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璃的意思是，宝石。”
“璃月的意思是，来自月亮的宝石！”
人流熙熙攘攘，白露蹦蹦跳跳。她高举着手里的石头叫到。
“来自月亮的宝石！我要！我要来自月亮的宝石！”
“嘘，小声些！”
即使是岩龙，也觉得有些失礼了。然而龙尊却不以为意。他拿起那块石头说到。
“只不过小小月亮，你去也去了，怎的如此钟爱？”
“月亮很好，很安静！”
白露说。
“虽然热闹更好——但是月亮是个好地方！”
这小丫头，谎话连篇，净会讨人欢喜。岩龙心里暗暗骂道。白露哪里闲得住一刻？不要说高天之外的月亮，就算是在龙群中，一会儿见不到人，她就要吵闹的。月亮是龙尊喜爱的地方。她倒不傻，把龙尊喜爱的，说成她喜爱的，她一会儿就要拿到龙尊的礼物了。
果然，龙尊听到这儿，微微笑起来。他说。
“你喜欢月亮，我也喜欢月亮。只不过这地上之人，怎么有的月亮上的宝石？”
说罢，他转过眼睛，睨了商贩一眼。商贩倒也不胆怯，张开嘴，给这俊美的客人解释起来。
“小的上不了月亮，月亮可下地来地上！不知道客官知道还是不知道，我们这地儿啊，有一个地方，叫做归离原，每逢新月初一，星月无光的时候，会下月亮雨！（白露：哇！月亮雨！）没错，小小姐，月亮雨！”
“这月亮雨啊，和太阳雨不一样：也绝不是流星雨！客官，您谁见过流星雨过后，能捡得到流星的？月亮雨过后，真切的，能捡得到月亮的！您看这石头，弯弯翘翘，正是弦月之时啊！是每逢初一，月亮雨落，十二月相撒向归离原，据说集齐，还可以召唤神龙哦！”
“哇！召唤神龙！召唤，召唤我！尊上，尊上！——”
白露这下彻底破防了。毕竟召唤神龙确实一个再好不过的噱头，虽然她的兴奋点是在作为龙被召唤。她开始摇晃龙尊，看来今天不仅仅要买下这块石头，还要把归离原翻个遍了。
龙尊从那件事过后，整个人都松弛了不少。这会儿他也打定了，说。
“我们要了。”
“哎哟哟，那好，那好——”
得逞的人开始搓手，然想不出来时候，那人就翩然要走。商贩不得不叫着说。
“等等，客官！先别走啊！还没给钱呢！”
“钱？”
三个人都愣住了。龙尊伸手把白露的尾巴抓回来，又挥挥手给她变没有。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龙尊问岩龙。
“你带钱了吗？”
14.
“璃是开始，月是终末。”
“我们璃部，依山傍水，盛产美石，矿脉就是岩王爷的血脉啊！他们月部，小小孤滩，零散渔船，哪里有什么好的东西！所以说啊，吃饭还得来我们琉璃亭！不要去她那新月轩！听见吗！不要去啊，客官！”
“噗。”
女侍夸张的解说，把丹枫逗笑了。然而他又想起在身边的帝君，不由得把脸冷了下来，腰又挺了挺。他近日方读了璃月史，愿在他面前卖弄卖弄，于是他咳嗽了一声说。
“璃地属山，是生命的起地，月地属海，乃万流之归处，因江河的走向判别生死，又以生死之大事，杜撰菜肴，琉璃亭的姐姐，也真是精明啊。”
说罢，他从眼角看那人，然而那人抬头看着天上不出声。今日不是什么正日子，天上一轮弦月，隐隐在云雾中。
上到四重天，丹枫就能路过月亮了。那是一颗孤寂苍白的星球，安安静静，除了安静之外，丹枫不知道它有什么好。然而那人似乎尤其偏爱它，尤其以它来命名畿土，实难理解。
钟离的土地在人间。这是另外一件让人不能理解的事。毕竟上到高天，下到深渊，都是帝君的手心之物，他是没有什么必要，在这凡尘之中的。如若喜欢人间的烟火气，从月亮上遥遥地望一下就够了。
啊，说起来，钟离似乎，根本不去月亮。
想到这儿，气氛逐渐变冷。少年自己打了个寒颤，以为是要下雨了。然而他抬头望去，深秋的夜空中，连乌云都没有。那人已经渐渐走远，他身上竟不自在地生出一分寂寞：他赶快跟了上去。
15.
“这雨下地可真大。”
看着亭外的雨，丹恒有些担心。现在燥热的气氛逐渐消了下去，但是一片烟雨朦胧，他怕船不来了。古渡头偏远，周遭没有人烟，若只是他一人也好，然而身边还有一位老人，老人还淋了雨。不知为何，他心里生出一种淡淡的恐慌感，如同家中大门门闩为雨所湿的样子。雨水的腐蚀能力是超乎人想象的。他心里暗暗沉沉，忽然担心，老人淋了这场雨会死。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呆呆地看钟离看了许久了。就算是块石头，现在那人也会回声。那人果然问到。
“有什么事吗，丹恒先生？”
“啊，不，我——”
丹恒左右张望，这才扯出雨来。他又想起别的，说。
“我住在翘英庄，那里离枫丹很近。每当下雨，人们都说，是龙在哭。”
“龙？”
老人重复了一下，但是丹恒显然没有听出来老人重复的意味。他解释说。
“就是一种，文化图腾！嗯，就是，可能只有我们那个地方比较多关于龙的传说……可以把它看成一种天上的怪物，可以呼风唤雨，招雷引电，地崩山摧，无所不能！但是水龙，水龙应该不是我们的，水龙是人家枫丹的嘛，他们枫丹人说，下雨，是水龙在哭泣。”
“……”
老人在少年期待回应的时候沉默，又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发声。他说。
“翘英庄毗邻白露区。枫丹白露，意为美丽的泉水。秋日的小镇，徜徉的阳光，微冷的山色，霜叶。白露是丹枫的掌上明珠。”
“枫丹……丹枫？——”
听到老人这样说，丹恒心里一颤。然而震动并不大，如小鸡在卵壳里颤抖。他意识到钟离说错话了，把枫丹错叫成了丹枫。但是他这次不想指出：还是要顾及老人家的颜面的。
璃月的官职，少考枫丹的地理。他接不上话，就沉默下来。老人也沉默，抬头仰望漫天大雨。
16.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遥远的时空外，月亮的背面，水龙的哭喊震彻寰宇。她身上扎满足足百根钢扦，把她钉在月球苍茫的土地上。若是旁的什么，承受这筋髓尽断之苦，早已不得动弹。小白龙却仍和着血灰挣扎，大有把星球拉走之势。
丹枫刚靠近这里几百里，那水龙便大哭地冲到他的面前，气浪几乎要把他掀翻，声音大到从他的胸骨，震彻到后脑。
那怪物大哭说。
“尊上，尊上！你醒醒！！！放我出去！！！我是白露啊！！！我是白露啊！！！没有龙了，世间已经没有龙了！！！都是他干的！！！杀了他！！杀了他！！”
“不是，等等，这位——龙尊……小姐……”
丹枫有些害怕了。他有些畏惧，也有些后悔，来这月球的背面了。
起因是钟离告诉他，月球的背面住着龙尊。他说完又改口了，他说他把龙尊锁在那里了。
“锁……？”
当时虽未亲眼看到，但是丹枫已感觉不适：毕竟人非草木，得知同族落到这样下场，他有些不安。
他问钟离。
“这代龙尊……是犯了什么错事吗？”
“……”
古老的帝王沉默。他说。
“没有。”
“她只是记起了——但我此时没有时间处理。”
此时穿着战袍的帝君拿起长矛，出征之前，他回头对丹枫说道。
“你若想去见她，我不拦你。”
“……”
丹枫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就算是以前，钟离也没有限制他，不得去月亮的背面。他只是不感兴趣，因为钟离似乎对那里不感兴趣。十分钟前，他还就上战场一事，与钟离进行沉闷的争吵，然而男人似乎心意已定，要把丹枫留在后方。这样想着，丹枫问道。
“帝君是希望我去见见龙尊吗？”
“……”
此时钟离沉默了。丹枫没有时间从那沉默的背影中读出些什么，魈就出现在帐外。继而宇宙空荡，只剩下冷寂的大殿。少年徘徊在大殿之中，冰冷的阴影追逐着他。他意识到，自己仿佛处在命运的拐点，可他不在他身边——
17.
“我是白露，尊上，我是尊上的白露啊！”
巨大的少女在夜空里哭泣，记忆如潮水从她的眼中，冲进他的心口。那怪物开始想要拥抱他，又退后两步，蹒跚地给他行一礼。她边哭边说。
“岩龙骗了您，岩龙骗了我们所有人！他根本就不是龙！他就，不想和我们在一起，呜呜呜呜——”
“岩龙——你是指，帝君……”
少年摇摇晃晃，不知是大地的震动，还是血管的爆裂。他扶着脑袋，犹豫地问。
“你是……白露？——”
“我是白露，我是白露……呜呜呜……”
水龙哭地凄切。她忽然剧烈而翻滚地让开了，烟尘散去，一条巨大而逶迤的山出现在他面前。白露说道。
“我一直在这儿……呜呜呜……守着您的尸骨……呜呜呜——”
“我的……尸骨……”
剧烈的头疼让少年也流下泪来。虽然他表情依旧不解，可陌生的话，像是有灵一样，从他嘴里涌出。
他说。
“月亮是……龙的，墓穴……”
他忽而化成龙的样子，腾空而起，看着月球上大大小小的环状隆起，每一个圆环，都是一条死亡的龙。遥望人间，璃月在闪闪发光，那是逐月节的笑语。与此相比，真正的月亮上，确是比死亡还甚的恐怖。
白龙歪歪扭扭地趴在骨山之间爆哭。她说。
“我一直在这儿……一直在这儿……！呜呜呜呜……我好害怕……尊上……我好害怕！……我不要石头了——大家都死了！！！——呜呜呜，救救我，尊上……救救我——尊上——”
随着水龙的哭泣，月亮上下起了雨。雨水很快将锁链腐蚀殆尽，继而在月面滋生无穷无尽的荆棘，托举着不堪的少女，送到少年怀里。此时的丹枫，被现实狠狠地敲打一棍，小梅大脑并不能进行思考。他只怀抱着小小的女孩，迅速离开这荒芜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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