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直到三个小时之后,你坐在咒术总监部“科学咒术研究所”的会客厅沙发上,软垫凹陷,伸手接过一根干净的棉签。
“呲呲——”
白色的棉花从耳窝进入外耳道,等听到很明显的内壁磨擦声,你就开始减轻力道。
“你流鼻血了,”七海坐在你对面,并递给你一张纯白的纸巾,“现在应该去医院好好检查。”
事情发生的时候,你确认自己没有被咒灵附身、周边没有奇怪的残秽出现,甚至连诅咒都感觉不到,但是止不住的血就是突然从耳道涌出,顺着你的下颌骨、脖子全部滴到你的衬衫衣领上。
可好运的是,你现在能听到声音。
“好,”你放下棉棒,把手按压在鼻翼两侧,“七海,下班时间很快就到了,我汇报完工作就会去医院。”
“我送你去医院。”
透过琐碎的黑发,你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他有一头浅色的头发,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五官深邃到完全看不出亚洲人的血统,衣袖整洁,腕骨有力,收拾医疗箱的双手有很多细碎的伤疤,右手虎口和掌心都有明显的茧,他是个用刀的专家。
直到现在你也没想起自己的家和彼此的关系是否真实存在。
“不用……”你不敢冒险,所以打算拒绝。
“啪嗒啪嗒——”
“好重!好重!”
与你一起在“科学咒术研究所”工作的某位同事正抱着一个纸箱走到你们的面前。
“真言小姐,恭喜你,可以接下来一段时间好好享受休假,”穿着白色实验服,有点秃顶的丑陋男人扭曲一条蛆虫,用非常夸张的表情横隔在你和七海之间,“你的私人物品我已经为你收拾好了,不必太感谢我,这是我的私人电话,请务必收下,约会……”
你很少评价别人的长相,也一直认为有些人生来残疾是天生的不幸,但活得恶心是另一回事。
“啊,真言小姐,这位该不会是……乱搞男女关系可不好。”蛆虫吐着舌头向你的脸靠近。
而你的视线也从七海的手表到蛆虫不断向你靠近的手,抬起头的时候,黑色的刘海向一侧微微倾斜,你不知道你的眼神有多可怕。
“你果然是个很/淫/荡的女人,”他的手在朝你的…靠近,“衣服的扣子开了。”
“磅——”
重拳敲击在那个又秃顶又爆炸的同事上,纸箱里的文件从民俗调查到咒灵等级判定一一散落在桌面上。
“啊……”爆炸秃头魂飞魄散。
转瞬之间,你就看见七海的额头冒起夸张的青筋,咽了咽口水,你知道记忆会骗人,因为在那些不完整的记忆碎片告诉现在的你,成年以后的七海情绪稳定到根本不会生气。
“走。”等你回过神的时候,七海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并把绷带缠在双手,双手握拳。
“哒哒哒——”
脚步匆忙。
“磅磅磅——”
拳头击打手心的声音远比脚步声沉重,你猜想可能是之前的耳疾还没好,所以才会幻听猩猩搏击的声音,可现实根本不允许你逃避,那个站在你身前的男人在抵达目的地之后,一脚踹开“科学咒术研究所”所长的办公室大门。
“磅——”
狂烈的风扑面而来,吹散你纱布下的刘海,鼻血一刻不停的顺着鼻腔淹没纸巾,有时候你怀疑是因为耳朵的血顺着咽鼓管通到鼻腔,才会有那么多血。
“七海,”你尝试开口,“冷静。”
“坐下,”七海没有转头,但过于严肃的态度让心生恐惧的你不得不照做,他说,“从现在开始我所有的行为都和你无关。”
“嗙—嗙—”
等你乖巧地退回所长办公室的会客沙发,就看到那位成年人中的成年人隔着办公桌把年迈的所长提溜到桌子上,束缚着纱布的拳头一拳又一拳地捶打在那个从工作开始就反复刁难你,让你恶心的上司脸上。
“扑通扑通——”
记忆或许会骗人,但眼睛不会。
“嗙—嗙—”
“汪!”睡醒的小狗摇着尾巴跑进了房间。
“嗙—嗙—”
其实你只想告诉他挂钟上的分针已经转了大半圈,再过十几分钟你们就到下班时间。
“哐-哐——”
“别翻我的抽屉,我要告你侵犯人权!七海建人!”领导的哀嚎声混杂着他刻薄的尖叫。
“汪呜……”
处在“安全区”的你抱着脏兮兮的狗坐在沙发上不知所措,因为无聊,就开始抚摸狗的脑袋,毛茸茸的还很温暖,事实上你还想告诉七海,你们已经耗费了七个小时的漫长时间在车上,从中国地区的冈山县抵达关东地区的东京。
所有人包括狗都应该是非常疲惫的状态。
“闭嘴。”
但现在,你开始对他无法在五点钟准时下班感到抱歉。
“叮零零零——”
等下一个电话铃声响起时,你和狗坐在“惨剧”后,看着七海像年纪很大、脾气很差的中年妇女一样,一边提出疑问一边对老领导重拳痛击。
“叮零零零——”
飞溅的鼻血不断从你身上同步到那个被揍的老头脸上,你捏着自己的鼻子,心里还是有很多不理解。
比如你不明白一个拥有武装力量的一级咒术师为什么会和需要保护的研究员发生矛盾?
比如你不知道为什么七海会那么生气?
比如你不明白矛盾为什么会从一个被咒术总监部特派到“科学咒术研究所”成为民俗学者的咒术师怎么还需要执行祓除咒灵的任务?到今天天气不好,冬天不好,为什么不让辅助监督一起参加?为什么只派遣一个咒术师去执行任务?
为什么……
“呜,不,只,到。”猪头所长面目全非。
“必须回答。”怒目圆瞪的武斗派最可怕。
加班可耻。
“叩叩叩——”
“真言小姐,有您的电话。”类似于秘书的小姐刚好站在门口,“您现在方便接听吗?”
“汪。”
你没说方不方便,只是在站起来之前先把狗放在地上,在出门之后,又把七海和猪头所长的声音屏蔽在房间里,接起电话的时候。
你说:“你好,我是调月真言。”
这是很普通的问候,既能表现己方的谦逊,也可以准确的告知电话那头的人,现在确实是你。
“恭喜你……”苍老的声音通过电话线传来,“你的决心我们已经看到,之后一段时间就麻烦你肩负起‘咒术一课’课长的身份和高级咒术师们好好相处,授任的仪式马上就会开始,也希望你能抓紧时间,调月君。”
电话挂断的时候,你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当你放下话筒的时候,你听到了办公室里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是你一点都不同情那个讨人厌的所长。
“真言小姐,这是干净的衣服,”秘书递给你一件白衬衫,然后指着走廊尽头的方向说,“麻烦您更换完之后往这个方向走,我会在转弯处为您开门。”
“好。”
从一个房间进入另一个房间,你不知道到底是要见什么人才会需要换衣服,但是你什么都没有问。
“久等了。”
等你出来,窗外的太阳尽数落下,黄昏到来正是逢魔之时,“秘书”小姐走在你的前面为你引路,道路狭长又幽静,你们穿过一扇扇门,直到她走到最后一扇门前。
“各位长老已经在房间里做好准备了。”
现在你发现,秘书穿着的衣服完全属于咒术总监部体系之外,灯光之下,阴影之中,白衣上的图纹如星光闪耀,那身衣服很漂亮,你觉得那很熟悉,但是你实在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请进。”
从门后走到门前,室内并不明亮,脚步一步一步扩试,直到你站在某个如同祭祀的圆中央,而十二座屏风则分别矗立在该有方向。
“你的‘投名状’我们已经收到,希望你在接下来的时间好好珍惜咒术总监部给予的机会,好好怀着感恩的心继续为整个咒术界服务。”你形容不出来那个声音到底是什么样,只是感觉臭味很像那种腐烂很久、长着蛆虫的臭肉被架在骨头上,又被埋进土地里。
“一定要好好感谢禅院家,登门拜访是基本仪态。”另一个充满腥臭味的声音从你耳边响起。
“能使用构筑术式的咒术师并不在少数,之后你所有构筑的咒具都会由咒术总监部核实,审查,只要通过标准,我们会分配给有潜力的年轻咒术师。”腐烂很久的肉被火烧时会有很严重的焦味,如果这时候器官、汁液一起进入火焰中就会有很刺鼻的味道。
“你还应该感谢藤原家的那个人,”臭味变得越来越浓重。
“谁?”你摸了摸堵住鼻子的棉花,不知道为什么你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你的鼻子里不停涌动,不断成型。
……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安静之后是极致的大笑和鼓掌声,你站在屏风中突然觉得不知道要如何思考,直到有一双枯朽苍老的手从屏风后探出,而手上是一部手机。
他说:“去和你的部下道别,听说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你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你还真是狠心,那个可怜的孩子可是一直在拨打你的电话,”腐臭的声音从你背后传来。
什么电话?
“嘀嘀嘀——”
电话响个不停。
“你好。”对面没有告知准确的姓名。
“你好,我是调月真言。”
……
“真言小姐……”处于青春期的少年有特别的嗓音,带着纯真的清脆和成长的低沉,而他的情绪和他的年龄一样混乱。
这又是谁?
“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咕噜咕噜——”
那是非常奇怪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
“还真是一个残忍的孩子。”
“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过分。”
“哈哈哈哈哈哈。”
“不愧是怪物。”
“哈哈哈哈哈哈。”
现在的你已经闻不到空气中弥漫的臭味,你觉得不是臭味消失了,而是自己也被臭味同化了,额头上的绷带束缚住了伤口而伤口中传来的搔痒并没有消失,鼻血一直在不停地往下流,耳边的笑声没有停止,甚至夹杂着替身、藤原、诅咒等等词汇不断出现。
“你现在在哪里?”你感觉到鼻血已经透过棉花渗透到外面,从人中到嘴唇,不断滴落到地上,抓着手机的手变成了负担。
“……亲爱的真言小姐,我现在反悔了,你给的报酬不够,我想要别的。”
“想要什么?”
“姐姐……”少年的笑声充满诡异,“所以现在什么都可以给我吗?”
话梗在喉咙里,你知不知道他所说报酬,更不理解姐姐这个词的重量。
“我需要时间考虑。”
直到电话挂断,你平静地擦掉脸上的血,从十二座屏风的房间离开,依旧是原来的那条路,只是这一次那个侍女跟在你的身后。
“真言小姐,我接下来我会一直留在您身边,为您提供助力。”
“什么助力?”
头顶的搔痒没有停止,你甚至感觉创口越来越大,大到变成了另一张说着假话,贪得无厌的嘴巴,直到回到原来的房间后,你坐在最开始的位置,然后想起自己在电话结束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藤原君,你会做得更好。”
你觉得你好像对所有人都隐瞒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侍女的声音却不断从你背后传来,“真言小姐,长老们说这把钥匙交给你。”
“这是什么钥匙?”
记忆就像拼图,坐在车上的时候七海递给你一张纸,他希望你在暂时离开咒术总监部,你的同期认为你不正常。
“这是属于您的钥匙。”
可他不知道,在你堵住耳朵、防止血流出来的时候,你的记忆送给了你一扇关于权柄的门。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工作吗?”
“您在说什么?”
“没什么,”从破碎到不断病化的认知中某个特别重要的东西正扩大、腐烂、异变,但是为了你的目的,你还是从侍女的手里收下钥匙,把棉花从鼻子里取出来的时候,你从钥匙上闻到很浓重的铜臭味,于是低着头对侍女说:“麻烦帮我头上的伤势到底发展成什么样?”
“如果您需要处理,我马上联系医生。”
“这个伤治不好,我必须回到诅咒的原初地,祓除根源才能彻底被治愈,”你探到纱布的头,然后一点一点、一圈一圈把纱布从头上放下,“这个诅咒的位置一般在我的头顶,但是有时候也会移动到我的后颈附近,伤口的尺寸比我的嘴更大,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总是感觉很饿,所以有时候也会一些食物给祂……”
“您在说什么……”不明情况的侍女突然开始往后退。
“我说,”你站起来的时候染着血的纱布刚好贴到沙发上,“就算吃下比平时多数倍份量的东西,我还是很饿,你可以帮我看看我头发后面到底是什么吗?”
“不要……”她突然开始捂着嘴求饶。
“拜托,请你一定不要告诉长老们……”你继续步步逼近。
“噗通——”
直到侍女昏厥在原地,你看着女人身上代表薨星宫的白衣并没有太多情绪,伸手接过湿巾擦掉血在脸上痕迹,然后接下来对身后站着的人开口。
“真是太可惜了,那接下来就麻烦你帮我和长老们转达一下,我需要去医院急救。”
“是……”颤抖的声音别样有趣。
湿巾和垃圾被你丢到了垃圾桶里,头发厚重又粘腻,可是伤口却…完全消失。
“真的很感谢你,赤坂先生。”
现在的你不再需要被绑带束缚脑子里的想法,更无需介怀他人眼中……
“一直以来愿意为我做了那么多事。”
脚步一步一步,变成压迫,包括你脸上的恶意全部袒露在这位名为赤坂浩的同事面前。
你笑了。
但是格外恐怖。
“去死吧,蠢货。”
【二口女·日本神话体系中的妖怪[摊手]】
二口女,日本关东地区在有名的民间故事中也有出现的妖怪,嘴巴的位置有说是在头顶,但是长在后颈的附近才是正确的,这个嘴巴长的比前面的嘴巴更加大,可吃下数倍份量的东西,平时嘴巴是被头发遮盖着的,当没有人的时候,面前又有食物的话,便会把头发当触手使用,把食物吃掉。
在千叶流传这样的一个传说,讲述一名继母把前妻的儿子杀了而变成这样的妖怪的故事。在这故事中,继母的恶毒心肠杀了这孩子,因此那孩子的怨气变成了妖怪,附在继母身上,使她变成了二口女。
《百鬼夜行》中记载:女子不检点,随地大小便、有夫偷人、淫/贱下流。被稻荷神发现,而附身的,家中死过孩童(不满2岁),杀死自己幼儿的,被其童附身,在后颈会出现一口,且不停的要吃东西,最终将被附身人吃死(也可以说是撑死的)是很危险的妖怪,就算是你住的地方附近有过死童也有可能被附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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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2016.01(七)-贪恶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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