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其他的并不重要，但是生命的厚度永远高于一切，又或者说，一个灵魂之所以闪耀，是因为其重量足以承载其他的灵魂。
竹取凛空继续说：“‘银色子弹’的后人，就是宫野姐妹，是我希望营救的对象，我希望与术师杀手达成合作的目的，正基于此。我希望可以能够达成两姐妹的心愿，能够让她们不被任何一方势力所左右。”
夏油杰有气无力，用手撑着膝盖：
“等我入学咒术高专，立刻就可以成为警视厅特异事务课的警部，这么一来，也可以为两姐妹提供庇护吧！”
禅院甚尔好像有点回过神来了，他的眼神微微闪了一下。竹取凛空心知肚明，禅院甚尔一定会用自己的方式去调查，而这又恰恰是竹取自己最拿手的，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目前的形势下有禅院甚尔这样一个搅乱池水的人，再合适不过了。
“所以，你们两个小鬼是警视厅推荐入学？”
他有点轻蔑地说：
“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以往警视厅也并不是没有尝试过，但是平民术师，对上真正受惠的那一方，就是毫无胜算。”
竹取镇静自若地说：
“那真的太不幸了，要知道，势强与势弱者对换位置，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世界上不存在弱者，弱者之所以被称为弱者，只不过双方是为了攫取权益而制造的借口罢了。”
禅院甚尔的头发盖住了眼睛，发丝掩盖了他的眼睛，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夏油杰抱着小惠，轻轻拍着背哄他入睡，顺便说：
“凛空啊，弱者可不是这样啊，弱者是单纯、可爱、善良的人，他们是需要保护的。”
三个人就在漆黑的夜里这样说话，竹取的神情在夜色里显得模糊不清。
“我也是单纯、善良、可爱的人啊，俊佑更是，但我们真的需要保护吗？警察保护公民是应有的职责，医生救护患者是应有的职责，教师教导学生是应有的职责，但警察、医生、教师是强者吗？公民、患者和学生都是弱者吗？恐怕不能尽然吧！”
夏油杰反驳道：“可正义和公理存在的目的正是保护弱者，这些职业形成也是因为正义和公理，人类社会不正是因为正义和公理而存在的吗？
既然如此，强者更应该照顾和保护弱者。”
竹取：“但又有谁规定强者一定是维护正义和公理的呢？正义和公理又是谁来定义的呢？在理想状态下，强者是维护正义公理的圣人，但恐怕这种大同社会再过数百年年也未必然可以实现。”
……
……
竹取和夏油两个人的争论，以被暴怒的禅院甚尔赶出家门而告终。
已经是晚上接近10点了，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街角的几棵阔叶树叶子哗哗地响。
夏油杰手上还抱着睡着了的小惠，竹取凛空回家把俊佑拽出来，几个人直接去了一家营业到0点的烤肉店。
竹取凛空和夏油杰点了十几盘横膈膜、牛舌、五花肉，对着滋滋冒油的烤肉狼吞虎咽。
小惠闻到烤肉的味道，醒了过来，俊佑正抱着他，给他吃了一点茶碗蒸配米饭。
竹取才不管那么多，直接把烤好的牛肉吹一吹塞到小惠嘴里，然后对瞪着他的俊佑说：
“哎呀呀，别看我了，好东西不能让小孩干看着，赶紧多吃点，瞧这小不点瘦的。”
夏油杰已经度过了狼吞虎咽的阶段，正在慢条斯理地吃自己碗里的荞麦面，闻言笑眯眯地捏了捏小惠肉肉的胳膊，笑得十分不怀好意。
“凛空，你这个样子，好像一个丝毫不负责任的父亲啊！”
竹取凛空筷子上的牛舌掉到了味增汤碗里，“咦，那俊佑是什么，妈妈吗？”
俊佑看了这两个不靠谱的人一眼，抱着小惠几乎要蜷缩到角落的花盆里。
夏油杰看着眼前这一幕，大笑起来。
突然之间，竹取凛空像想起什么来似的嘱咐弟弟，“记得多跟小惠说说话呀，他正处在学说话的关键时期，而且，可能要在我们家住好一段时间了。”
对于满脸写着自闭勿扰的弟弟，竹取还是非常担忧的，毕竟小惠好好一个孩子，可别到头来搞得连句话都不会说，那可就罪过了。
俊佑点了点头，竹取凛空马上把枪口调转向夏油杰：
“杰，你这次来还需要见一下你的‘协力对象’吗？”
夏油杰狂躁，夏油杰镇定，夏油杰颓废，夏油杰迷茫。
短短10秒钟时间，夏油杰经历了人生的各种状态。
他缓缓吐出三个字：“不了吧……”
他双目无神，“如果顺利的话，我下个月就转学到东京来上米花町的学校，到时候有那么多见面的机会……这次就可以先不必见诸伏警官了……”
要说起他们跟诸伏景光认识的经历，那可以说是一段非常尴尬的故事，夏油杰这样反应也还在情理之中。
竹取见怪不怪的点了点头，“那最近警察厅有派给你什么新任务吗？”
夏油杰点了两下手机屏幕，“确实有几件很奇怪的事要我去查，一件传说是寺庙中遇上雾天狗杀人，警察一年都没有破案，目前推测是灵异力量；另一件是公寓中出现了幽灵，存在非常诡异的现象；郊外出现了浑身火光的魔犬伤人……”
“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夏油杰有些倦怠地扣上了手机，“虽然查来查去，大部分都是搜查课的警察毫无建树的缘故，但这些地方因为怪谈或者传说产生咒灵的不在少数，而且总有一两个案件是真的因为咒灵作祟。”
竹取思索了一下，“听上去好像都跟咒灵没什么关系啊，俊佑可以把前两个的资料仔细搜罗一下，我最近刚好没事，可以去郊外看看情况，说不定会查到点真相。”
俊佑在一边点了下头。
夏油杰假笑着问：“你是说，在这个紧要关头？你要跑去郊外度假？”
竹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都是现代社会了，我们有智能手机，也有‘数视’，”他大力拍了一下俊佑的肩膀，“倒也不用担心联系不上这个问题啦！”
夏油杰觉得这个理由无可辩驳，毕竟竹取兄弟是无可争议的数据处理和传输中心。他意兴阑珊地挥了一下手，“我们到时候一起去吧，我转学过来可能也有一段时间无事可做。”
“这种一知半解的状态可真让人觉得糟糕，要我说，还不如早点去上咒术高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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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院甚尔被竹取凛空野放了，或者说，他本来就无法被控制，一条鲶鱼到沙丁鱼群里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波澜。竹取凛空对后续产生的连锁反应充满了期待。
而与此同时，竹取也在完成禅院甚尔的条件：帮他寻找具有治疗术式的咒术师。
而小惠作为他老爹随手一扔的小东西，也作为这个计划的抵押品和平衡物，正坐在弟弟俊佑怀里，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车窗外闪过的高大树木。
竹取在心里大喊一声糟糕，坏了，这小孩现在整天是俊佑带着，俊佑根本不会对这些事情有反应，更别提像别的爸妈一样教小孩读字了，万一以后小惠变成哑巴怎么办？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小惠循循善诱，“诺，惠，来看一下，这是树，树，ツリー！”
“ツリー！”“ツリー！”
小惠抗拒地看了竹取一眼，竹取感觉好像被一岁小孩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顿感无语。
夏油杰坐在副驾驶，也扭头过来逗小惠，指着窗外刚刚过去的水稻，“いね！”
同样收获一个看傻子的表情。
两人乐不可支，俊佑抱着小惠离得更远了一些，生怕小孩纯洁的心灵被这两个神经病污染。
群马县刚好在长野县旁边，这两个县都有大面积的丛林，夏油杰订了一家有怀石料理的温泉瀑布旅馆——竹取凛空付钱。
环境是真的相当好，满目都是苍翠的绿色，岩壁上有小小的瀑布飞泄而下，门口就是间错的小溪流，流淌在长满青苔的乱石上。日光灿烂，穿过绿叶映照在乱石溪水之上，好似松尾芭蕉的俳句：好辉煌，浓淡绿叶映日光。
竹取凛空一直不太理解松尾芭蕉的句子，以他对禅宗的浅薄了解，也几乎不能从他的俳句中体会出什么禅味。
倒是小惠很喜欢这里的环境，坐在俊佑的怀里拍拍手。
旅店的大厅里播放着韵律古典的和歌，竹取听了一会儿，发现是山部的作品，顿时兴趣消失了大半。他扭头问夏油杰：“所以着火的犬有什么线索了吗？”
夏油杰站在那里，气质与这家旅店融为一体，显得更古典了一些，好像从千年之前的平安京走了出来，吸引了大厅里所有女性的目光。
他有些错愕，但很快就说：“怎么了凛空？换到平常你绝不会在休假期间先做任务的。”
竹取仰头看着大厅的天花板，“我也不清楚，但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夏油杰也抬头看了一下天花板，“呐，你的预案已经足够多了，如果出现不可控的变故，也并非人力可及。”
竹取并没有回应这句话，反而说：“看来你心中也有同样的感觉，不知道命运的浪头会把我们拍向何方，但好在我们还置身于海浪之中。”
夏油杰对竹取经常说这种云里雾里的话已经被失去了任何感觉，他不置可否的耸了一下肩，这个话题就揭过不提了。
他们抱着小惠去吃预定好的怀石料理。
坐在旅馆的露台边，风景是十分宜人的，甚至于夏油杰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瓶清酒来偷偷倒了两杯。
夜幕逐渐降临，一轮弯月在天际遥遥挂着，清风徐来，配着酒香也别有一番滋味。
竹取是不喝酒的，他的术式完全是经由大脑来发生作用，如果迷迷糊糊链接到了不该链接的人，会产生非常恐怖的后果。
等待的空档，竹取采用了接续链接的方式，这是他查找信息的主要手段。链接丝线从竹取凛空身上生出，以旅馆为中心，以工作人员为起点，层层向外扩展，构造了一个半径10公里的链接树球。竹取用半个小时时间翻阅了链接树上1310个人的记忆，查找了每个人的记忆碎片，只找到一个明确的记忆片段。
他把章鱼头也放出去进行链接，周围的咒灵只有零星几只三级，没有魔犬的半点踪迹。
竹取对夏油杰说：“很奇怪，这边很干净，没有其他咒力残秽，有几个人的脑海中存在谣传中的只言片语，而只有一个人认为他看见了魔犬，但这只魔犬……”
他露出了难以启齿的神色，“是只着了火的泰迪。”
“我大致可以确定他的精神状态，这些东西应该不是他的凭空臆想，细节太过完善了，可能是有东西使他看到了这样的景象。”
“但这个人身上没有一点点其他的咒力残留，所以我不能确定这只东西是什么样子。”
夏油杰挑了一下眉毛，他也觉得很惊奇，以竹取的细致谨慎程度，基本不可能会说这样的话。
“也就是说，这个东西不能确定是不是目前的样子，但却切实存在？”
“假想种的咒灵？”
竹取正在吃一碗贝类的汤，这是最后一道菜，汤汁清甜，贝肉柔嫩，竹取觉得是今晚的菜里最好吃的一道。
“啊，很可能是，如果我没看错的话。看到着火的泰迪犬以后，我仔细把那个人的脑子搜索了三遍，很简单的原理，如果人真实看到的话，他会构造出之前记忆中没有的东西，这对他来说是全新的认知。但此人看到的只是着火的泰迪犬，因为除了泰迪犬，他先前的记忆中对其他的犬只并没有深刻的印象。”
“这只犬是他自己构造出来的。”
竹取把最后一点贝肉吸完。
“恭喜你，杰，看来你很快就要拥有一只能够构造幻想的咒灵了。”
夏油杰有点跃跃欲试，眼神显得很兴奋。
“咒力残秽又是怎么回事呢？这么说来，这只咒灵或许拥有消除残秽的能力，或许可以通过其他物品来制造幻象。总之是很特殊的能力啊！”
竹取的咒力基本耗尽了，他今天做的工作太多，有点疲惫地喝完了最后的冷饮。
这时，萩原研二的电话打了进来。
“莫西莫西，小凛空吗？听说你和俊佑、小杰去度假了？”
竹取无奈：“是啊，是诸伏警官说的吧！”
夏油杰跟萩原研二早就认识，此时非常轻松地上来对着手机打招呼：
“萩原警官晚上好！正好是周末，萩原警官不去联谊了吗？”
听筒传来松田阵平带着笑意的声音，竹取把电话改成免提：
“大概是那样没错了，那家伙被千速姐说‘每天在联谊上大放光彩，实际从没人挑选他做恋爱对象’后非常伤心，急需找个地方恢复自信，所以我决定带他找个地方散散心。”
话筒那边传来“喂喂”的不满抗议声。
紧接着，手机的控制权大概又回到了萩原研二手中，“所以小凛空和小杰欢迎我们去玩吗？这可是我的疗伤之旅啊！”
夏油杰马上说：“当然很棒啦，群马县的景色真的非常令人惊叹！说不定萩原警官在这里也能邂逅一段美妙的情缘呢！”
竹取头顶三道黑线，“喂，你们两个也适可而止一些吧！不要总是用那种语气说话呀！”
松田阵平大笑：“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明天一早驾车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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