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空从黄昏开始，一步步变深、变沉，最终日落西山，月上柳梢
“宿主，她说她今天不回来了。”光团小心翼翼地展开页面，朝向沉默不语、凝视着门口的五条悟，“002刚跟我发的消息，她现在在自己家里，已经睡了。”
奇怪，她平时没那么早睡
“她最近很忙，大概累到了。”思及对方越来越晚的归家时间，五条悟抿了抿唇，“你问一下她的系统，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别让她吃太多零食，也不要在沙发上睡觉，如果已经睡在沙发上记得给她搭一条薄毯。如果明天她回来的话，记得提醒她便当在冰箱，微波炉中火，热一分钟三十秒。”
刚开始打字还能跟上速度的光团不到一分钟，两眼转成蚊香
什么零食？哪里睡觉？怎么又跳到微波炉了？
“宿主我把界面给你，你自己跟它说吧，我有点儿晕。”摇摇晃晃的光团往杯子里一倒，怎么也出不来，“太多了我记不住。”
悬浮着的聊天界面飘到面前，仿佛被干扰似的，屏幕时不时闪动，可能是由于系统状态不佳亦或版本受限。五条悟也不墨迹，一想到生活自理能力堪忧的神，想说的话也从简单叮嘱变成长篇大论，只是还没等他输完，对面先发来几条消息
——001，我跟你说，煞星突然回来吓死我了
——那么大一个口子，手都穿透了，哔哔冒血，她还在那指使我做这做那，可坏了
——唉，你说她怎么不去找缺德佬呢？对了，你那边怎么样，进度条满了记得带带我哈
神也会受伤吗？
长篇大论被一次性删干净，取而代之的是写了又删，删了又写的短句，还未斟酌好言语，另一边已经退出聊天，界面消失
“喂，你能把定位调出来吗？”光团一动不动，没回应，五条悟不耐烦，拿起蛋糕叉对着杯子边缘就是一顿敲，“你同事都混上铁饭碗了，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的啊？”
“五条悟你素质呢！我都晕了还要起来干活！”魔音灌耳，光团一个激灵，“它那是铁饭碗吗？一天到晚被压榨还得倒贴钱，哪个系统混得跟狗血文女主似的。”
“难道你们做过什么好事吗？强行绑定拐人到陌生环境做牛做马身心虐待，死刑一百次都不够。能给你们这帮人贩子改过自新的机会不错了，别一天到晚挑三拣四。”没素质的主人一脸鄙夷，语气不善，“调定位，快点！”
同为系统，双方绝对存在某些特殊联系方式，尤其处于同一个世界中，需要避免阻碍，频繁交换情报
“调是可以调，但它现在下线了，我也没办法。而且煞星有时会立结界，跟你的帐一样，屏蔽外界干扰导致找不到位置。”顶着宿主的死亡凝视，光团越说越小声，“您要不……等她回来？神的自愈很强的，只要神魂不灭就能一直重生，应该没什么事……宿主您别看我我我知道错了！我一个系统没咒灵耐打的！”
光团咻地钻进杯子，倒过来，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五条悟啧声，靠着椅背，仰起头，听见僵硬的脖颈活动时传来的脆响
怎么一个两个都受伤？女大学生是，灵霄也是，前者疼得气息都不稳了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数不清多少回了，每次受伤都找他，他每次都被她吓得心惊胆战，胡话说得跟真的一样，没过多久又说骗他的别当真
灵霄比他强得多，这个世界于她而言与游乐场无异，受伤简直是天方夜谭。她已经睡下了，不仅如此还有精力指挥系统，显然已经处理完毕
睡不着，完全睡不着，大脑一直在胡思乱想。片段式的想法层出不穷。一会是她怎么受的伤，处理方式恰当吗，会不会有后遗症，一会是系统有没有照顾好她，睡得早会不会是因为虚弱，一会又变成以她的状态明天还能出门吗，伤的是哪只手，世界体系不同，药对她有效吗……
桌上的黑森林切片蛋糕放得过久，动物奶油软塌塌的，顶上的糖渍樱桃东倒西歪。五条悟拎着带卡通图案的蛋糕叉，切了一个小角
有点腻，化了的蛋糕口味差了些，但她不挑，各式各样的甜点都喜欢。明明是成年人，还保留着小孩子口味，味蕾还没退化已经当上神了，战绩辉煌
似乎人生轨迹异于常人的家伙都偏爱甜，灵霄是，女大学生是，他也是
“一个两个都不省心。”碟子空了，他一口气喝了两杯水，总算压下奶油软化后的甜腻感，“明天再买新的吧，不然又要闹着回家了。”
他对她一无所知，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糟糕透顶
夜色逐渐明朗，破晓，旭日东升，又是新的一天。杯子晃晃荡荡，光团耷拉着，在空中飘浮不稳，过了好一会才听清厨房传来的灶台关火声
“提示音动不动就震一下，一个晚上都没睡好，我是不是该版本更新了？”光团叽叽咕咕，揉了揉眼睛，瞪大眼，弹射飞进厨房，“宿主！进度条百分之六十五了！我看看提示……我靠，昨天最高居然到了百分之八十！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又降回去了。嘶，等这一次任务完成，我就去更新！”
光团刚下定决心，一抬眼，又被满满当当的一桌子佳肴吓了一跳，“这么多道菜！宿主，今天是什么特殊节日吗？你什么时候开始做的，不会一夜没睡吧？”
“这么闲不如去把地拖了。”五条悟目露嫌弃，“眼里没活的懒东西。”
每天不是擦擦洗洗就扫扫刷刷的懒东西敢怒不敢言，它都快干成核动力驴了还嫌它懒！呸！缺德佬一定会遭报应的！
“如果灵霄回来了记得帮她热一下，她的手受伤了，你喂……算了，她回来了给我发消息。”刚换上制服外套的青年教师放下眼罩，戴上墨镜，若无其事道，“我自己来，你天天刷马桶怪恶心的。”
学校可以先放放，家里有个病号还不知道伤势如何，反正他目前已婚，请假一段时间又不是说不过去，大不了扯婚假
相处是一件奇妙的事，和一个素未相识的人在日积月累下养成新的习惯，而新习惯或多或少又会带有对方的特质。这种特质有多重解释，在家人中便是亲情，朋友之间便是友情，但在异性之间未必是爱情。爱更为复杂，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爱并非基于性别，人却以性别划分爱，未免本末倒置
右手手心不正常隆起，灵霄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满不在乎
过几天锁链吸收就好了，本命武器认主，可以与自己融为一体，她当年弑神留下的伤比现在严重得多，曾借此疗伤。可惜目前身体处于剑修时期，痊愈能力不如神体，反而由于灵魂是现在的她，被弑神后遗症牵连
她推敲出因果便不再纠结，转而琢磨起能力桎梏，现在才松动两三成，远不够她回家
要是小孩能回来给她尝尝就好了，虽然还差三年但他可比普通人争气多了，直球有益于修为
大约是想什么来什么，小孩给她打了一通电话。灵霄打了个哈欠，压着枕头去够手机，开完免提又趴回去
不想动，手疼，公司有员工打理，少去一天没什么大不了
“灵霄，我任务结束了。”翻动衣领时的衣物摩擦声，呼吸声，石头在地面骨碌碌滚动声，“你今天有空吗？”
她应了一声，闷闷的
“还没起床？”声音有些笑意，语气轻快，“前天还说不熬夜，昨天凌晨三点还在发消息。”
每个开后宫的女人都会时间管理，灵霄更是其中翘楚，创业回家异地聊天一个也没落下，房门一关被子一盖就给他发消息，原本生活作息还算规律的伏黑惠渐渐被带偏，半夜三更还要看看聊天记录，哪天她不发他还不习惯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灵霄理直气壮，想了想，“小孩，你会做饭吗？”
懒得出门，狗腿子就那点花样，早吃腻了
“会一点，你家有食材吗？”她中午起床，饿也正常，伏黑惠被她折腾惯了，对不按套路出牌的操作见怪不怪，“灵霄，地址给我。”
“只有方便面和零食。”她思索，“本来还有鸡蛋，但是昨天夜宵吃掉了。你随便做吧，我不挑食，对了小孩，记得帮我带块蛋糕，要抹茶千层。”
她说完就挂了，发了定位电子锁密码以及一张流泪猫猫头表情包，心安理得地继续赖床
自己干活？开什么玩笑她手还没好呢，有男人不用王八蛋！哪个男人不是贤良淑德十八般厨艺样样精通，不然她收集那么多小手办干嘛，不就是图享受？就是储备粮也得按她的来，忍三年她还委屈呢，必须狠狠压榨
于是，当伏黑惠拎着大包小包上门的时候，灵霄还在床上躺着
“灵霄，起床。”卧室的门关着，他放下东西，敲门，有回应，说明人醒着，“你还好吗？蛋糕放桌子上了。”
“饿了，起不来。”她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精神，“你做饭吧，东西随便用房间随便逛，好了叫我。”
布局细节上很容易看出来屋主独居，玄关只有女鞋，伞只有一把，挂着的外套都是一个尺码。架子上摆着千奇百怪的盲盒摆件，沙发上毛绒玩偶几乎一人高，披着薄毯，边上放着三四个软枕，大约主人有窝在沙发睡觉的习惯
享受的物件一样的不差，游戏机投影仪秋千吊椅……唯独厨房跟新的一样，尤其是油烟机，塑封膜还没撕，调味料没有，锅只有泡面锅，冰箱只有雪糕，五个零食柜倒是全满
糟糕的生活习惯，但她有钱，所以更任性
伏黑惠对她会不会开灶台持怀疑态度，厨房绝对是房子自带而不是装修特意布局，她长这么大没营养不良简直世界奇迹
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做饭呗，她躺床上都不带动弹的，八成饿厥了
十五岁男高中生叹气，认命地洗菜切菜开灶起火
母亲早逝，父亲下落不明，姐姐昏迷，他一个人生活没有任何问题，至少生活技能比她强多了。能者多劳，两个人总得靠谱一个，灵霄不靠谱那只能他靠谱
她不需要做这些，家务没有任何难度，谁都能做，但不是谁都能撕裂空间，轻松压制千年的诅咒之王，还从它手里完完整整救出一个人
她的手拿剑就够了
伏黑惠不觉得自己做饭有问题，他不做灵霄吃什么，她家门密码都给他了，初次上门总不能什么都不干，现在电视都这么演的
“小孩，还没好吗？”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肩膀被下巴搭着，耳朵很痒，他僵着，没敢动，怕她站不稳，摔了
刚睡醒又饿了许久，她应该没什么力气，声音都有气无力的
“我快饿死了，差不多行了，我不挑食。”灵霄戳了戳他的腰，表示不满，“小孩，做什么呢？给我尝一口。”
像撒娇一样，而且她还喜欢他的脸，总喜欢说吃了他吞了他之类的话，动不动就调戏他逗他玩，聊天的时候也是，他只是出任务又不是离开一年半载，变着法地问想不想她，非得把他把“想”字打出来才罢休
她是真饿了还是在逗他玩？
“快点，给我来一口。”灵霄开始捏他的腰，催促道，“赶紧的，饿急眼了我连你都啃。”
重复了两遍，加上之前是第三遍，所以应该是聊天那样
被灵霄训明白的伏黑惠悟了
明火上的汤锅咕嘟咕嘟地冒泡，正在做饭的男高中生放下手头上的事，转身揽腰捧脸，飞快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没把控好距离，所以亲的是唇角
心如擂鼓
“……你先出去，三分钟就好。”黑发碧眼的男高中生别过脸，没敢看她，脖子都红了
完了，亲错了，她会生气吗？不对，总而言之应该先道歉……
“小孩，虽然直球我也很喜欢，但是我现在是真的肚子饿。”灵霄视线幽幽，“你先让我吃饭，有事之后再说。”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伏黑惠捂住脸，想回到五分钟前抽自己一巴掌
他都做了什么蠢事！
“算了。”灵霄叹气，拉开他的手，捏着下巴，吻了吻唇，“小孩，现在可以给我盛碗饭了吗？”
男高中生满脸通红，同手同脚地走近电饭煲，给她盛饭
不知道为什么写这一篇写得我满脑子甄嬛传
伏黑：老师他已经老了
五条：你知道一个人从天黑等到天亮是什么感觉吗？
对不起我有罪，我抽自己两巴掌（x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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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chapter.13 聚少离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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