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维看向他清凌凌的眼睛,终于开口:“大半夜的,发什么疯。”
他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什么分手的想法,什么对自由的分析辩证,分明是把他引过来的借口。
艾尔海森低头,睫毛将瞳孔盖住,张嘴又闭上,最后拉着他坐下,递给他一张布满凌乱笔迹的纸。
最上面有两行工整的字:
你的真实很好看懂,起码对我而言如此。但我并非如此。
卡维,平时的花言巧语巧言令色或习惯性的冷淡都可以忘记。
我给你看最真实的我自己。
卡维眼神倏的移开,他知道艾尔海森要做什么了。
摒弃他习惯的刻意为之吗。
艾尔海森在亲手把真实的钥匙递给他,卡维沉默着。
真实的,艾尔海森。
他第一次见艾尔海森时惊艳,后来落魄时见艾尔海森感激,如今见艾尔海森喜欢。
确实不曾思考过真实的艾尔海森。
确实,曾经害怕思考真实的艾尔海森,以至于成为习惯。
艾尔海森就那么静静的坐着,在卡维转头看他时,勾起一个堪称清纯的笑。
卡维问他如果今天晚上他并没有来怎么办。
“你没有醒来,你不过来,都没有关系。”
“我会把这个交给你。”
卡维维持着自己的冷静:“那你还在自己房间放那么一封信。”
“没有关系,但希望你能来。”
艾尔海森轻轻的说。
那封信里不见得都是借口,在艾尔海森看来更像是诱哄。而且,起码有一句,卡维可能没有看懂,但他发自肺腑。
“我的爱人真挚而坦诚,我想,我应该剥离我自己熟知的外壳,对他来说才算公平。”
卡维快速的眨了眨眼,将其中的不安逼退。
他怎么能不接受这样的真实呢。
一室暖光里,艾尔海森坐在角落,也被衬得像个巨大的绒绒抱枕。
抱枕微醺,眼睫垂着,像是睡了。
那张被寄予厚望的纸躺在卡维手里,说是凌乱但依然容易辨认的字迹偎在一起,排着队闯入卡维的视线。
“我应当还没有醉,卡维。”笔迹从这里开始有些许凌乱,卡维抿着唇斜了一眼角落的艾尔海森。
明明醉了。
“家庭只是社会关系的一种,在我看来现今须弥大多如此。你觉得呢,卡维。”
还是一种很高效的社会关系,卡维认可。
“哦不,提纳里他们除外。他上次建议我应该顺其自然。他自称理解不了我们的关系,但卡维,我认为不是,他只是不相信因我爱你,卡维,你会来吗,很想抱你,现在。抱你,确认你,爱你。”
这还是第一次艾尔海森用爱来表达他的爱意,卡维仔细数过去,十七声爱你在纸上各个地方占满人的注意力。
…
“我爱你,我需要你,一生。”
“不是的,我不会顺其自然。不会。”
“我很少怀疑自己。”
艾尔海森一直都是冷静与疯狂的矛盾体,独善其身却又贪得无厌。他说:
“卡维,留下来,你的所有积极的负面的模样也许不全然正确…好像有些贪婪,我想收藏,甚至于吞吃入腹,不要隐藏。”
没有,没有隐藏。
“我可以归纳你的行为,甚至精炼优于你自己。”
自大狂的艾尔海森!
“我可以逻辑上认知你的思想,甚至被此吸引,我不承认。”
艾尔海森好像傻了,卡维噙着笑继续看。
“卡维…”
嗯。卡维无意识伸手摩挲了一下已经出现了很多次的,自己的名字。
“欲达永恒之疑问”
唯有永恒之沉默。
“生如朝露”
“不必思考永恒”
“卡维,不必思考永恒”
什么叫,不必思考永恒。
卡维走近艾尔海森,在他身旁左右踱步。他刚刚没忍住喝了些酒,现在似乎也有些醉了。
鬼似的艾尔海森,喝醉了还当谜语人。
卡维晃晃脑袋,伸手巴拉艾尔海森,手指戳到了对方硬朗的下颌,勾起手指挠了挠。
“卡维。”略微沙哑的声音从耳膜透进心脏,卡维凝视着艾尔海森。
“我在。”卡维应着,“艾尔海森,什么叫我不必思考永恒。”
“不被未来的恐惧所困缚,不为了未来收敛情绪,做最开心的…你。”
卡维怔然。
艾尔海森呼吸不稳,语速略快,但声音越来越小,“完全的不思考未来是一件理论上不可能的事。卡维,同样的,未来也不是全部。”最后一个字落下,艾尔海森也歪倒在沙发上,呼吸沉沉,彻底睡去。
卡维扯了个披巾给他盖上。对着无知觉的艾尔海森喃喃,“你说得对,你总是更容易看穿我的。”
卡维重新拿起那张纸,目光移向他刻意忽略过的那几行字。
“我了解你的恐惧,所以我做完了所有准备也没有告诉你,卡维,我希望有一天,那座房屋也属于你。
你可以进出我的卧室,可以在我的床上打滚,晚上也可以毫无顾忌的叫醒我炫耀自己最新的设计。
我如此渴望着,你闯入我曾无波无澜的生活。
我也可以陪你一起为了图纸四处奔波,为你驳回毫无道理的需求,让你轻松些,快乐些,自由些。
我如此渴望着,被你斑斓世界接纳的那一刻。”
“我不喜喧闹,却是实实在在喜欢你的。”
卡维沉默着,漂亮的玛瑙一样的眼睛雾气升起,像沁了花汁的暖玉。
他醉的狠了。
卡维趴在艾尔海森身上,笨拙的寻着他的唇,那张纸被他好好安放在桌角,害羞的翻了个身。
艾尔海森好像醒了,两个人的呼吸相交,穿插着隐忍的闷哼和急促的抽气,良久才归于平静。
两人在沙发上相拥而眠,直到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檐打在身上。
艾尔海森被严格的生物钟叫醒,轻手轻脚放开怀里的卡维,整理了一下衣襟,去叫了醒酒茶。
昨晚哪怕醉了也并没有断片。艾尔海森回忆着卡维主动吻来的唇,盯着卡维的眸光又沉了沉。
门外敲门声响起,侍者送来醒酒茶与糕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醉倒的卡维,转眼看艾尔海森时,在对方冷漠的目光里哆嗦了一下,安静的退出了房间。
时针滴滴答答溜过半圈,卡维撑开眼睛—是熟悉的环境。艾尔海森就在身边,卡维翻身抱住他,又闭上眼,语调懒懒。
“我怎么在你的床上?”
“想回去?”艾尔海森顺势躺在卡维身边,低头探了探卡维的额头,被卡维拍开。
“不了,登记,嗯?”
艾尔海森愣住。
“不要算了。”
艾尔海森把重心全部放在卡维身上,收紧双臂,靠近卡维的耳侧,轻轻的。他说:
“要。”
主观想象和现实是有差距的。
登记的过程出现了那么一点点的波折。
两人在路上碰到了赛诺,按理说提纳里知道了他们的关系,赛诺不可能不知道,但事实就是:
在他们表明心意要一同去结婚登记的时候,赛诺接到了匿名举报—艾尔海森行使书记官职务之便胁迫卡维疑似威胁到卡维人身安全。
四人组一起长大,赛诺不至于一点看不出来卡维对艾尔海森的亲近。
赛诺表情严肃:“你们知道互无伤害笔录需要写什么吗?”
卡维崩溃:“停下,赛诺,我现在不想听你的冷笑话。我俩确实要去一趟风纪处,但是你确定要我们去做没有互相伤害的笔录吗?”
冷笑话被卡维打住,赛诺顿了顿:“确实需要,不过既然你们都要去风纪处,为什么不一起办了。
你们为什么要去风纪处。”
艾尔海森在一旁:“做结婚登记。”
“哦,结婚登记。”赛诺白发蹭地甩起,尾音上扬,“结婚登记?”
“怪不得。”赛诺拿出一个包裹,提纳里交给他的,让他完好无损地交到卡维手里。
“这又是什么?”
“伤药,提纳里说你可能需要,可以很快散瘀。”
卡维莫名其妙:“我又没有受伤,突然送我…”
“谢谢。”
后半句被艾尔海森截过,卡维看着艾尔海森耳尖上薄红轮廓,突然意识到什么,脸颊爆红,在艾尔海森耳边恶狠狠道:“提纳里怎么知道的,还送来这…这种东西。”
赛诺在一旁抱臂:“你们可以先分开了,有人来了。”
卡维触电一样从艾尔海森身边跳开。
“不好意思,看错了。”赛诺毫无诚意,“你们登记去吧,我回去写你们的跟踪观察报告。”
卡维跳脚到一半,不忍直视地捂住眼:“谢了。”
艾尔海森恢复如常,对赛诺:“你等我一下,上次提纳里托我给柯莱找的绘本我已经找到了,你带走吧。”
赛诺来去如风,卡维蹲在路边,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艾尔海森,我在跟你装不熟的时候,他们都知道我们的关系。”
“嗯。”
卡维痛苦面具。
艾尔海森也走过去蹲下:“那是我们的家庭情趣,他们只会羡慕。”
“是吗?”有气无力的。
艾尔海森又道:“也不是,还有人担心你的人身安全,举报我以公徇私。”
“为了不让他们那么羡慕,也为了让担心你的人不那么担心,我们是不是…”
话没说完,卡维扯着艾尔海森站起身:“走,去登记。”
艾尔海森闷在胸腔的笑声递给清晨微风,又抚平卡维七上八下的心情。
卡维脚步略缓,不就是被发现谈恋爱了,他成年那么久了,谈个恋爱怎么了。
都是情趣…
都是情趣。
都是情趣!
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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