面对丘丘人的袭击没有力量对抗,只能狼狈逃跑。下雨时泥泞的土地,每走一步都会深陷下去,但身后有史莱姆的追击,驱使他不得不强行迈动双腿。烈日炎炎,精力殆尽的玉响中暑晕倒在路上,醒来时发现自己装满物资的背包不见了。严冬时,找不到任何食物的他缩在帐篷里又冷又饿,只有面前的一小团篝火给他带来些许慰藉……而这些玉响都没有告诉温迪。
细细品味,就会发现这十年里艰难的时光占了大部分篇幅。但困境使人成长,玉响靠自己的力量坚持了下来,而即便拥有神之眼,面对这样庞大的世界依旧不会轻松。最重要的是,困难终将克服,但美好会留在心里。
“无论有没有得到神明的注视,我们都一样地注视着这个世界,而世界也向我们展示了相同的风景。蓝的天,绿的草,拥有神之眼的人所见也并无不同,只是每个人的角度不一样罢了。”玉响看着晶蝶在空中缓缓振翅,“我相信我们的一切都源于自己,而非神明。”
“嗯……很有趣的想法。”温迪眨眨眼,“所以你不相信巴巴托斯吗?”
“不,我可是风神虔诚的信徒哦。”玉响笑着摇头,与此同时晶蝶停落在神像手中,“如今自由安乐的蒙德都是基于风神的护佑,温暖的风、充足的粮食、醇香的酒……这都是巴巴托斯大人带来的,如果离开了风神的力量,蒙德便还是一片冰天雪地。”
“风神没有管理统治蒙德,但却一直在保护我们,所以我想巴巴托斯大人需要的并非信仰,而是大家的笑容吧,祂真的是一个温柔的神明。”玉响盯着落在神像上一动不动的风晶蝶,“神明会一直注视蒙德,而我们却不能只是注视神明,巴巴托斯大人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吧。”
“……我很好奇,你眼中的风神是怎样的?”温迪看着玉响的眼睛。
“我眼中的风神吗?”玉响面对神像认真沉思,直到停靠在神像手中的晶蝶振翅飞翔,玉响才缓缓开口:“大概像是……在高空上注视蒙德的神吧,祂爱蒙德的所有人,但仍然保持神性,不会降落到人群中。”
“诶?”温迪一愣,“我倒是觉得巴巴托斯是一个在酒馆里喝酒唱歌,与普通人无异的神明。”
玉响点头,“或许你说的才更像自由之邦的神明吧,但是……”
“这样的话不就太孤单了吗?或许与大家说笑时,祂感到无比满足,但是就算再怎么融入人类,那也是神明啊。神明不会老去,但人的一生却如此短暂……当祂看着熟悉的朋友一个接一个的变老、离去,会有多难过?”玉响静静望着神像,眼底流过不明的情绪,许久后他移开目光,看向一旁的温迪,凝视他蓝绿色的眼睛,“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有人能陪伴祂走过这漫长岁月。”
温迪也凝视玉响漆黑的眼眸,难得一副认真的神态,“巴巴托斯会记住蒙德所有人,无论是已经离去的、现在的、还是以后的。他们都在巴巴托斯心中留下了不同的回忆,度过一年又一年,巴巴托斯不会孤单,因为回忆一直与祂同行。这是所有蒙德人存在的证明,也是巴巴托斯存在的证明。”
“……这样吗?”玉响有些意外,他沉默许久,感慨道:“即便祂不必肩负这样的重量,但这也是祂的自由……不过你为什么如此肯定风神的想法呢?”
“欸嘿。”温迪无辜地眨眨眼,转移话题,“所以啊,玉响,你会陪伴我多久?”
“……”
玉响也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即便是短暂的美好,他依旧不可避免地被诗人深深吸引——美丽绚烂的泡沫,但玉响时刻谨记着它的短暂。
“……回忆会陪伴我们到最后。”玉响含糊地回答,他不知道是吟游诗人的兴趣消散更快一步,还是说自己的离开会先到来,玉响默默移开视线。
温迪盯着玉响看了一会儿,而后别有深意地说:“既然如此,我们现在便创造一个难忘的回忆吧。”
“嗯?”玉响疑惑。
温迪微微抬头看着他,突然伸手按住玉响的后脑勺,将他的脑袋下压,直到两人额头抵着额头,鼻尖相触。
玉响不习惯与人过近的接触,连勾肩搭背都极少有,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他人的体温和呼吸。
看到玉响微微放大的瞳孔和怔愣的神情,温迪笑起来,温热的呼吸喷撒在玉响脸上,随后嘴唇接触到一片柔软,是吟游诗人吻了上来。
玉响僵硬了一瞬,又渐渐放松下来。他感受着唇上的触感,犹豫地抬手,手臂在半空悬了许久,才缓缓地、轻轻地虚环住这大胆的少年——这般小心翼翼的动作,连个次等的拥抱都算不上。
玉响听到温迪笑了一声,相贴的唇也随及分离,但两人依旧挨得极近,近到玉响能看清对方脸上的细小绒毛,以及那蕴含笑意的蓝绿色眼眸。
“玉响可要抱紧才行啊,不然风是会溜走的哦。”温迪这样说,自己却抬手大大方方抱住了骑士。
玉响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无声的词消散于风中,最后他默默收紧虚环的手臂——依旧没有禁锢的意味,是一种只要诗人想,便随时能振翅离开的力道。
……只要这短暂的美好便足矣,他不该禁锢少年的自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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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愿有人伴祂漫长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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